樓下,謝俊平已經備好了車。
知行學院禁止一切外來交通工具駛入,謝俊平準備的,只是一輛電動觀光車。就像今天上午,李學成在醫院乘坐的那種制式。
看起來,這種車子倒是學校里富二代們的標配。
想起李學成,羅南心中微動,再打量謝俊平的時候,就有了些審視的味道。
要說昨天早上,燃燒魔影大肆派送“種子”,與他處于同樣位置的謝俊平,沒道理豁免的——羅南還記得,當時謝俊平情緒幾近崩潰,那種激烈的負面情緒,正是燃燒魔影的最愛。
可現在看起來,這家伙一切正常。至少身上沒有跳出個魔影,對羅南喊打喊殺。
謝俊平自然不知,羅南瞬間轉過的這些念頭。他把羅南拽上車,又親自當司機,駕車往校園北區駛去。
羅南坐在副駕駛位上,略一思索,精神層面震動,烏沉鎖鏈從眉心探出,略微停頓,便持續延伸出去,貼近謝俊平身體。鎖鏈前端,抽象符號紅光閃滅,幾如妖眼,只不過它觀睹感應的,是更晦暗深微的層次。
數秒鐘后,紅光亮度驟增,光芒都要刺進謝俊平體內,然而烏沉鎖鏈一聲鳴響,便將這份騷動硬壓下去。
“果然有鬼……”
羅南已經不怎么驚訝了,畢竟從邏輯上看,沒有才真叫奇怪。而且,謝俊平體內這只,火候顯然比李學成那個差得遠,仍處在半蜇伏狀態,借謝俊平氣血遮掩,氣息若有若無。
如果以羅南自身為參照,大概是昨天軍艦上,與李學成沖突之前的階段。
已經兩天時間,還如此發育不良,或許是宿主的性格因素?
鎖鏈在謝俊平身外繞了幾圈,最終還是慢慢縮回。
再等等,再等等……
羅南沒有輕舉妄動,自從“吞吃”了另一頭燃燒魔影之后,他對自家能力的認知大幅深化,思考運用也更為全面。此時他的能力大致可分為兩個方面:
一部分是烏沉鎖鏈,代表“我心如獄”的格式之力,相對內斂,如同定海神針,控制鎮壓內外異常變化。
另一部分是由燃燒魔影所化的抽象符號,可以簡稱為“魔符”。這玩意兒保留了原型相當一部分功能,極具侵略性,就像是覓食的兇獸,感應敏銳,胃口貪婪,時不時就想搞個大的。
現階段,鎖鏈的鎮壓之力是壓倒性的,絕大部分情況下,“魔符”只能雌伏待機,只有特別強烈的刺激,比如其他的燃燒魔影、針對羅南的惡念殺意、又或者附近極端情緒爆發,才會激活,且一切行為受鎖鏈控制。
羅知由此清楚地認識到,他的根基在于烏沉鎖鏈,在于“格式”,魔符只是一件應用工具。對于工具,就要仔細琢磨其原理用途,謝俊平……倒是個挺好的參照。
嗯,說是小小的報復也成。
鎖鏈回縮途中,羅南心中又是一動,指揮著鏈體,從手腕上劃過,與手環無聲“接觸”。
密封的電子設備外殼,對于精神掃描并無意義,里面的各種器件也是如此。相應的,羅南也發現自家感應在“分辨率”上也有一個極限,對手環內部的結構,只能是大略感知,非常模糊。
唯一的例外,就是那根長線——非常之醒目,或者說,太耀眼了!
進行純粹精神層面接觸的時候,長線之上的燦爛光芒,真的像是劃過夜空的閃電。羅南的兩項能力模塊,魔符對此全無反應,而烏沉鎖鏈……這不就是導電線嗎?
羅南悶哼一聲,猝不及防之下,竟是讓那電光順著烏沉鎖鏈,由眉心直劈進腦海,身子為之劇震。
“怎么了?”謝俊平嚇了一跳。
“沒什么。”
羅南撫著額頭,一臉古怪。
如果要在知行學院挑一個最棒的地方,無疑就是建校時刻意圈進來的城市濕地。作為城市的綠肺之一,這里幾乎完全被植被覆蓋,時刻吞吐著清新的空氣,而微濕的地面,仿佛能把穿林長河的汩汩流水聲,都滲透到血管里去。
故而說,知行學院之美,大半在濕地;濕地之美,則半數在那條安靜流淌的穿林長河。
長河把濕地分成南岸和北岸,也分出了幽靜與繁華。繁華南岸的標志性建筑是學校大禮堂,由此跨河往北,則是茂密的濕地叢林,一眼望去,幾乎看不到任何人工建筑的痕跡。
如今這時段,南岸的人流如織,北岸卻相對安靜。謝俊平引著羅南,進入北岸叢林之中。他看上去輕車熟路,總能從林間小徑中,挑出最平整的一條,持續前進。同時隨口介紹:
“相較于南岸,北岸其實占了濕地的絕大部分,因為環境好,學院很多個研究所都坐落其中,不過每一個都代價不菲。不但要繳納高昂的稅金,建筑材料、基建方式、結構設計,都有嚴格的限定……至于嚴格程度,你看大禮堂就明白了。”
知行學院的大禮堂,在全夏城的院校中,也屬于佼佼者,飛檐斗拱的東方古建筑風格,掩映在叢林之中,本身就是濕地園林的一部分。
然而,大禮堂地表部分,其實沒有任何實用功能。其功能區完全安排在地下,只有這樣,才能容納十萬名以上的師生同時參會觀禮。
“看到了吧,大禮堂在濕地里,也要趴著。按照規定,濕地范圍內,不充許有超過十五米高的建筑,也就是攀丘高度的四分之一。”
謝俊平所說的“攀丘”,與大禮堂隔河相望,其實就是一個只有六七十米高度的小土丘,此時山丘上林木如海,綠、黃、紅葉錯落相間,色彩絢爛,其上立八角亭臺,視野寬廣,幾可縱覽全域,最是爽利。
其實,羅南很喜歡去上面遠眺吹風的,也正因為此地的景色很合心意,他才忍受謝俊平一路賣關子到現在。
謝俊平嘴里滔滔不絕:“濕地能夠建房子的地方,本就沒多少,而破壞自然的罪名,誰也擔不起,要想實現功能完備,也只能在地下找空間。可問題是,地質結構也在濕地保護范圍內,南岸還好些,北邊往下挖三米都是違規……那些研究所想裝逼的代價,就是苦逼了。”
說到這兒,他又眨眨眼:“不過呢,凡事總有例外。”
謝俊平手指前伸,讓羅南看叢林深處,某棟建筑冒出繁密枝葉的一角。
羅南第一眼看過去,感覺就是“似乎很陳舊”。大概是因為建筑邊緣,呈現出鐵銹般的顏色,給人以粗糙的印象。
謝俊平笑瞇瞇地:“不要小看它,‘齒輪’,也就是我們眼前的這座建筑,在北岸三十九座研究所、社團建筑中,是例外中的例外。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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