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洛書裊裊婷婷的站在橘樹下,春風吹拂,橘子花瓣散落下來,花香襲人,分不清是她還是花的味道。她低著頭,咬著嘴唇,一雙纖纖玉手,正在輕輕攏著鬃邊被春風吹亂了的頭發。看上去凄美絕倫,惹人憐愛。
生在葉家是她的幸運,也是最大的不幸。以一個人的角度看是幸運的,以一個女人的角度看則是最大的不幸。
女人這一輩子所能遭遇的大不幸中,左右不了自己的婚姻絕對是最悲催之一。
而她的不幸還不止這一件。
豪門親情薄如紙,一遇權財冷如刀。
曾經的家主身份讓她一度忘了自己是個女人。
直到龍興會強勢的把她推到更強勢的顧天佑面前。她才意識到自己也有柔弱無助的時刻,也是個需要呵護的女人。
顧天佑暗自嘆息,應允道:“一定,顧兄若知道葉小姐有難處必定會鼎力相助。”
葉洛書點頭稱謝,轉身告辭。顧天佑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道:“臨來前,應了顧兄之托,如果葉小姐有什么難處,需要龍某相助的可以隨時過來找我。”
葉洛書身子一定,纖柔的肩頭微微抖了抖,點頭道:“就拜請龍先生好好教小輝吧。”
葉旭輝的明王不動身已有八分火候。這是一門精神與體力都鍛煉的體術,講究的便是刻苦和忍耐。在這方面,葉旭輝是極有天賦的。
大清早,葉旭輝在院子里堅持不懈著早課的練習。顧天佑坐在石桌旁品著五老峰上新摘下的金駿眉,這玩意是許慕野的最愛,據說價格不菲。顧天佑不通茶道,也不感興趣去細細品味其中意境,喝著也就是那么回事。
葉旭輝開始收勢,顧天佑哼了一聲,命他再堅持一會兒。葉旭輝很痛苦的樣子:“龍師父,我已經到極限了,師父曾說這門功夫對精神心理的摧殘太狠,稍有不慎便容易被亂了心智。”
顧天佑沒好氣的:“你師父就沒跟你說過為山九仞功虧一簣嗎?以你現在的根基積累,超過一點點極限不會有什么事,功夫修養到了你現在的層次,每往上走一步都是千難萬難,若不敢超越極限,就別想再有寸進,懂嗎?”
葉旭輝痛苦難當,仍舊強咬牙堅持著,到最后身疲力竭終于摔倒在地。
顧天佑招手示意他站起來,道:“不要休息,馬上打一套你們葉家的洪拳。”
葉旭輝不敢違抗,奮力掙扎著站起,一板一眼的打起拳來。
顧天佑端起茶碗品了一口,笑瞇瞇看著他,道:“這幾天動不動就在那給你師父打電話,是不是對我有點不服氣呀?”
葉旭輝悶聲道:“不敢,就是有點不理解您教東西的方式跟我師父有很大不同。”
顧天佑笑道:“這不還是對我不信任嘛。”說著,放下茶碗,起身來到葉旭輝面前,指了指自己的胸膛,道:“來,全力以赴打兩拳看看,別看我是道門中人,不以國術見長,但扛你兩拳還是有把握的,你只管打,打完了我再告訴你為什么。”
葉旭輝沒什么好遲疑的,抬手便是一拳。顧天佑在他揮拳的剎那,身子向前迎著拳頭撞了上去。葉旭輝整個人被撞的倒飛出去,甚至手臂都幾乎脫臼。顧天佑追身過去在他摔倒前一把拉住,道:“知道差在哪了嗎?”
葉旭輝一頭霧水,老實的搖搖頭:“根本沒看清楚您是怎么動的。”
顧天佑道:“明王不動身,說的是身不動,心神則恰恰相反,你不能體會到這種意境,縱然練出十分火候也不得這門功夫的精髓,所謂心動神活全在最后這一點突破極限的時間內,之前你師父不讓你超負荷是因為你的基礎不夠扎實,現在我命你多堅持一會兒則是因為你已經完成了第一步的厚積,接下來就該你突破極限了。”
又道:“就好比你剛才一拳打來,我以精神感應你的動作意圖,在你發力打我之前先用胸膛撞你,破了你的力,讓你根本發揮不出真實力量,這個道理跟截拳道的原理差不多,真正施展起來則需要很高的格斗技巧和心理素質,練習明王不動身挑戰自身極限的目的就在于提升這方面的感知和應用的能力。”
葉旭輝受教施禮,道:“謝謝龍師父指點。”
顧天佑擺手道:“你不必客氣,我大老遠過來是因為受了你師父之托,只要記著你師父的話,好好練功夫,不負此生所學,便對得起我們了。”
正說話時,院門口外忽然有腳步聲入耳,極其輕微,葉旭輝毫無所覺。顧天佑背對院門方向,大約猜到來人身份,并沒有急著回頭看。
“果然不愧名師出高徒。”來人在門外駐足一會兒,揚聲說道:“先前聽小七說起顧先生給旭輝找了一位代課老師,一直想來拜訪一下,俗務纏身,忙到現在才有閑暇過來看看,剛才走到這里剛好聽到龍先生高論,忍不住見獵心喜。”一個人目露精光,喜怒難測,正是葉少鋼。
“不敢當。”顧天佑抱拳還禮,假意問道:“請問這位是?”
葉旭輝趕忙從中引薦:“龍師父,這位便是葉家當代家主,我大伯葉少鋼。”又對葉少鋼說:“這位是龍致遠師父,之前他住進來的時候我請七姑跟您報備過的。”
葉少鋼一擺手,示意他不必解釋,轉而對顧天佑問道:“聽說龍師父是玄門北宗的高人,還位列致字輩,玄門南宗葉致誠,想請問龍師父一句,尊師是哪位?從哪里得的傳承?”
他的語氣并不急迫,卻給予人無窮盡的壓迫感,顧天佑不確定他是經過一番仔細調查后有備而來,還是臨時起意過來隨便問問。又或者二者皆有,只是聽說了一些事情做了一些簡單的調查工作后偶爾路過順便來核查一下?
他自報家門是南宗致字輩的人物,想來一定認識魏靜安。顧天佑想到這里,腦子里靈光一閃,忽然想起在楊宅的時候自己忽略掉的是什么事情了。葉少鋼與玄門南宗關系緊密,魏龍庭能成為葉旭東的師父,正是出于跟他之間的交情。想到了這一節,接下來許多謎團似乎都有了答案。
楊宏道回國是沾了葉少鋼與元首辦公室那點香火緣的光,這個人與玄門南宗的關系緊密,據此看來非常有可能是葉少鋼的人。在楊家的時候他不肯透露主使人的名字,正是出于感恩。酒店里后來被云空背了黑鍋那件事當中,所有開槍的警察都被人暗算。以牛毛針操控魄力,正是南宗頂尖高人的手段。
葉少鋼此人驚才絕艷,自負已極,是個不甘于人下的主兒。在他眼中不管是云空代表的民調局和王憲,還是顧天佑和天佑城,都是一丘之貉,他做這件事便是要挑起兩家之間的爭端,達到趕虎驅狼的目的。
這些念頭都不過是在一閃念之間,表面上絲毫不露聲色,將自己之前設計好的入門經歷又講說了一遍。
藍天白云,微風吹,空氣清新的讓人心曠神怡。
葉少鋼,目光深邃如海,安靜的聽著。
顧天佑已經聽到了自己心中的遺憾嘆息聲,這個驕傲的男人,在龍興會和天佑城的雙重壓力面前,他就像舉著長矛沖向巨龍的斗士,縱然毫無勝算,仍悍然迎戰。
“原來是王致常師兄代師收徒,難怪我沒有聽過你的名字,北宗致字輩幾位師兄我都曾有過交集,卻是第一次聽聞龍師弟的名頭,所以才多此一問,皆因家族正處多事之秋,不得不小心些,唐突之處還請見諒。”葉少鋼收回凝視,坦然表達歉意:“龍師弟來了多日,玄門南宗諸位師兄都沒盡地主之誼,實在失禮之極。”
顧天佑道:“想不到葉師兄還是玄門中人,我從入門起便閉關自修宗門心法,孤陋寡聞已極,不但不知道南宗各位師兄,甚至連玄門北宗的幾位師兄也都素未謀面,要說失禮,也是我失禮在先。”
葉少鋼道:“門分南北,術有高下,祖師爺卻只有一個,師弟既然來了,可謂打破了南北二宗五十五年冰封,南宗諸兄弟皆為此欣喜不已,今天中午在鶴鳴樓,南宗致字輩幾位同道兄弟特別設宴,一為給龍師弟接風,二為分說南北二宗五十五年分歧,三是為討論一下二宗歸一的大事,屆時還請賞光賜教一番。”
顧天佑道:“赴宴沒問題,但討論大事還是免了吧,我何德何能,怎么可以代表北宗諸位師兄?”
葉少鋼面色微沉,道:“龍師弟何必太謙虛,你的道行已達徒手動魄的境界,連魏致庸師兄都束手無策的病患,在你手上卻妙手回春,這樣的道行恐怕足以壓蓋南北二宗了。”微微一頓,又道:“龍師弟可是覺著玄門南宗的諸位師兄不入你法眼,所以不屑與之同謀大業?”
話說到這份兒上,顧天佑這個西貝貨就算明知道這是一場鴻門宴,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本來是借人家玄門北宗的名頭行事,卻沒想到這當中還有這么多師門恩怨。這可真是搬石頭砸自己腳,何苦來哉!
葉少鋼拱手道:“那咱們就說定了,午時,鶴鳴樓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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