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佑等人騎在大象背上躑躅前行于密林深處,盡量回避有可能遭遇到的種種危險,可眼中盡被深綠所染,腦中所想很容易迷亂,如所看到的叢林古樹般盤根錯結,卻又于渾渾噩噩間驀然清醒,真真切切地感受著大自然的永恒無邊,與自身生命的短暫渺小形成強烈反差。這種來自靈魂深處的震懾,壓迫的每個人都燥悶如灼。
正這個時候,前方的向導官無牙象忽然發出一聲警告危險的呼哨!
顧天佑陡然一激靈,問道:“什么情況?”趕過去觀察情況,只見無牙象神情凝重,沉聲道:“咱們走錯路了。”顧天佑有點詫異,看了看gps,搖頭道:“沒錯啊,就是這個方向。”無牙象往前方一指,顧天佑順著他手指看過去,不由吃了一驚。
只見前面出現一片沼澤,在水邊上躺著一只巨鱷的尸體,這個地方看到死了的鱷魚本沒什么好奇怪的。可怕的是這條鱷魚的個頭,從頭到尾竟似十米有余!
顧天佑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么大的鱷魚怕是要活一兩百年以上,隨口問道:“這東西怎么會死在這里的?”
“是被巨蟒吐出來的。”無牙象口氣沉重:“參謀長您看,這東西后背的甲板骨的皮質都被消化液給灼沒了,眼睛和爪子也是這樣,我曾經見過五米多長的緬甸蟒把一只山豬吃進去又吐出來,那山豬也是這個樣子。”
顧天佑語氣遲疑:“你是說它是被那條金鱗蟒王”
“是的!”身后蔣菲趕了上來,肯定的語氣:“這么大的鱷魚,也只有那條百米巨蟒才有可能吞得下去,我想應該是這樣,巨蟒吞下這頭巨鱷,還沒等消化干凈就發現地盤里來了不速之客,于是就把沒消化的食物吐了出來。”
顧天佑道:“你覺著這個不速之客會不會就是咱們幾個?”
蔣菲道:“我覺得它應該更在意的是咱們的坐騎。”
她這么一說,無牙象倒是想起一件事來,奇怪的樣子自語道:“這些大象怎么會走進金鱗蟒王的活動范圍呢?”
顧天佑道:“大象再聰明也是動物,剛經過這么大一場颶風的洗禮,也許地貌變了,味道淡了,或者其他路徑上出現了不可預知的危險?”
這時,劉峰也湊了過來,低頭看見那頭巨鱷的尸體,也是先吃了一驚,隨即翻身從大象背上一躍而下,徑直走到那巨鱷尸體近前,取出鋒利的獵刀在巨鱷的肚皮上劃開一道口子,嘩啦一下,巨鱷肚子里的東西剎那間淌了一地。竟有幾條未消化干凈的小蟒蛇和一條一米多長的小鱷魚。
劉峰嘿的一笑,道:“這玩意活成精了,長這么大的鱷魚,我也只見過兩次,這是第二次,上一次是在尼羅河畔,頭兒親手抓了一條二十多米長的史前怪物。”
百戲圖有言,鱷蟲為忽律,長可達三丈三,其肉入藥可治肺癆,其心乃是至寶,有壯氣強肝利膽的功效。顧天佑示意劉峰把這家伙的心臟找出來收好。劉峰點頭,一邊把巨鱷的內臟一件件弄出來尋找心臟,一邊說道:“這就叫英雄所見略同,上回頭兒抓了那條大家伙也是先取心給大伙吃掉,說這東西可以壯膽!”
忽律只有雌而無雄,雄鱷成蟲為鼉,體型要比忽律還要更大一些。豬鼻龍角,爪尾生羽,肋有肉脯,能在水上跳躍滑翔,奇快如飛,宛如龍獸,最愛以飛鳥為食,乃是蟲中最頂尖的。鼉非忽律不娶,一旦確定了伴侶便終身不渝。泰國民間有鱷魚成精與美女成親的愛情故事,主人公便是一頭鼉。
蔣菲皺眉道:“它死都死了,你們這是要做什么?”
顧天佑道:“反正都已經死了,留下尸體也是浪費。”眼看天色將晚,又對劉峰說道:“順便再割幾塊肉下來,晚上找塊干爽地方扎營的時候烤著吃。”
無牙象湊過來,悄聲道:“不能扎營,咱們已經招惹了金鱗蟒王,最好是以最快速度通過。”
顧天佑瞥了蔣菲一眼,嘿嘿一笑道:“這次卻不能聽你的了,今晚就在這里扎營了!”
無牙象素知參謀長言出法隨,他對顧天佑之敬重,是可以隨時為顧天佑一句話豁出命的,縱然明知道這個命令會給整支團隊帶來極大風險,仍立即表示同意。接著沖著象隊發出停止前進,準備扎營的呼哨。
夜,烏云遮月,只有火堆跳躍的光輝映照著每個人的臉。濕木頭里含著油脂,燃燒后不時發出噼啪的爆炸聲。
這片廣褒的原始叢林,有著一億兩千萬年的生存史,它分布在群山環繞的低谷之間,沉靜平穩的呼吸著。因為受到四周近百條水系的覆蓋,使得悶熱潮濕的氣候終年不變,也無風雨也無晴。在這密林的最深處甚至看不到多少熱帶颶風剛剛光顧的跡象。
幾名學生圍坐在火堆旁,鱷魚肉的香味絲毫不能減少他們的不安,四周圍黑漆漆的寂靜,仿佛藏著數不清的野獸和未知的危險。顧天佑將烤好的鱷魚肉遞給秦教授一塊,道:“吃一塊吧,這東西養肺治咳嗽,吃了它您后半輩子都不用怕狗追您了。”
五名傭兵跟無牙象坐在一起,正在分享一大塊鱷魚肉,他們吃的是腹部帶肥油的肉,滿嘴流油,津津有味的樣子。
蔣菲遠遠的坐在一邊,沒有吃肉,而是取了塊巧克力剛吃了一半兒就收了起來。顧天佑起身來到她身邊坐下,笑道:“你可真不愧是研究生物學的,活物你不忍殺害,連死的都不忍下口。”
蔣菲拿起水壺喝了一口水,道:“馬牛羊豬犬,雞鴨鵝都可以吃,只要不是有靈性的,我不吃有靈性的生物。”
顧天佑笑瞇瞇問道:“你不吃成蟲的?”
蔣菲的手微微一頓,瞥了顧天佑一眼,答非所問道:“蟲類其實有很多不但能吃而且很好吃的。”
顧天佑道:“我說的蟲跟你說的蟲不是一回事,你應該明白我說的是什么。”
蔣菲茫然道:“我應該明白什么嗎?”
顧天佑道:“這些大象今天有點奇怪呢。”
蔣菲道:“有什么好奇怪的?”
顧天佑道:“你看它們,自動圍城了一個圈子呢,屁股沖著里邊,倒像是在給咱們警戒呢。”頓了頓,又道:“或者說在給咱們當中某一位警戒。”
蔣菲道:“你說什么我聽不大懂。”
顧天佑嘆了口氣,道:“那我就說說你能聽懂的。”
“首先,你不是研究生物學的,你是玩兒生物的;其次,你沒有遇險,只是不愿意在洪水中浪費體力;第三,你手下的三個人已經到了這里,他們正在追逐那條金鱗蟒王,最終目的卻是等著你去收服;第四,你需要這條金鱗蟒王是為了辦一件重要的事情;你不是蠱門中人,卻有著超八品馭蟲師的境界,舉手投足間就把我這幾頭大象給調教的比馬戲團的還乖覺。”
蔣菲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抬頭看著顧天佑,輕哼了一聲道:“除了第二點外,其他全給你猜中了。”又道:“我之所以找上你們其實就是想看看你是怎樣一個人。”
顧天佑心中一動,問道:“昨晚窗外那人也是你?”
蔣菲鎮靜的點點頭,道:“你很聰明,至少比我之前所想的要聰明的多。”
顧天佑道:“你其實沒露出多少破綻,我剛才那些話倒有一多半是妄加猜測,心中并無多大把握。”
蔣菲道:“說說看。”
“首先第一個疑點是你跳上大象的時候,那大象之所以被拿來運貨,就是因為比較其他大象它還不夠聽話,可是在你面前,那家伙卻老實的像頭老耕牛,其次,無牙象說這些大象會自主躲避金鱗蟒王的地盤,我相信他說的,但大象們卻把咱們帶到了這里,所以我懷疑是有人要它們這么做的,我假設這個人就是你,那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我想只能是為了金鱗蟒王。”
顧天佑喝了一口水,接著道:“昨晚我湊巧在旅店酒吧里聽到你三個手下對話中提到了一個老大,當時我沒認為會是個女的,后來你去我窗外偷聽的時候發出一聲輕哼,當時我聽著有點像女人的聲音,但并不敢肯定,直到你主動混進我的隊伍來,大象忽然變的不聽無牙象的話,我已經很懷疑你了,而你對那條大忽律以及不高興要吃的那條蟒蛇的態度更堅定了我的懷疑,你就是他們口中的老大,他們曾說過要清理門戶對付強敵,我想你來抓這條金鱗蟒王就是為了應付那個強敵的吧?”
蔣菲輕輕笑了,她模樣一般般,唯獨一雙眼睛又亮又有神,若是雙眼皮,這雙眼可謂是美極了。道:“好吧,全給你說中了,不過顧天佑,你可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名字,又是為什么要混進你的隊伍的?”
暗夜無光,兩人竊竊私語。
顧天佑看著她的眼睛,那目光里似充滿了戲諧和嘲弄的意味。她既然這么問,必然有其深意,天佑哥搜腸刮肚的想要理出個頭緒來。這女的被北派蠱門和神調門的高手奉為老大,多半跟外八行有關;她知道老子的身份和名字,外八行里的人曉得老子名字的腦中靈光一現,問道:“你可認識個姓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