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搖晃，本來就是精神有些緊繃的碧霄立刻站了起來。
這不過是剛出天啟國的地界，竟然就遇到了異常。
“姐姐莫急，”周舟悠閑的躺在那，笑道：“沒事的姐姐，前面有人斗法，咱們等等再過去。”
碧霄看了眼前面的江面，是兩名真仙在江上斗法，有不少凡人的船只被波及，不過離著他們這邊還有數百里的范圍。
碧霄的脾氣頓時上來了：“竟然敢攔路，我去趕他們離開，弟你現在好歹也是個圣王，凡事都要講究個面皮。”
“不成金仙，談何面皮？”周舟笑的倒是挺開心，“姐姐稍安勿躁，前面五十里有座大城，咱們不去去那邊吃點東西，看看人間風景。”
遇到周舟這溫和性子，碧霄也是沒了脾性，有些無奈的坐下。
姮娥溫和的笑著：“坐看云起燕，笑對百世難。周君便是如此品性，姐姐還不熟悉嗎？”
“你我都在洪荒修行了如此久，若是不強則被人欺凌的道理，你還不明白嗎？”碧霄對姮娥嗆了聲。
姮娥無奈的一笑，碧霄是周舟的姐姐，而她的紅繩系在了米凱爾手上，那也就是系在了周舟身上，自然是不敢和碧霄頂嘴的。
周舟已經伸著懶腰站了起來。
傳令下去讓樓船慢行，點了幾名高手跟隨，他們就決定去這個臨近天啟的神國看看了。
本來，這個神國十年前離著天啟還有十分遙遠的距離，但如今，這個神國也已經開始面對天啟的龐大壓力。
甚至在這里朝著南方眺望，若是修道者，或是修了觀氣之術的凡人，都能看到那龐大的氣運金龍。
周舟說要去城邊逛逛，米凱爾和碧霄自然是要去跟著了。姮娥卻說不喜歡熱鬧，就在船上等著，周舟自然不敢勉強。
真說起來，姮娥只是過來助陣，并非是他的什么人。
出行前看了眼夏薇仙子、也就是小祖師，這丫頭在幾個侍女的陪伴下在軟榻上呼呼大睡，完全沒有醒來的意思。
周舟叮囑讓留船的高手看好了這位小祖宗，免得她又去搗亂。眼前的這個神國，還真就被小祖師‘禍害’過……
碧霄帶起了面紗，本打算進入隱身的米凱爾，卻被周舟拉下小手，示意她也學著用面紗遮面。
總是躲起來干什么？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地方嗎？
“義弟呢？芷燕去哪了？喊他們一起去轉轉吧，”周舟臨下船又想起了小白龍，出去吃喝玩樂自然不能少了這位二弟了。
隨行的人員中，除了小白龍之外，還有數十名修為不錯的年輕才俊，這就是天啟國的‘長公主詩祈巧相親使節團’。
周舟雖然要親臨九龍國，但為了安全考慮，這件事只有詩祈巧少數幾人知道。
而且在和九龍國主見面之前，周舟也不會表露身份。他有萬物生生觀想變化之法，又是走凡人的水路而行，想要遮掩身份自然十分輕松。
敖烈很快就穿著一身錦衣白袍趕了過來，跟在了周舟身后，并未有太多言語。
芷燕倒是別出心裁的女扮男裝，做了個十分秀氣的小書生，跟在周舟身后像是個書童。
一行九人，乘坐一葉扁舟，飄然就到了五十里外的港口。
天空中有高來高去的修道者，港口中大多走的是凡人，可經常也有許多修道者乘船泛舟，所以守著港口的官吏都不敢太過放肆。
因為三百多里之外有真仙斗法，此時港口上停了不少船只。
這斗法不知會持續多久，不過就算分不出勝負，也會有人前去阻攔，維護神國的治安，倒也不會對凡人影響太多。
“幾位爺，您這是打哪兒來啊？”
有個賊眉的持槍之人在岸邊招呼，兩名龍族高手開路，周舟正帶著兩名女眷踏上了這片異國之地。
龍宮主簿敖蓋老先生，此時差不多快成周舟的隨身大管家了，走上前拱拱手：“我家公子出來游山污水，莫要聲張，我家公子不喜張揚。”
說著，就遞了一串金葉子過去。
攔在岸邊的官吏瞬間散開，這些都是凡人，是要靠這些黃白之物吃飯的。
極東之地的社會形態，反倒是更像是修仙的文明，而不是洪荒四大部洲中的‘仙凡分離’。
這里有濃濃的人情味道，也有飛仙求真的夢想；有很多仙人的傳說，也有許多仙緣。
周舟此時換了身棕色的道袍，束起發簪，上面只用了一根簡單的竹簽，比起周圍這些錦衣華服的高手和器宇軒昂的小白龍，也是有些不太顯眼。
可只要路過之人看兩眼，都會下意識覺得，這九人是以周舟為首。
守衛的四名高手并非只是來自龍族，也有一名是天啟國本身的金仙高手，同時也是周舟的圣徒。
一路暢通無阻的進了大城，靠近城門邊就是繁鬧的凡人市集。
“咱們也別用法力，好好在這里轉一轉吧。”
周舟笑著說了句，周圍幾名護衛高手站在四角，把周圍的人流自行分開去，倒也不用施展什么神通。
芷燕在后面挽著米凱爾的手臂，和碧霄仙子小聲嘀咕著什么；米凱爾的雙眼不斷在人群中掃過，警惕地看著周圍。
人多的地方，也是最適合隱藏暗殺者的地方，米凱爾緊張也是為了周舟的安全考慮。
“二弟，”周舟轉著手中的紙扇，像是他讀書時期轉筆一樣，動作怡然而自得。“你說蕓蕓眾生到底是為了什么而生活？”
周舟突然發問，還真就把身邊的小白龍給難住了。
“大哥為何有此一問？”小白龍笑道，“這蕓蕓眾生總是聽一些禪師提起，在大哥口中說出來，卻又帶上了些許道韻。”
“佛也只是道的一種，佛法和道韻也并未有所不同，”周舟橫生感慨，“如今這佛門成了玉帝的依仗，這是最讓人頭疼的地方了。”
小白龍點點頭：“我在西海時也聽族中長老談起過此事，西海臨近西牛賀州，和靈山打交道也是挺多的。”
周舟沉思少許，問：“他們靈山對你們西海龍宮是否也有企圖？”
“算是吧，我也不太清楚，這些需要問過父王才知道，”小白龍如此回答著。
不用問，也是有企圖的。
佛門的八部天龍應該就是西海龍宮的手筆，而西行路最后小白龍被封為菩薩，那也是另一個信號。
龍宮欠缺氣運，空有實力而無法發展。
原本的時候，因為西方貧瘠，靈山也卻無法有足夠的條件吸引他們西海龍宮。但封神之戰中，西方獲利頗多；西游之后，西方教氣運大漲，佛法入了人族俗世，西海龍宮傾斜向靈山，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如今，這些還會按部就班的發展嗎？
周大俠對此有些質疑。
“二弟你也長點心，”周舟囑咐道，虛虛實實的忽悠了一把小白龍，“這佛門和玉帝乃是一丘之貉，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要爭什么，和誰爭，總歸不是善類。”
敖烈面色鄭重的點頭應了下來。
“老君曾說，你命中有一劫難，就是和佛門有關，”周舟拍拍敖烈的肩膀，“不過也許并非是什么壞事，你也學著成熟些，不要總是意氣用事。”
換作敖烈被關禁閉之前，周舟是不會去說這句話的。
但如今的敖烈被打磨了許多棱角，也不是那個看見哪吒就發情、咳，就發火的暴脾氣了，周舟故而由此一眼。
“哎呀，哎呀！”
后面傳來了某個女扮男裝卻還挽著天使妹子手臂的丫頭那小聲的抱怨：“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你們就別說這些掃興的話啦！”
周舟和敖烈相視而笑。
周大俠擺擺手：“行行行，今天咱們只談風月，其他不談。”
敖烈眼前一亮，大哥要吟詩？
雖未曾見過幾次，但周舟當年在陳塘關的絕壁涼亭中吟詩的畫面仿佛還在敖烈眼前，讓敖烈十分向往。
“大哥文采盎然，不如就吟詩一首吧。”敖烈拱手相請。
碧霄眼中滿是笑意：“沒看出我弟還是那俗世酸腐的書生哩。”
芷燕輕笑不已，周圍幾名護衛的高手也是面帶笑意。
周大俠很淡定的聳聳肩：“我可是文而不酸的，不過吟詩還是算了，我還是少抄點別人的詩詞，給自己積點口德吧。”
芷燕拉了下米凱爾的胳膊，目光中滿是懇求。——她是知道的，有時候求周舟千百句，不如給天使姐姐撒個嬌。
只要米凱爾一開口，周舟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果然，天使妹子似乎挨不住芷燕的目光攻擊，開口說了句：“主人的詩詞儲存還很豐富。”
“那行！”周舟瞬間提起了興致，剛好路過一家豆腐攤，心中靈光一閃，冒出了兩句不知在哪看過的詩詞。
紙扇不打開的輕搖，周舟站在街中輕笑著吟了半首：
“出匣寧愁方璧碎，憂羹常見白云飛。”
吟完就走，笑中帶樂，卻留幾人低頭思索。
碧霄指了指旁邊的攤位，笑道：“可是在說那白色的豆腐？”
“哇，大哥好厲害，”芷燕贊嘆不已。
他們的船上，姮娥正對著一面鏡子輕輕梳理著瀑布般的長發，當周舟吟詩之后，她也在小聲念著這首詩詞。
其實，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是不太什么是豆腐的。
但周舟張口誦讀，倒也能讓他們聯想而來，卻也別有一番滋味。
大家誰還不認識誰，也沒人拍馬屁阿諛奉承，周舟也聽不慣迎奉的言語。
他們逛著逛著，就到了城中最為繁華之地。
修道者匯聚的幾條街道。
這里，凡人只是打雜，出入都需要繳納金銀。
一家家易物的店鋪，一處處高樓瓊宇，不時就能看到美麗的仙女在閣樓中坐著彈琴，算作是招攬顧客的手段。
也能見到很多在長空島上所見到的畫面。
“大哥，”芷燕看周舟有些新奇，就走到旁邊介紹著，“這極東之地的城呀都是這樣，外面是凡人的市集，城中心則是修道者的易物場。”
敖蓋扭頭笑道：“公子莫要小看了這些小小的坊間，說不定就有什么明珠落在何處，不被這些肉眼凡胎所辨識。”
碧霄想了想，點頭道：“倒也不是不錯，這極東之地每天都有戰事發生，常年如此，說不定真的有仙寶淪落在各處。”
周大俠頓時來了興趣。
“那走著，咱們也找家店看看吧。”
目光一掃，周舟就看到了最顯眼也是最大的一家商鋪，邁步前行。
只是他腳步突然一頓，因為聽到了兩名修道者在街邊酒樓中的閑談話語。
那是一名真仙、一名仙人修為的修道者，不是仙奴，應該是在這處神國效力。周舟之所以停下腳步側耳傾聽，是因為他聽到了這兩名修道者談論天啟國。
“唉，郝兄，也不知道天啟國什么時候打過來，現在神國上上下下都是人心惶惶，我看不等他們打，咱們就先自己崩了。”
“這是那些長老、將軍煩心的事，咱們管這個干嘛？”那個‘郝兄’嘬了口酒，“我聽說啊，這天啟國不殺婦孺，也不會殺不反抗之人，更不會把俘虜變作仙奴。他們打過來，咱們也就是換個效忠的對象，該賺的財還是繼續賺。”
“說是這么說，可畢竟將軍對咱們不薄啊。”
那名真仙嘆了口氣，“而且天啟國據說有什么邪法，能讓甲士瘋狂，所以戰無不利……咱們可別被他們給害了。”
邪法？
周大俠嘴一撇，傳教程式也只是對那些修為高、位置重要者使用，而且他也沒扭曲這些人的人格，算什么邪法？
起碼比黑國練鬼兵強多了吧？
“大哥，怎么了？”
“啊，沒事，咱們等會去尋寶，先去這酒樓吃點東西吧。”
周舟頓時起了興趣，想了解更多訊息——關于此地這些修道者對天啟國的態度。
凡人對天啟國的態度基本可以無視，除了黑國之外，也沒聽說哪個神國會殘殺凡人。凡人，乃是氣運之根基，也是香火功德的‘奶源’。
神國，神國，掌控神仙的國都，才可稱之為神國。
周舟開口，其他人自然不敢不答應，跟著周舟進了酒樓；金銀玉石開路，他們就坐在了三樓的一處雅間。
周舟讓他們隨意點些東西滿足下口腹之欲，就側耳傾聽了起來。同桌的義弟義妹、碧霄見狀，都明白了周舟這是在做什么。
米凱爾更簡單，直接看主人心里想什么就好了。
主人，在暗爽。
周舟不斷聽，周圍對天啟國的風評都十分不錯，當然也有許多謠言中傷，這里畢竟是敵國。
聽著聽著，忽而聽到了不遠處有兩個女子的罵聲。
“那什么天啟國的國主，當真是個登徒子、好色之徒，竟然擄走了師姐不還！當真可惡！”
“咱們師姐也是被迷了心竅！”
呀？什么鬼？
周大俠愣了下，同桌的幾人面色頓時古怪了起來。
當然，米凱爾還是那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