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外的一座小院子里,一個大胡子的年輕人坐在一個小桌子旁,桌子上放著一個熱氣騰騰的火鍋,旁邊放著滿滿一桌子的配菜,其中除了少數幾樣肉菜外,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各種新鮮的蔬菜,哪怕是溫室種菜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但能夠在這種隆冬的天氣里吃到蔬菜,依然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
李休來到這里時,只見這個大胡子年輕人狼吞虎咽的大快朵頤,而且只吃蔬菜不吃肉,甚至那些青菜都沒有扔到火鍋里涮一下,直接就就青綠的菜葉子塞到嘴里,嚼了幾下就吞了下去,看起來好像一輩子都沒吃過青菜似的。
看著這個狼吞虎咽的年輕人,李休也不由得微微一笑,并沒有打攪對方,一直等到他吃的差不多了,這才笑呵呵的走上前道:“你就是那個拼死從突厥帶回雪災消息的人吧?”
大胡子剛才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蔬菜上,畢竟他在突厥呆了幾年,每天都是牛羊肉,早就吃的想吐了,今天見到蔬菜自然就顧不得其它了,所以也沒有發現李休的到來,直到聽到李休的聲音,這才十分機警的跳起來,雙手也做出一個防御的姿勢。
看到這個大胡子忽然跳起來,李休身邊的護衛也立即做出反應,防止他對李休有什么不軌的舉動,不過隨即就見這個大胡子有些不好意的撓了撓腦袋一笑道:“這位貴人莫怪,小人在突厥習慣了,一旦遇到驚嚇就會準備動手!”
大胡子并不知道今天自己要見的人是誰,事實上他只知道上頭通知他,在這個院子里等一位貴人,然后老實回答貴人的問話就行了,而他來到這里后發現準備了飲食,而且還是十分少見的蔬菜,自然也沒有客氣。
李休也能理解這個大胡子的舉動,當下也是推開護衛,微笑著走上前道:“不必客氣,這些飯菜你可吃的滿意,要不要讓人再準備些?”
火鍋自然是李休準備的,對于這個拼死帶回消息的探子,他也是十分佩服,所以特意吩咐人準備些貴重的蔬菜犒勞他。
“多謝這位貴人,小人已經吃飽了,用不著再準備了!”大胡子這時十分拘謹的道,雖然他不知道李休的身份,但是看對方衣著華麗,身邊也有護衛重重保護,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長安城的權貴,他一個小小的探子,平時絕對接觸不到這樣的人。
“你也不要太拘謹了,我這次請你前來,其實是向你打聽一些消息,咱們坐下談!”李休這時也是笑呵呵的走上前,然后自己先坐下來,并且向對方做一個請的手式。
大胡子看到李休絲毫沒有架子,當下猶豫了一下也坐了下來,這時李休看了看桌子上的菜肴,結果發現蔬菜已經被對方吃光了,反而是羊肉一點沒動,這讓他再次微微一笑,隨后吩咐人又送上來幾大盤蔬菜,而且還給自己加了雙筷子。
“你不必和我客氣,喜歡吃蔬菜就多吃一些,另外這個羊肉是關中本地的羊,不像草原上的羊膻味那么大!”李休這時笑著指了指桌子上的菜肴,而且說完還親自夾了片羊肉,在火鍋里涮了一下放進嘴巴里,麻辣鮮香的滋味也立刻充溢著口腔,讓人感覺胃口大開。
看到這位貴人不但沒有絲毫架子,而且還真的像是朋友間請客吃飯一樣和自己一起吃火鍋,這讓大胡子也頗為感動,整個人也放松下來,當下抄起筷子也和李休一起吃了起來,直到最后把第二次端上來的菜吃了大半,他這才打了飽嗝,這次是真的吃飽了。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又是哪里人士?”李休看到對方終于吃飽了,這才放下筷子微笑著問道。
“啟稟貴人,在下名叫薛輕,是河東絳州人士,現任飛奴司甲等飛奴!”大胡子薛輕當下報出自己的名字籍貫道。飛奴司的探子分為甲乙丙丁四等,四等最高,丁等最低,飛奴則是探子的代稱,他能夠做到甲等飛奴,已經說明了他的實力,等到這次的封賞過后,恐怕他也能得到一個正式的官爵,從而脫離普通飛奴的等級。
“河東人,又姓薛,那你肯定是出自河東薛氏了?”李休聽到這里也不由得驚訝的打量了一下對方道,河東薛氏也是有名的世家大族,出過不少的達官顯貴,比如初唐時期赫赫有名的薛仁貴,就是出自河東薛氏,只不過現在薛仁貴應該還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直到后來李世民攻打高麗時,才是薛仁貴的成名之日。
“貴人猜的不錯,小人的確是出自河東薛氏,不過薛氏族人眾多,小人出身旁支,自幼父母雙亡,也沒讀過什么書,所以無法走仕途,后來機緣巧合這才進入飛奴司做了探子!”薛輕當下再次解釋道,哪怕是出身世家大族,也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有讀書走仕途的機會。
聽到薛輕的解釋,李休也了然的點了點頭,世家大族是一個很寬范的概念,真正享受世家大族權利,只是一些世家大族的核心血脈,當然如果旁支中有人能夠憑借自己的努力進入仕途,也會受到家族的照顧,不過這種人往往很少見。
李休問了幾句薛輕自己的身世,然后揮手讓身邊的護衛都退下,這才鄭重的開口問道:“薛輕,我知道你在突厥潛伏了數年時間,而且還是少數知道宰相真實身份的探子,所以我想向你打聽一下宰相的情況!”
聽到李休提到“宰相”這個代號,薛輕卻一下子警覺起來,看向李休的目光中也滿是戒備之色,畢竟“宰相”這個代號在飛奴司也是絕密,除了他們這些極少數人外,其它人甚至都沒聽說過個代號,可是現在眼前這個年輕人卻向他打聽宰相的情況,這讓他也不得不懷疑對方的用心。
看到薛輕眼中的懷疑,李休也不由得再次一笑道:“你不用懷疑我的身份,事實上宰相就是我向陛下舉薦的,我與宰相也算是舊識,他每次送回來的情報,我都能親自觀看,而我現在也只是想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向你打聽一下他的近況!”
薛輕聽到宰相竟然是眼前這個年輕人舉薦的,當下也是嚇了一跳,身為飛奴司中少數幾個知道宰相身份的人,他自然知道宰相對大唐的重要性,而且對方又能看到宰相送來的情報,甚至還能安排自己來這里見他,這都說明對方身份非同一般。
想到上面這些,薛輕也終于打消了心中的懷疑,當下鄭重的開口道:“是小人多慮了,不知貴人想知道宰相哪方面的情況?”
“我也不知道該問什么,你就把自己知道的關于他的情況講一遍吧!”李休想了想終于還是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道,說是朋友,但他與趙德言也僅僅見過一面,隨后對方就被李世民帶走了,之后李休就再也沒見過對方。
聽到李休這么說,薛輕立刻答應一聲,隨后想了想就開口介紹道:“宰相現在極其受頡利的信任,突厥國內的政務幾乎全都由宰相處理,本來宰相也想控制突厥的軍事,但是頡利在這方面卻十分的敏感,根本不愿意放下手中的軍權,因此宰相也沒辦法……”
當下薛輕將自己知道的,關于趙德言的情況都講了一遍,剛開始他主要是講趙德言在突厥的地位、權力等等,這也是大唐最需要的,另外他還講了一些今年這場大雪災的見聞,比如他這次拼死從草原回到靈州,一路上遇到的部落,幾乎都是損失慘重,有些部落的營地里寂靜一片,因為所有人和牲畜全都凍死了。
除了這些公事,薛輕還講了一些關于趙德言的私事,事實上他本來就是趙德言身邊的親兵,這次是詐死才能回來送信,所以他對趙德言的事情也十分熟悉。
據薛輕說,趙德言這幾年也十分的操勞,雖然他是大唐的間諜,但是為了取得頡利的信任,每天也是早出晚歸的處理政務,甚至數次累的病倒,這也使得頡利對他更加的信任,不過這也讓趙德言的身體情況十分糟糕,比如薛輕來之前,趙德言就再次病倒,現在也不知道好了沒有?
聽到趙德言的健康情況如此糟糕,李休也不由得皺緊了眉頭,事實上當初他第一次見到趙德言時,對方就瘦的厲害,估計是以前在草原上做奴隸時,已經損害了他的健康,現在又去了草原那種苦寒之地,真不知道他的身體還能撐多久?
“宰相平時的話不多,而且為了不露出破綻,也很少和我說話,平時都是通過我把情報送出去,不過這次事情緊急,宰相覺得這是一個攻打突厥的絕好機會,所以他才臨時安排我詐死離開突厥,可惜咱們大唐之前也遭了災,恐怕宰相的打算又要落空了!”最后薛輕再次嘆了口氣道。
李休聽到這里也是嘆了口氣,趙德言與突厥仇深似海,恐怕他做夢都想早點滅掉突厥,可惜這次又要失望了。
“對了,就在半年前,我與宰相還去見過一個人,想必貴人肯定會感興趣!”就在這時,忽然只見薛輕一拍腦袋笑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