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月華如霧。
高山崖頂,一個黑色亂發的小男孩滿是疲累,倚在一個球形的巖石上,不知不覺便已沉沉睡去;咔嚓,咔嚓,他身后的那巖石發出輕微的動靜,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龜裂了;山頂很安靜,有風吹過,嗚嗚作響,如泣如咽。
一道黑影從山崖下面飛了上來,他逆著月光飛身落到巖石旁的沉睡男孩面前。
武天靜靜地俯視沉睡的卡卡羅特,又抬頭看了看還算圓滿的明亮月亮,心中默默想道:是滿月發射的特殊電磁波的刺激,加上孫悟空本人的精神陷入沉睡,才讓卡卡羅特的人格沖了出來的么……咔嚓,一點細微的聲響,武天耳朵一動,他回過頭來,看向卡卡羅特倚著的這顆石頭。
球形巖石旁,一點飛沫般細微的石屑從石體上剝落,緩緩飄下,掉落在地面。
「是他……是他……太像了……是那個人……很可怕……很……可怕……」巖石中心,一個接近完全復蘇的生命意識這么想著,他察覺到了武天的氣息,一股死亡的危機籠罩了他,那是銘刻在血脈傳承中的恐懼,令他的思維凍結,下意識地收斂了意識的波動,漸漸地平息下去,仿佛自己真的變成了一顆石頭。
武天并未多看這石頭,他手指一勾,卡卡羅特便被無形之力抓起,隨著武天飛下了山。武天將睡得跟死豬一樣的孫悟空扔回臥室,克林仍然未醒,絲毫沒有察覺前后發生的事情。
路過自己臥室的時候,武天停在門口,Jarivs貼心地讓房門的晶壁變得透明,產生一點微光。臥室內的柔軟大床上,海瑟薇和布瑪相擁而睡,似是心有靈犀,海瑟薇忽然醒過來,她看到了門口透明晶壁外面的丈夫,不由地微微一笑,指了指在自己身側甜睡的布瑪,示意自己不好下床。
武天搖頭,讓她好好睡覺,照顧好小孫女布瑪。他離開之后,房間門的晶壁再度不透明。
自從和武天共享了生命之后,海瑟薇的體質也變得特殊起來。倒不是說她順便也共享了武天深不可測的力量,而是……從某種意義上講,她的身體因為“長生”而潛移默化之中地在自我適應著。因果順序倒了過來,不是因為身體的改變帶來壽命的改變,而是先得到了悠久的壽元,反過來影響身體,改善了體質。
因此,海瑟薇如果愿意的話,其實就算是幾天幾夜不眠不休,也無大礙。
再次離開房子,飛到高空,武天重新凌空盤坐,雙眼眼神淡漠,似是沒有焦距落處,目中沒有任何事物存在,但又好像將森羅萬象盡收眼底。他不止是在呼吸、吐納、煉化著自然元氣,更是在心中默默推演著自己的這條自然元氣的神性之路。
破壞神比魯斯說過,越是不依靠主觀力量的神性,便越難以超脫。
按祂所說的,賽亞人的遠祖,曾經便是一位靠著“怒火”神性橫行無阻的真神,在紀元前大宇宙時代,就給比魯斯惹過麻煩……毫無疑問地,這“怒火”神性,定然就是完全從生靈的主觀中超脫出的神性。
武天身上的三條神性,無論是精神念頭,還是界限超越,都是大部分依賴“我”的神性。
而自然元氣神性,卻是不然。
不靠“我”,而靠“它”。這個“它”,指的就是那無窮無盡的元氣了,這些元氣從大宇宙時代到十二宇宙時代,無論是紀元前還是紀元后,都是客觀存在著的。宇宙就是一個大容器,充斥著凡眼無法看見的自然元氣。當這些元氣聚集到一起,濃烈得形成實質時,便會形成一個個星體。
行星、恒星……甚至是衛星、隕星……
一些特殊的自然元氣凝結的星體,會因為星球表面彌漫的自然元氣的滋養,而誕生出一個個生命。這些生靈在漫長的進化之路中,體內的自然元氣被生命氣息、精神雜念沖刷著,變得不純粹,但卻充滿了各種變數,和無窮無盡的可能性。于是,誕生出了智慧文明。
而武天……
他如果要以自然元氣證道成神的話,便需要逆流而上,勇猛精進,不能后退,也無路可退。他要忘卻到自我,要竭力去觸摸那演化了這個世間的自然元氣,去想象,“它”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事物……這不是一個簡單的過程,不然破壞神也就不會說這條道路極為艱難了。
智慧生靈,最為根本的,就是“自己”,就是“我”。
那么,“主觀”神性,自然也就更適合智慧生靈,或者說……更容易掌握,更容易參悟,更容易超脫。
而要掌握如“自然元氣”這樣亙古恒存的“真理”,則需要舍棄掉智慧生靈自以為高貴的“我”,否則便難見真知。但問題的關鍵就在這兒了……顯然,一根木頭是不可能稱之為神的。那么,完全真正舍棄了“我”的人,也不可能真的成神,真的超脫。那 走在這條路上,不僅是需要“忘我”,更需要“有我”。
前者重要,后者更核心。
否則……最終的結局,也就不過是被那無窮無盡的“自然元氣”吞噬罷了,成為“它”的一部分,而再也沒有自我的存在。
波瀾無驚的一夜過去了,遠方海平面上泛起魚肚白。
“呼……”
武天輕輕吐息,靜靜地看了會兒遙遠的對面,那墨色的海面上的一點白光,那是代表萬物復蘇的晨曦。
他飛身飄落,來到鏡湖邊。差不多剛好已是凌晨的四點半,武仙島上景色依舊。武天在湖邊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沒多久,孫悟空和克林兩師兄弟也都已經下了山,他們精神滿滿地朝他這里跑過來。
“我感覺身上有些累……”孫悟空邊跑便奇怪地說道。
“咦,不會吧……我都感覺恢復得差不多了……”克林嘀咕,他當然不會知道,那是卡卡羅特大半夜的又折騰了孫悟空的身體很長一段時間,甚至還在本就疲累的情況下,徒手爬山。
孫悟空撓頭:“真是奇怪……不過管他呢!”他嘻嘻一笑,很快就拋之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