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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本沒有神,信的人多了,神就出來了,就像是魯迅先生所說的“世上本無路”一個道理。
被人信賴,被人尊重,這種感覺荔枝也曾有過,昔日孤兒院的那一幫小弟弟小妹妹在一段時間里都將其當作最為依賴的大姐姐。
但像這樣一般被數千人一起膜拜一起高呼的感覺,荔枝還從來沒有過。
聽眾是神,他們擁有堪比神的力量,但他們卻又像是生活在下水道里的老鼠,有點錦衣夜行的意思,曾幾何時,東方曾出現過一個聽眾的組織,無限接近于宗教,楚兆沒死之前還和這個組織有過一段牽連,但那只是聽眾之間的機構,信眾也是體驗者和低級聽眾,從來沒聽說過哪個聽眾真的敢大張旗鼓地去俗世間創立自己的宗教的。
否則,也就沒有王林之流所謂的大師生存的空間了。
也因此,這種被這么多人膜拜的感覺,讓荔枝有些陌生,甚至產生了荒謬的感動。
是的,荔枝認為這種情緒是很荒謬的,她不屑于讓自己成為神,她不屑于擁有任何附庸累贅的情緒,甚至,她不屑于擁有這些信眾。
但看著前方屬于自己的石雕,這讓她的心神有些恍惚。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地閉上眼。
一時間,一團團烏云自四面八方匯聚而來,遮天蔽日,宛若日食出現,下方的信眾們或惶恐或不安,但也有一部分人認為這是石雕所刻畫的女神顯靈。
只是,當荔枝再度睜開眼時,她的容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變化的范圍并不多,甚至連氣質都沒有太多的改變,但卻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一樣。
她變成了,
海梅梅的模樣。
荔枝開始向前走去,她的步伐顯得很輕盈,身形也在慢慢地變高,宛若謫仙下凡,于黑暗之中帶來了光明。
她就是光明的源頭,是光明的象征。
在眾目睽睽之下,荔枝來到了自己的石雕身側,石雕中的自己,栩栩如生,讓人驚訝于這個世界的雕刻工藝。
下方的信徒們先是訝然,隨即轟然跪下,開始叩首行禮,他們是愚昧的人,愚昧到不可救藥,同時他們又是無助的人,他們原本是奴隸,在奴隸主們離開之后,他們失去了自己的人生意義。
所以他們需要神,他們需要找到一個信仰。
荔枝指尖如刀,開始在自己的雕塑上刻畫,很快,雕塑上的面容得到了改變,變得和她現在海梅梅的模樣幾乎無二。
而后,她的身騰空而起,一只手托舉著天。
剎那間,
烏云退散,
霞光滿天!
“薩烏啦!”
“薩烏啦!”
“哇嗚啦!”
下方所有人跪拜高呼,這應該是這個世界語言的一種,他們在歡呼神的顯靈,他們在堅定自己的信仰,今天的一幕,足以讓這里數千人成為最忠誠的信徒,然后這群人將會感染更多的人去頂禮膜拜這尊雕塑。
下一刻,
荔枝的身形出現在了遠方的一座山頭側面,她恢復到原本的模樣,輕輕地抬起頭,她不會哭,她也不允許讓自己哭。
因為哭,
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她會流眼淚,但那得是看見那對夫妻死在自己面前時,才會流出的喜悅淚水。
那邊正在發生事情,應先很深遠,但燕回鴻不愿意去參與,也懶得去參與,他此時正站在一座大湖邊,這里,是瀘沽湖。
連日的暴雨讓這里的游客數量減少了許多,前陣子的九寨溝地震以及頻發的泥石流確實會對西川的旅游業造成不小的影響,但這里的美景天成,只需要再多一點時間,喜歡追求美的人還是會絡繹不絕地來到這里。
但燕回鴻此時出現在這里,可不是為了所謂的美景,他走入了湖水之中,身體開始慢慢地下潛。
水下深處,一座青銅門若隱若現,燕回鴻沒有進去,他只是在水中靜靜地看著。
那個女人,曾在這里停留過一段時間,也就是她去西方證道之前所待的地方,她待了很久,出來時,就明悟了自己的路,直接順著蘇白那個小家伙的因果殺到了西方,踩著那位法國姑媽證道成功。
青銅門,殘留的氣息,對于燕回鴻來說,不需要進去,卻也依舊能夠猜出個七七八八。
自己是因為老富貴的提點才得以勘破天機得以證道,而那個女人,應該是在這里接受了提點,至于提點她的人是誰,已經呼之欲出了。
所以,她在剛才才會選擇令人意外的“反水”方式站在了廣播的立場上去做事。
她說她對蘇白有承諾,但她更早在這里,應該也許下了什么承諾。
燕回鴻浮出了水面,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做什么,因為他確實什么都做不了,現如今到處走走到處看看,看似像是偵探一樣為了解謎,但實際上無非是他打發時間的一種選擇。
欠老富貴的人情很大,但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去還。
這件事,他無法插手,倒不是他明哲保身,而是一旦他準備出手,結局就會跟梁老板一樣去某個故事世界里釣魚,當然了,說句不好聽的,讓燕回鴻徹底放棄一切哪怕不惜隕落去報答這個人情,也是不現實的,他還沒“愚忠”到這個地步。
站在岸邊,燕回鴻的目光有些迷離了,在被老富貴點撥之后,他曾經瘋狂地去搜查一切關于老富貴的事情。
只是當年的事情知道的人太少,參與的人現在也根本找不到了,如今之際,似乎只剩下了單純的追憶。
恍惚間,燕回鴻看見一個中年大肚腩男子從遠處山上走過去。
燕回鴻目光一凝,身形出現在了那座山峰之上,他看見的是老富貴,他正在前行,嘴里呢喃著“證道…………我要證道證道”
這是假的富貴,正如自己當初在廣西那座墓地前所見到的影像一樣,無非是富貴曾經在那里泄漏出自己的生機被附近的植被所吸收,從而使得附近的植銘刻住了當時的一些影像。
而自己受富貴點撥,又曾追隨富貴的影像一路,所以才能夠對這種模糊的精神存在更加的敏銳一些,甚至可能是自己的氣息刺激到了這里的植被,因為在自己的身上,也有著老富貴的烙印。
不過,這個影像很單薄了,顯然,年代的變遷,使得這里的植被也早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無法再形成清晰的記憶畫面。
富貴從這里走過去,一路走到了云南,走到了大理,走到了證道之地。
然后,
他證道了,以古僵三轉證道,葬下自己的墓碑,這之后,就接替了當時證道之地的守護者成為了新一代守護者,然后一躺二十年,一直等到那個叫做蘇白的小家伙來到那里,和他完成了交接班。
他其實,
早就死了,
卻以這樣子的一種方式,存在了二十年。
甚至,居然還真的證道了!
這是最不敢置信的!
一個早就死去的人,竟然也能證道成功!
燕回鴻有些唏噓,面前的影像早就消失,他不知道富貴在當初為什么要這么做,就算是當年的蘇余杭再精于算計,但是燕回鴻不相信富貴這樣子的一個人物會這么容易被算計到這般凄慘的境地。
人無心,可否活。
也似乎并沒有什么確定的答案。
“你為什么當年會心甘情愿地走到這一步?”燕回鴻自言自語著,“你應該……不會迂腐成這個樣子吧。”
燕回鴻在成為聽眾前是混社團的,也就是黑道,哪怕是成為聽眾后他身上也有著那種習性,但即使是他依舊無法看透昔日富貴為什么在蘇余杭的面前被坑得如此之凄慘。
當真是,為了友情,
當真是,哀莫大于心死?
骨血灑落,只留下一縷不死不滅的意志,卻依舊不對朋友出手,一路前行,來到證道之地證道,一躺二十年,他到底是為了什么?
“你敢!”
在聽到陳茹這聲呵斥時,遠在百里之外的燕回鴻笑了,他總算是明白為什么這個女人曾經卡在那個境界那么久一直無法證道了。
一個執拗的女人,一個按照自己所謂心靈準則而行動的女人,一個刻板的女人,
一個,
甚至有點可笑的女人。
這個蠢女人,注定只能成為聰明人手中的一桿槍。
但在此時,燕回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猛地站起身,精神力散發出去,不惜耗費自己的本源,一路順延下去。
精神力牽引之下,他看見富貴二十年前一路走來的痕跡,一端,綿延向了大理的證道之地,而另一端,隨著延伸的方向不斷地拓展出去,燕回鴻眼中的震驚之色開始越來越清晰。
“那里……居然是你的埋骨之地!”
“嗡!”
盔甲人像是共工撞向不周山一樣撞向了那座孤兒院,面對這種誓死一擊,陳茹也沒辦法及時去阻攔。
但就在盔甲人剛剛觸碰到法陣時,它發出了一聲尖叫:
“是你!是你!居然是你!
你害得我好苦,害得我好苦!”
陳茹此時身形已然來到,但當她準備出手時,一道血光忽然出現將其直接隔離,任憑陳茹連續多次轟擊之下,卻依舊無法擊碎這道血光。
而在此時,
陣法中的孤兒院范圍內,從泥濘的地面上開始不斷有更多的血光升騰出來,甚至還有一塊塊碎肉,一塊塊破碎的骨骼,他們從地面深處緩緩地浮現,然后默默地重聚。
盔甲人發了瘋似得怒吼,卻沒有繼續轟擊孤兒院,它在等待,同時,它也在期待!
大公子已經死了,它本以為徹底絕望,卻沒料到,在此時,竟然又出現了新的希望曙光!
數百里之外的遠方,燕回鴻的精神力一路掃描到了這里,
他的嘴下意識地張開,
他很恐懼,他沒料到會是這樣子的一種結果,
昔日蘇余杭代天問責,坑死了富貴,
而富貴骨肉分離肉身崩塌徹底死去的地點,
就是這座孤兒院!
富貴是死在了這里,也是相當于葬在了這里,這之后,他那一縷不死不滅的意志才一路行走去了大理,去了證道之地!
血光和骨片開始融合,逐漸地形成了一個半禿臃腫的中年男子形象,男子像是如夢初醒一樣,卻帶著一種平和和樸實。
他死了,他早就死了,他真的死了,
但這里,
是他的墓地,
是他的葬身之所,
是他被自己最好的朋友坑殺的地方。
但他的骨肉重聚之時,卻沒有發狂,更沒有任何暴戾的氣息,他依舊那么平靜,好像他還是二十年前的那個他,笑呵呵的,如同鄰家憨厚的大叔。
富貴目光看了一眼孤兒院的樓上,那里有個小嬰兒正躺在搖籃里一晃一晃的,還在熟睡,不時砸吧著可愛的小嘴。
富貴笑了,
這笑容如同昔日在地獄看見那具女尸時對著蘇白喊一聲“小祖宗,快尿吧”一樣,充滿著一種屬于長者的慈愛。
“這是我…………干孫兒?”
富貴傻呵呵地笑著,他沒什么時間,因為他早就死了,但正因為他死了,所以廣播沒辦法將他拉入故事世界,沒辦法影響到他。
因為,徐富貴,確實是死了啊。
他和廣播的分離,比當初的血尸更干脆也更徹底!
盔甲人的氣息開始迅速衰弱下去,它正在魂飛魄散,卻還在不停地叫罵著富貴,是的,如果不是富貴以及他所安排的后手連續坑了它兩次,它不至于親眼看著大公子隕落在自己面前而毫無辦法!
但它的罵聲則帶著一種殷切!
“唉喲,我時間不多了嘍。”富貴有些遺憾地搖搖頭,否則,他還真想去給樓上的干孫兒把把尿,小家伙睡了這么久了,也該尿一下了,但他沒那么多的時間,這是他最遺憾的事情,他甚至沒有去回憶蘇余杭對自己的坑殺,因為他沒時間去恨,有這個功夫,不如多看兩眼自己的干孫兒。
這輩子,
沒陪在親兒子媳婦兒身邊,虧了,
但有一個干兒子,也有一個干孫兒,
也值了。
隨即,
富貴伸手指向了那套盔甲,
“來吧,
這鎧甲,
我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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