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鳥!”樸正義看見腦袋上頂著一撮紅毛,嘴尖有一抹艷紅色的朱鹮,神情微微一震,含著壓縮餅干,含混不清的說道。
說的依舊是韓語,雖然蘇銘沒聽懂,但他有不瞎,樸正義的神情明顯有異常。
朱鹮,國家一類保護動物,瀕危野生動物,不懂行的人看見,會贊嘆于它獨特艷麗的外表,懂行的人,會驚詫于自己發現了野生朱鹮但無論如何,都不該是樸正義剛才的表情,那種表情,就跟見了鬼似的。
正常人看見白犀牛、東北虎,會跟見了鬼似的嗎?顯然不會,除非看到的,是一頭霸王龍,或者神龍對,樸正義剛才一瞬間的表情,就是像看到一頭只有在傳說中才會有的怪獸。
不對勁,一只朱鹮而已。
蘇銘不動聲色的瞄了小朱鹮一眼,暗中發出一道精神力給小朱鹮。
小朱鹮現在越來越像個野鴨子了,走起路來都扭著屁股一搖三晃的,晃晃悠悠的從蘇銘身邊經過,好像被樸正義身邊散落的壓縮餅干渣滓所吸引,靠近樸正義。
果然,樸正義連吃東西都顧不上了,下意識生出手,就要去抱朱鹮。
眼看著就要抓住朱鹮,另外一只手忽然憑空出現,搶先一步把朱鹮抱在懷里。
“小紅別亂跑。”蘇銘摟著懷里的朱鹮笑呵呵的說。
樸正義的手僵在原地,怔怔的笑了笑,好像對于不經允許冒犯救命恩人的財產表示抱歉一般,然后一邊吃東西,一邊偷眼瞄蘇銘懷里的朱鹮。
蘇銘只是渾然不覺對面男人的眼神,小朱鹮在他懷里翻過來覆過去的,似乎要找一種比較舒服的方式躺著,蘇銘很隨意撥弄著它肚子上的絨毛,看似不經意中,露出了小朱鹮肚子上的第三條腿。
每次看見朱鹮肚子上的第三條腿,樸正義的眼皮子都會忍不住的狂跳一下。
太像了!
難道傳說是真的?真的有三足火鳥的存在?
可是傳說中的三足火鳥為什么只有這么丁點大,看起來完全人畜無害的樣子?這么點大個小家伙,是怎么干掉幾十個全副武裝的戰斗人員的?
居然還和一個人類非常親近?
看見眼前這頭小小鳥似乎正是家族傳說里的生物,樸正義實在是忍不住了,喝了一口水,清清嗓子,假裝用不太熟悉的漢語開口:“謝謝您救了我。”
“不客氣。”蘇銘呵呵一聲,終于還是開口了。看來自己懷里的朱鹮,對這家伙的吸引力很大啊,大到足夠讓他冒著暴露身份的危險開口說中文。
樸正義的眼睛里明明都快長出鉤子來了,死盯著朱鹮,擺明了就是對這只小鳥感興趣,蘇銘卻假裝什么都沒看懂,淡淡的應了一句之后,就一句話不說了,即沒有表現出半點好奇,問樸正義的來歷,更沒有主動尋問樸正義為什么對朱鹮好奇。
反正他不急,樸正義不說,他絕對不先開口,看誰能忍得住。
有些冷場。
樸正義的心思飛快的轉動著。
如果換一個情況,他有很多辦法把這只火鳥弄到手,哪怕干掉眼前這個年輕人也在所不惜。
可現在不行,跟他一起來的手下死了個一干二凈,他自己的身體也處于極度虛弱的狀態,連槍支都被對方沒收了,沒有任何武力依仗。
和對方一起來的那條大漢,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角色,有著豐富野外生存經驗的樸正義,看人很準,對于危險的生物,有一種近乎動物的明銳直覺。
何況,他現在一頭霧水,這只鳥,到底是不是火鳥?從哪來的?和家族的傳說,又有什么關系?一大堆迷惑,都無從解答,只能依靠面前這個年輕人。
唯一的希望可能就在眼前,樸正義決定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這個機會,忍不住先開口問:“蘇先生,可以把您懷里的這只紅色小鳥給我看看嗎?”
蘇銘笑了笑,沒直接回答他,不經意的朝不遠處的林子里掃了一眼。
和他一起來的幾個人,就死在林子里,剛才蘇猛挖了個坑,把那幾個人埋了。
“咳”樸正義咳嗽兩聲,一群外國人,帶著武器,出現在人跡罕至的秦嶺深處,身受重傷,這無論如何也必須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很顯然,這根本不好解釋,樸正義能看得出來,眼前這個蘇先生,雖然很年輕,但并不好騙,普通的游客也絕對不會深入到秦嶺里,這兩人也不像是普通的野外生存愛好者。
他們來這里,顯然也是有其目的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但一個人的善惡也并非完全看不出來,樸正義多年來從事的行業,和三教九流打交道,如果沒有毒辣的目光,連人都看不懂,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蘇銘不是個普通的人,可也不是惡人,或者說,其實樸正義自己也是這樣的人,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并不會去無端的傷害他人。
但他并不能確定蘇銘到底是什么來頭,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他還必須有所保留。
稍稍思索,說:“我的侄子,一個非常聰明的男孩子,得了一種非常奇怪的疾病,根據我家族的記載,秦嶺中或許有能醫治他的藥物,于是我雇傭了這些人,和我一起進秦嶺尋找”
樸正義沒說假話,但也沒把真話說完。一個為了拯救家族唯一男丁的伯父,帶著一群雇傭來的手下,在山里遇到大群動物的故事。
而不是偷獵的故事。
“犰狳”蘇銘差點笑出來,那兩熊貓還真有一套,居然想出來讓犰狳擋子彈?犰狳這種小東西的確是偷獵者的噩夢,步槍子彈還好點,普通的手槍子彈和來福槍面對犰狳,還不如用棍子打好使,近距離朝犰狳開槍,是要冒著生命危險的。
這也解釋了,為什么那幾個人身上的傷口,看上去就是他們自己所用的槍造成的蘇銘一開始還以為對反內部出現火并了。
能用槍的人,都不會是普通老百姓,雙方心知肚明,樸正義也只能把話說到這一步了,蘇銘點點頭,把朱鹮遞給樸正義。
“你說的能治療疾病的藥物,就是這只朱鹮?”蘇銘奇怪的問,怎么治?蒸了吃還是烤著吃?
“不不,并不是用它治療疾病,而是和這只鳥相關。”樸正義接過朱鹮小紅,摸了摸它腹部的第三條腿,眼睛一亮。
果然,和家族傳說中的一模一樣,三條腿的朱鹮或者說,一只長得很像朱鹮,三條腿的怪鳥!
如山一般長生藥,服之可長生,肉白骨,活死人,延年益壽從天而降的火鳥,撕碎了全副武裝的士兵,以人為食 傳說中支離破碎的片段憑湊在一起,在樸正義腦海中存成了一副有些玄幻或者說恐怖的畫面。
奇怪的是,剛才還老老實實的小朱鹮,離開蘇銘,到了樸正義手里之后,忽然變得很不安起來,焦躁的扭動著身體,肚子里發出咕咕的聲音,似乎很不舒服的樣子,掙扎著想要從樸正義懷里爬出來。
樸正義抱著朱鹮的手下意識的用了點力,這下頓時激怒了這個小家伙,撲棱著翅膀,用略帶弧度的尖尖長喙對樸正義的手臂狠狠的啄了下去。
朱鹮的長喙猶如鋼錐,猝不及防之下,樸正義手臂頓時開了一個大口子,血流如注。
小朱鹮脫困而出,很是兇惡的沖著樸正義叫了兩聲,顯得很暴躁的樣子,叫聲如同金石崩裂,非常的刺耳。
連蘇銘都沒想到,一路上都挺乖巧的朱鹮小紅,居然會這么兇猛。
嚴格來說,是兇殘。蘇銘很少見到動物幼崽有這么強的攻擊性,就連小鱷魚、小狼,在不餓的時候,都不會這么嚴重的傷害人類。
“回來!”眼看著朱鹮又要去咬樸正義,蘇銘一把抓住它的翅膀,和拎小雞似的抓回來。
小朱鹮被蘇銘抓住,頓時就老實了,一臉無辜。
樸正義受了傷卻渾然不覺,反而露出炙熱的神情的,盯著朱鹮,聲音有些顫抖的問:“請問,您是在哪里發現這只火鳥的?”
“你先止血吧。”蘇銘隨手摸了一卷紗布拋給樸正義,也不知道朱鹮長鳥喙上有沒細菌,會不會感染。
“一點小傷,沒有關系。”樸正義渾然不覺,“蘇先生,這對我很重要!”
蘇銘瞄了一眼他的傷口,小朱鹮那一口不是開玩笑的,傷口都快見骨頭了,也不知道這么個小家伙怎么下嘴那么狠,不及時包扎治療,光是流血就能要了一個大活人的命。
顯然,在樸正義看來,朱鹮的來歷,可能比他的性命還要重要。
“這小家伙是我在來的路上遇到的,父母大概死了,它還不會捕食,無家可歸,我就帶著它一起上路了。蘇猛,你去給他包扎一下傷口,找點消炎止血的藥。”前一句是對樸正義說的,后一句是對蘇猛說的。
蘇猛剛從背后拿下背包,不等找到止血藥,忽然猛地抬起頭,望向不遠處樹林的方向,瞳孔微微的瞇了起來,發出野獸一般的低吼。
“什么人?出來!”蘇銘也察覺到了林子里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