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自古以來就是華夏民族的母親河,這條世界第三大河總長4504公里,流域面積100萬平方公里,水資源總量9616億立方米,為黃河的20倍,擁有豐富的水產資源,解放前每年可提供50萬噸左右漁獲,近年來由于人類過度捕殺,長江水產資源接近枯竭,每年收獲不足8萬噸。享譽世界的長江鰣魚,刀魚、中華鱘等已經瀕臨滅絕,有著長江女神之稱的白暨豚已經宣告功能性滅絕,最常見的四大家魚,也從每年可提供300多億尾降為目前的不足1億尾,為了保護水資源和水生物的繁殖,每年36月為長江禁漁期,具體時間由各流域政府確定……”
開往華陰縣的路上,南宮煌就拿了個ipad坐在后排上網查資料,一邊查一遍念念叨叨的,跟背書似得。
其實這些資料沒什么意義,蘇銘他們又不是長江局的人,這次去華陰縣,主要是旅游而已,順便看看有沒有什么值得下手的漁產。長江水資源的近況,不是蘇銘應該關心的事,即便他想關心,現在也有心無力。
不過,南宮煌既然表現出愿意努力的樣子,還事先做功課,蘇銘當然會支持。
一起來的,還有蘇猛這個一號貼身保鏢,天上則是海東青。南宮去香江前前后后請了快一個月假,回來后整天在加班補工作,根本走不開。
原本還想把梁實叫來的,他才是真正的水產專家。
可惜就在出發前一天,梁實收到了一個噩耗:楚教授打電話來說,省里保護中心養的那兩條白暨豚掛掉了。
不錯,就是剛才南宮煌說的,有著長江女神之稱的白暨豚。
蘇銘也是后來才知道。白暨豚其實比江豚還要稀有,在野外環境中,這兩者基本都已經絕跡了,不過在人工飼養保護下,江豚還是有那么十幾二十頭,可白暨豚。全國只有省水產保護中心的那兩條獨苗苗。
全國其他地方,倒是幾家所謂的‘白暨豚中心’,可全是掛羊頭賣狗肉,里面養的,都是江豚。
梁實接到電話以后就哭哭啼啼的請假回省會了,參加白暨豚的告別儀式,順便解個剖,做成標本……倒不是梁實娘們愛哭,實在是感情太深。他大學四年,研究生的前一年半,除了上課之外,剩下的所有時間,幾乎都是在保護中心,和這兩條江豚一起渡過的。
蘇銘很嚴肅的批評了梁實,怪不得找不到女朋友,活該單身一輩子!
這兩條白暨豚是壽終正寢。死的算是比較安詳的,可省農科院楚教授他們卻傻了眼。這下徹底完犢子了,最后兩條白暨豚死亡,幾乎可以宣告白暨豚這種生物滅絕。
它們活著的時候,多少還有點指望,讓它們造幾只小寶寶出來,或者用人工授精技術。現在死了,這就叫寡婦死兒子,徹底沒指望了。
在蘇銘這樣的普通老百姓眼里,白暨豚滅絕了,并沒有什么影響。無非就是茶余飯后唏噓感概一番而已。但在梁實楚教授的這些專業人士的眼里,這就是一場天崩地裂的大災難,連退休在家的宋老園長也和梁實一起去省會,看白暨豚最后一眼。
大熊貓,揚子鱷,白暨豚,幾種最具有代表意義的華夏生物,白暨豚就這么沒了。揚子鱷、大熊貓,也都生活在瀕臨滅亡的紅線上,蘇銘估計,也許再過個一兩百年,子孫后代看見個大灰狼,都會激動的不得了:媽媽你看,國寶大灰狼……
“姐夫,要讓我說,保護個屁!就讓那些漁民去過度捕撈,等全滅絕了,讓那幫王八蛋漁民自食其果!”南宮煌在后排有點憤青的說。
“長江漁業枯竭,主要不能怪漁民。”蘇銘搖搖頭。不錯,漁民是用了高科技,是用了小眼網,可看看漁獲就知道,五十年前,五十萬噸,現在不到八萬噸,捕撈上來的魚反而少了。
過度捕撈、水利工程建設、水域環境污染和挖沙等四大造成生物滅絕的因素中,過度捕撈反而是影響最小的。真正最惡劣的,是建設水電站,修建大壩,直接截斷了江流,截斷了魚類的洄游路線,毀滅了魚類的棲息地。
還有就是排污,長江兩岸的重污染企業數不勝數,梁實他們調查過,每一秒種,就有三萬噸污水排入長江。
梁實半開玩笑說,這幾十年來,污水污染對華夏大地造成的傷害,遠超日本鬼子侵華戰爭,很多的損失是永久性的。一些物種在不知不覺中就消失了,它不會像毒奶粉事件一樣有劇烈的社會反響,但物種資源消失了就沒有了,這對于物種基因資源和生物多樣性是一個巨大的傷害。當長江的大多數魚類都沒有了,那么長江就死了。
“政府不管嗎?”南宮煌問。
蘇銘瞟了他一眼,說:“你姐夫我又不是政府,你問我有毛用。沒看出來,你一個連英文字母表都背不全的家伙,居然還挺憂國憂民的。”
南宮煌說出來一句讓蘇銘很蛋疼的話:“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立場不同,算賬的法子也不同,梁實只算環境帳,但不得不說,污染同樣帶來了經濟的繁榮,其中取舍得失,就不是一句兩句能說得清楚了。
蘇銘也懶得想這么高大上的問題,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才是正經。
華陰縣離著陽川市就三公里多一點,國道都不用上,出了城順著縣道開了一會,就來到了個臨江的小縣城。
縣城不大,站在稍微高一點的地方就能把整個縣城盡收眼底,說起來就是一個現代化程度稍微高一些的大型漁村而已。
長江開漁至今,已經是第三天了,進了城之后,倒是絲毫看不出來水資源枯竭的跡象,相反,一派熱鬧繁榮。
家家戶戶門口都擺著一排排大水箱,里面密密麻麻的養著新捕撈上來的江魚;各種漁家樂,特色小飯店比比皆是。
不僅有皮膚黝黑的樸實漁民,小縣城里此時更多的,是從四面八方趕來的游客。
每年開漁,華陰縣都會引來眾多的游客,品嘗新魚,華陰縣還開發了一些水上旅游項目,比如游船、釣魚,旅游業幾乎已經成了華陰縣第二產業了。
蘇銘這次來,本就有尋找經濟魚類,帶回水庫養殖的想法,也不著急趕去‘交流會’的會場,把車停在縣城外的停車場,一路上走走停停,挨個魚攤子問問價格,打聽打聽行市。
沒見到什么很特殊的魚,主要就是四大加魚,小銀魚也有不少,還看見兩家賣黃鱔的。
就連蘇銘的眼光都能瞧出來,那黃鱔十有是人工繁殖的,這年頭,長江里已經很難找到成規模的野生黃鱔了。
螃蟹倒是不錯,問題是這里離著鄱陽湖沒多遠,再怎么養殖,也很難趕上人家鄱陽湖大閘蟹十幾年積累下來的名聲,而且這些張牙舞爪的家伙吃小魚苗,放到水庫里,有點得不償失,弄不好容易變成禍害。
“姐夫你看……”南宮煌忽然拽了拽蘇銘的袖子,朝一件偏僻的小門臉魚店努了努嘴。
只見那賣魚的小店門臉不大,門口的水箱周圍卻里三層外三層圍了很多游客,好奇的伸頭去看,朝魚箱里指指點點的。
擠到人群里一看,只見門口有三個大水箱,水箱里百來條大概一巴掌長短的胖魚。
這些魚長得圓圓滾滾的,像是個小胖子似得挺可愛,背部有青灰色的斑紋,肚皮是白色的,后背還有一根筆直的小刺,搖頭晃腦的在水里游來游去的。
乍一看,像是一只沒有長腳的變異青蛙似的。
蘇銘一樂,難怪這么多人圍觀,眼前這些胖魚,正是傳說中的‘河鲀’。
河鲀是咸淡水動物,生活在淺海,每年魚訊的時候,會有大批河鲀回游至長江水系,產量豐富,如果在沿海,幾乎全年各季節都可以捕撈。河鲀肌肉潔白如霜,肉味腴美,鮮嫩可口,含蛋白質極高,古人甚至有‘不吃河鲀,不知魚味’的說法。
眼前的河鲀,背部泛著青色,嚴格來說叫做‘暗紋東方鲀’。
南宮煌在邊上笑嘻嘻的介紹,河鲀還有個別名,古代文人把它叫做‘西施乳’,意思是說它的肉潔白如乳、豐腴鮮美入口即化,像是西施大美女的乳汁一般。
“瞎說,古代文人都很悶騷的,西施乳是西施乳,不過指的肯定不是西施的乳汁。”蘇銘說。
“那是什么?”南宮煌畢竟還是個半大孩子,對于蘇銘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東西不能立刻理解。
“額……算了,沒什么。”蘇銘閉上了嘴,這個話題和南宮討論討論還可以,別教壞小孩子。
華夏古代就有‘冒死吃河鲀’的說法,河鲀體內含有劇毒,從古至今貪嘴吃河鲀被毒死的大有人在,即便如此,還是有一代代老饕前赴后繼的去賭命吃河鲀,可見其味道的確誘人。
加上河鲀長得挺萌的,所以圍觀的人很多,可卻沒什么人掏錢買。河鲀可不是一般家庭婦女能做好的,就是酒店的大廚師也不敢輕易嘗試,一個不小心,就得鬧出人命來。
魚鋪的老板,是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人,蹲在水箱后面,有點著急的吆喝說:“各位老板們,買幾條唄,這東西不光好吃,還好玩,買回家不敢吃,還能當寵物魚養!”
有人指著河鲀笑:“這怎么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