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師傅,厲害!”看到發動機再一次的歡快的運轉起來,正在和朋友聊天的車老板一臉佩服,大拇指一挑:“多少錢?”
“連修車帶汽油,您給15得了。全文字閱讀”
剛剛加進去的汽油就有差不多2升,15塊錢倒是不貴,最重要的是整個修車過程不到半個小時,一點不耽誤自己干活,車老板痛快的數出15塊錢遞給左師傅:“你點一下。”
左師傅看也不看,一把把錢揣兜里,佯作不經意的問道:“老涂,你看的這個報紙還有沒?給我看看。”
一份報紙而已,不過是自己打發時間的玩意兒,車老板痛快的從工具箱里拿出報紙遞給左師傅,笑問道:“怎么?左師傅你也感興趣?”
“閑著沒事的時候看看。”左師傅笑了笑。
“哦……”車老板點點頭,也不在意,左右一份報紙而已:“走了!”
沖幾個人擺了擺手,左師傅低頭看了一眼報紙上的標題:《潤華實業面向全國尋找合作伙伴》……
“老左,老左,吃飯了。”
“哦哦……”
左師傅應了兩聲,整個人木木呆呆的從修理鋪里出來,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端起湯碗就往嘴里倒。
看到自己丈夫給丟了魂似的把剛盛出來的熱湯就往嘴里倒,慌的袁明秀連忙把湯碗從左師傅的手里奪下來:“老左你不要命了,這么熱的湯你也敢直接喝?”
“啊?哦……”左師傅應了一聲,整個人仍然是有些木木呆呆的。
到這個份上,袁明秀哪怕再粗枝大葉也意識到情況不對了,放下湯碗,關心的問道:“老左,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左師傅搖搖頭,又點點頭。
看著自己丈夫這又點頭又搖頭的,袁明秀急了:“老左,你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你倒是說啊。”
咬了咬嘴唇,左師傅忽然抬頭望著袁明秀,說道:“明秀,還記得我前些日子去嘉陵廠不?”
“知道啊,就是那個黔省的朋友讓你幫忙從嘉陵廠買輛三輪摩托么,”袁明秀點點頭,時間過去沒多久,她當然記得很清楚:“就你回來之后給我說嘉陵廠附近的那些招待所、旅館什么的都住滿了的那次?”
“沒錯。”左師傅點點頭:“當時我找人打聽了一下,摩托車發動機特別的緊俏,我就想,摩托車發動機這個東西其實也不是特別的難,我對這個東西很熟悉,為什么我就不能組裝幾臺呢?”
袁明秀的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
兩口子結婚這些年了,對彼此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望著自己的丈夫,袁明秀正色道:“所以……你打算做這個?”
“是。”嘴上說是的同時,左師傅偏偏在搖頭。
袁明秀被自己老公的這個動作徹底的搞糊涂了:“你這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今天下午想了一下午,”左師傅終于抬起頭來,望著袁明秀說道:“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我不想這么碌碌無為,我想做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或許是這幾年來守著這個摩托車修理鋪真的把他給憋狠了,老左猛地站起來,大聲的說道:“我還不到40,我還有激情!我覺得我還能再闖一闖!
今天我看到了潤華實業準備與社會企業合作,他們提供全套的技術、管理、產品,前期還提供銷售渠道,我覺得這是我的機會!如果我能拿到跟潤華實業合作的機會,我就能給你、給小穎最好的生活,讓小穎上貴族學校、長大了去外國留學,享受最好的教育!可是……”
說到這兒,左師傅的語氣忽然低了下來:“小穎也大了……”
沒等左師傅說完,袁明秀忽然說道:“那就去試試!”
咦?左師傅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的望著自己的愛人:他以為自己要費好打的力氣才能說服老婆,沒想到還沒等自己開口,老婆反倒支持自己去試試?
迎著左師傅震驚的目光,袁明秀無奈的一笑:“我也不想,可我不想你一輩子后悔,所以,你想試試就去試試吧,”說完,她轉身進了里屋,從里面拿出幾個存折:“這是咱們家所有的存款了,你都帶著,家里還有兩三千塊錢,夠我和小穎這段時間用來。”
左師傅的淚水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他嘴皮子哆嗦著,想要說點什么,可還沒等他開口,袁明秀就說道:“行了,就這樣吧,我還不知道你?不讓你試這一次,你這輩子都不能甘心,就像你說的,你還年輕,我也還年輕,就算不成功也沒關系,反正咱手里有技術,大不了再回來修摩托車。”
望著愛人,左師傅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一般,忽然就笑了起來:“哈哈哈……沒錯,大不了再回來修摩托車,沒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想好了,那就快點收拾東西吧,明天就走,”袁明秀說道:“想要跟潤華實業合作的人一定很多,咱們又沒多少錢,靠的就是一口氣,早點去,希望還大一些……”
想到這,袁明秀心里不由嘆了口氣:有資格跟潤華實業合作的,最起碼都是身價幾千萬的大富翁吧,自己家滿打滿算也就幾萬塊錢,哪怕把手頭上的房子、鋪子全都處理掉,再跟朋友借借,撐死也就能有20萬,這點錢能跟潤華實業這樣的超級巨頭合作?都不知道能不能見到陳耕本人——唯一的一絲希望,大概就是老左對摩托車的熟悉了吧?如果能夠給老左一個和陳耕面談的機會,說不定還有那么一絲可能。
說開了,想開了,老左不再猶豫,中午就沒怎么吃飯的他,現在胃口大開,竟然扒了整整三碗飯。把飯碗一丟,左師傅意氣風發的對袁明秀說道:“明秀,你收拾一下碗筷,我去好好地琢磨琢磨,咱要把這次的談判當成一次攻堅戰來打。”
“噗”
沒等陸久俊把話說完,陳耕一口茶水就噴了出去,隨即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好不容易止住咳,陳耕長吸一口氣,向陸久俊確認道:“我總結一下啊,省里的意思,是省里找一家機械廠,以這家機械廠為主體,由省財政出資,跟我們合作搞這個項目,是吧?”
陸久俊連忙點頭:“沒錯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陳耕覺得自己腹部的某個位置隱隱作痛:“如果我沒記錯,我說的是我們這次尋找的合作伙伴主體是民營資本和民營企業家?”
“陳董,說到這個問題,我就得批評你了,”早就謀算到陳耕肯定會說起這個的陸久俊,表情頓時就嚴肅起來:“我問你,咱們國家的經濟主體是什么?是國有企業,咱們實行的是以國有經濟為主體、其他的所有制性質為輔助的經濟形式,但這次你們的這個合作模式,跟咱們的經濟結構可就背道而馳了,現在國內關于經濟體制的爭論有多嚴重你難道不知道?這個問題有多嚴重你難道不知道?我給你說,如果你們這次的合作伙伴當中沒有一家國有企業,很容易被人抓住大做文章你知不知道?”
陸久俊說的有沒有道理?
當然有道理,太有道理了,現在是90年初冬,國內關于經濟體制改革和對外開放實踐面臨著嚴重的困境,改革不開放不但在理論上遭遇到了諸多難題,經濟發展也接近于停止,“三步走”的戰略目標也有了落空的危險,在指導思想上,“以階級斗爭為綱”開始重新抬頭,一系列沉重的問題擺在了國人的面前:今后世界向何處去?社會主義命運將會如何?咱們國家今后該怎么辦?
毫不客氣的說,現在的共和國正出在自建國以來最關鍵的節點上,如果潤華實業在這個時候給了某些人“把柄”,后果將極其的嚴重!從這個角度來說,江南省也的確是一片好心,只是這片好心當中也有他們自己的算計罷了。
不過既然人家終究還是一片好心,不管別人在這片好心之中是否夾雜了自己的私貨,自己都不能不沒有表示,陳耕輕輕的點點頭:“您說的這些我當然知道。”
“那你們還……”
“我們潤華實業是軍企,”陳耕笑了笑:“在任何時候,軍隊都得保持穩定,越是這個時候,軍隊就越是要保持穩定,您說,如果有人敢在這個時候打軍隊的錢袋子的主意,后果會怎么樣?”
“……”陸久俊一下子愣住了,他竟然忘記了這一點。
陳耕說的沒錯,越是在這種關鍵的時候,軍隊就越必須要保持穩定,為什么?因為必要的時候,軍隊必須能拉的出來、鎮的住場面——真到了某些時候,軍隊是能夠阻止某些人的唯一有效的手段,在這種情況下,軍隊就是一顆致命的毒藥,誰動誰死!
下意識的看了陳耕一眼,陸久俊忽然有點恐懼:陳耕之所以敢搞的這么大,就是因為他看到了這一點?
怎么可能?!
這未免也太恐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