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陳耕這句話,趙東就明白,那個登瀛市第二汽修廠是真的把陳耕給得罪慘了。
不過想想也是,那個登瀛市第二汽修廠冒充潤華實業的資質搞吉普車改裝也就罷了,畢竟只要你不出登瀛,潤華實業也著實不能拿你怎么樣,但關鍵是你自己做人要自覺啊,都知道自己是在冒充別人了,是不是要稍微控制一下質量?現在好么,你們改裝的車子不到半年竟然連桿就斷了,人家直接找到了潤華實業的門上來討說法,也虧的人家潤華實業準備充分,換了一家企業豈不是就得不吃這個啞巴虧也得吃這個啞巴虧了?
陳耕的惱火真的可以理解。
掛上電話之后,略一沉吟,和同事們打了個招呼,趙東騎上自行車直奔省報社:說起來也真是可憐,堂堂江南省省電視臺的部,竟然只有一部對外聯絡用的電話,而且這個電話也不是免費使用的,臺里每個月只批200元的電話費……就這200元,還是因為趙東帶領下的部效益出色,領導這才特批下來的,原來就只有100。
從電視臺到省日報社不沒有多遠,總共用不了10分鐘,趙東趕到省日報社的時候,報社的副總編王志光正吹著電風扇悠閑地喝茶,看到滿頭大汗的趙東,王志光頓時就樂了:“我說老趙,你這鼻子可是夠靈的,我剛弄了點好茶你就聞著味來了?”
說著,從旁邊拿過一只茶杯給趙東倒了一杯。
“那是,你老王有什么好東西能夠瞞的住我?”兩人多年的交情了,趙東也不和王志光客氣,端起茶杯來一飲而盡:“舒坦啊,這破天,這么熱,這是打算熱死人?”
“今年這天熱的確實有點過頭,”王志光連連點頭,順手又給趙東倒了一杯水:“要是有臺空調就好了,要是有個空調,我就天天呆在辦公室里不出去。”
“空調?你想得美!”指著王志光,趙東嘲笑道:“就算給你個空調,你繳的起電費不?”
兩人說笑了一陣,王志光主動開口問道:“知道你趙大主任是忙人,大中午頭的,如果不是有事你肯定不會過來,說吧,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就知道瞞不了你,”趙東大拇指一挑:“潤華實業,你還有印象吧?”
“那肯定有印象啊,那么有錢的公司,”王志光立刻就笑了,對潤華實業,他的印象不是一般的深:“說起他們來我還得代表我們報社謝謝你呢,要不是你給我們介紹了這么一個財神爺,我們日報社這個月也不能多發20塊錢的避暑費。怎么?財神爺這是又打算做了?”
“我沒記錯的話,潤華實業一下子就在你們日報投了半年的吧,距離下次做還早得很呢,”趙東擺擺手,道:“是有人惹到咱們財神爺了。”
“哦?”王志光的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到底是怎么回事?”
“還能是怎么回事?”趙東巴拉巴拉的將陳耕對自己說的那一通有對王志光說了一遍:“所以啊,財神爺很生氣。”
王志光有些明白了:“所以陳耕的意思,是希望通過咱們電視臺和報紙給登瀛那邊施加一下壓力?”
“不止是施壓那么簡單,”趙東搖搖頭,將陳耕和自己說過的話說了一下,猜道:“我估摸著啊,陳耕這是打算給那個登瀛市第二汽修廠來個狠的。”
“這個……恕我直言,老趙啊,你是不是答應的有點唐突了?”王志光皺著眉頭,對陳耕道:“咱們現在只是聽陳耕的一面之詞,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像陳耕說的那樣咱們還不清楚,如果是向登瀛市試駕一下壓力,這個忙我肯定幫,可如果情況不像他說的那樣呢?說的再難聽一點,如果情況根本不是這么回事,那……”
“這個……我倒是沒想到這一層,”王志光的話說的有點直接,不過兩人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沒什么話是不能直接說的,趙東也不會因為這個生氣,而是愣了一下,也皺起了沒肉,好一會兒,才點頭道:“以我對陳耕的了解,他倒不像是那樣的人,小伙子還是挺正氣的……不過你說的對,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哪怕咱們再相信他的話,也應該下去調查一下,看看真實的情況,如果真的像是他說的那樣,咱們再做點什么也不遲,最起碼咱們幫人也幫的理直氣壯。”
“是這個道理,先搞明白怎么一回事,咱們心里也有底。”王志光點點頭,潤華實業在《江南日報》花了大價錢做了,大家還指望著到期之后潤華實業繼續在《江南日報》上投放呢,如果只是報道登瀛市下面某個汽修廠的問題,根本不需要報請省宣傳部門審核,王志光自己就能做得了主,但還是那句話,看在大家以往的交情上我能幫你這個忙,但我首先得確定你是不是跟我說了真話。
趙東想了想,道:“那我老徐也打個電話,問問他要不要派個記者,跟著我們的人一起下去。”
老徐,也就是江南省廣播電臺新聞部的主任徐靜華,三人認識好多年了,上次陳耕在省廣播電臺做的,也是趙東給幫忙介紹的。
調查的速度比三人想象的還要快的多,省電視臺、省日報社和省廣播電臺的記者們悄悄的抵達登瀛市之后,稍一打聽,就驚愕的發現登瀛市第二汽修廠冒充潤華實業授權改裝單位、并且用不合格的劣質改裝件改裝汽車的事情已經鬧的整個登瀛人盡皆知了,不但登瀛市第二汽修廠焦頭爛額,登瀛市市政府辦也是頭疼的不行:作為登瀛市市政府直屬企業,登瀛市第二汽修廠歸登瀛市市政府辦直接管轄,而作為受害者的登瀛市工業局在找了第二汽修廠的麻煩之后,也不肯放過第二汽修廠的“親爹”,不依不饒的向市政府辦討說法,據說這幾天里,市政府辦的大主任和幾位副主任走路都跟小偷一樣的溜墻角,就怕遇到工業局的人。
至于那個登瀛市第二汽修廠的廠長魏連坤,早已經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工業局那位差點出了車禍的喬向東同志已經放了話:你魏連坤最好別讓我看到,否則見一次我收拾你一次。
成了!
這個魏連坤和登瀛市第二汽修廠在他們當地都成了臭大街的主兒了,這還有什么好調查的?三路記者把自己打聽到的情況分別向自己領導匯報了之后,趙東、王志光和徐靜華一聽,也覺得讓人繼續呆在登瀛沒啥意思了:得咧,你們都回來吧。
既然事情和陳耕說的一般無二,大家幫陳耕說話自然就沒有了任何的顧慮。
登瀛市的領導們都有晚上看新聞的習慣。
當然,這是廢話,看新聞是每一位有志于在官場有一番作為的官員們每天必須要做的必修課,對于江南省市一級的領導來說,只要有時間,每晚18:30開播的《江南新聞》和19:00開播的《新聞聯播》是他們每晚必看的節目。
今晚自然也不例外,每天晚上快到6點半的時候都會準時打開電視的登瀛市一把手許暢,正一邊吃飯一邊看電視,一則新聞毫無征兆的就闖入了他的視線:“近日,登瀛市工業局的一輛212吉普車差點發生車毀人亡的慘劇,經查……”
許暢手里的筷子一下子停住了。
《江南新聞》剛一結束,許暢拿起電話給登瀛市二把手杜怡君撥了過去,沉聲道:“怡君同志,剛剛的《江南新聞》你看了么?”
“看了,”電話中的杜怡君的語氣聽起來不是很好,不管是誰,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省臺給點名批評之后心情都不會太好:“省電視臺沒新聞了么,這種小事也能堂而皇之的上《江南新聞》?”
“怡君同志,”許暢的聲音稍稍提高了一些:“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既然省電視臺已經報道這件事了,你們那邊是不是應該做出點反應?”
不用許暢強調,杜怡君也得做出點反應,否則省電視臺都點名了,登瀛這邊還沒有任何反應,豈不是不把堂堂的省電視臺放在眼里么?何況在杜怡君的心里,他真心沒把這件事當成一件多大的事,在他想來,只要做出一個姿態,對第二汽修廠點名批評一下也就是了,屁大的一點事,難不成省里的領導還能為了這么點事專門打電話問?
對于杜怡君的做法,許暢也覺得沒問題:點名批評一下、讓第二汽修廠整頓一下也就是了,犯了錯要批評,但也不能一棍子打死不是?只要自己這邊處理了,萬一省里的領導問起來自己這邊也能應對。
兩人誰也沒把這件事往心里去,都覺得這件事也就到此為止了,但僅僅一天之隔,江南省的喉舌:《江南日報》再次對這件事進行了點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