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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其德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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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春江的下游,錢潮江的江中,有一座名為小鸚鵡洲的小島,乃是高鎖縣寧家的祖墳所在之處。

  高鎖縣一共有四大家族,寧家乃是其中之一,數年前曾出現了爭奪家主之事,讓外人看了不少笑話。卻不想,那新上任的年輕家主,著實了得,在科舉上一路高歌猛進,連中三元,整個高鎖寧氏也跟著飛黃騰達起來。

  沒過多久,中了狀元的年輕家主,便因為心上愛人的死,辭官還鄉。

  寧氏中,也有不少人暗自埋怨,覺得他放棄了在朝廷上做大官的大好機會,但那畢竟是家主,他們自然也管不了。

  卻未想,一年之后,在年輕家主在京城里出將入相,深得天子信任,把持權柄,以至于高鎖寧氏,也再度風光起來。

  那個時候的高鎖寧氏,連地方上的縣官、知府,對他們都不敢得罪。在自以為朝中有人的情況下,寧家到處圈土占地,時時有惡奴傷人的事件發生,甚至也曾發生寧家的人搶奪民女、打殺人命的事,最后卻都被地方官員幫著強行壓下,遠在京城的家主自也顧不到此間。

  只是,僅僅數月過后,天子駕崩,新帝登基,那年輕家主竟被問罪。高鎖寧氏的各家,也嚇得趕緊與那寧江撇清關系,并趁著其逃亡,自行舉行族會,另選了新的家主,并將那寧江兄妹兩人,一同從族譜中除名,如此方才安下心來。

  緊接著便是風云變化,到如今,隨著蠻軍南下、天子南狩、臨安城破,臨江郡也一度落到蠻軍手中,郡中的各個大戶駭得盡皆南逃,途中遭遇蠻族鐵騎,也被殺了不少人,寧氏自然也不例外。

  直等臨安收復,逃亡的人戰戰兢兢的歸來,土地與田產被搶了不少。北方南下的門閥、南方自身的豪強,在這種風卷云動的亂象之中,彼此沖突。無權無勢,哪怕手中握著大量的田契,也等同于廢紙。

  若說以前,礙于寧翰林的聲名,大家還不敢隨便為難寧氏,待現在,既知寧江早就已經被從高鎖寧氏的族譜中除名,也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寧翰林在乎他的這些族人,奪去的田產和土地,自也無人歸還,寧氏也一下子破落了下來。

  唯有縣城中的其中一座豪宅里,住著一對老夫婦,周圍的人,習慣上將他們喚作老何與何媽。

  這老何與何媽,原本只是寧府中并不如何為人看重的蒼頭和老婆子,那時,寧府的少爺剛剛服完父喪,行冠禮時,竟被族中的堂叔陷害,眼看著,不但繼承不了產業,甚至馬上就要問罪入獄。府中的其他人全都忙著討好“新族長”,唯有何媽,看府中的姑娘可憐,始終陪在姑娘的身邊,安慰著姑娘。

  卻未想到,沒過多久,少爺竟奪回了族長之位,其后,雖然也有不少人趕來巴結,少年與姑娘卻只將他們夫婦二人留在身邊服侍。

  因為繼承了家業,少爺變成了“老爺”,大半年后,便帶著姑娘,入京趕考,老何與何媽因為年歲已老,也就未跟著少爺和姑娘北上,只是留在家中看家。再后來,連中三元,辭官還鄉的老爺又回來過一趟,在家中并沒有待多久,便又帶著姑娘離開了。

  老爺出事后,被寧氏的各家聯手從族中除名,原本屬于老爺的田產,也都以族規的名義奪走。只留下了這一處宅府,原本也幾乎被奪,只是不知因何原因,想要將老夫婦從府中趕走的人,盡皆出事,便連仗著威風,刁難老夫婦的新家主,竟也無端端被人在半夜從家中抓出痛揍了一頓,扔到河中,差點淹死。

  后來,京城淪陷,新天子在臨安登基,整個銅州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再加上北方的豪門世家,紛紛南逃,各種爭權奪利。這對老夫婦,卻也始終守著這座宅府。

  期間,曾有新上任的知府,不知深淺,看中了這個寶地,方自尋上門來,當天晚上,床頭就插著一支飛刀,陪他睡的小妾嚇得瘋了。

  又有來歷不明的道者,前來拜訪二老,并為二老診脈練丹。服下他所煉制的丹藥后,年輕時常年勞累,老來逐漸體弱的二老,竟是臉色紅潤,黑發復生。

  后來,才有人知道,那道者竟然是以煉制丹藥聞名的伍柳仙宗的長老級人物古裳道長。

  伍柳仙宗煉制的丹石原本就是重金難求,想要請這位伍柳仙宗的長老上門煉丹,這是王公貴族也難以做到的事,誰也不知,他為何竟會出現在這種地方,親自為這地位低下的老仆和老婆子煉丹。

  又一日,兩位老人竟被來歷不明的江湖人接走。

  沒過多久,便發生了蠻軍南下之事,天子南狩,臨安淪陷。銅州的各個大戶,在逃亡路上,被蠻軍又或路上的亂軍、賊寇殺了不知多少。

  渡江的蠻軍覆滅之后,有權有勢的王公貴族,趁機四處圈地,沒有靠山的小地主大量破產,高鎖寧氏也未能逃過這樣的命運,許多人回到家中,宅院被搶,土地被占,上告無路,請托無門。

  這已是無人的宅院,自也受到不少北方逃下來的,空有金銀、地位,卻無土地的世家門閥的窺視。

  終于,有人忍不住遷了進去,結果當天晚上,就被人打斷了腿,扔了出去。那家人原本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北方世家,雖然因為蠻族入侵,舉家南逃,失了土地,但在朝廷中,卻也還是有許多錯綜復雜的門路。出事之后,他們悲憤中告上朝廷,結果朝廷上下,竟無人敢管這閑事,甚至有人說他們好不曉事,也不看看那宅府本是誰住的?

  再后來,某一天,一群來歷不明的神秘人,進入府中,對整個宅院和后園進行大幅度的翻新,府邸煥然一新。翻修完后,一名大漢,當著全城人的面,扛來一塊巨石,他竟以徒手,將那大石劈開,又以駭人聽聞的指力,刻上“其德有余”四字,將石往門邊一放那字其實不是太好看。

  但卻已驚動全城,只因為,以兵器毀石容易,但只憑著手指刻字,即便是尋常的宗師級高手,也未必能夠做到。

  那群神秘人離去之后,兩個老人便又住了回來,日常里,除了看守其實已無人敢再招惹的宅院,養養鳥,種種花,指使著為數不多的幾名丫鬟在平日里打掃打掃,也沒有太多的事做。

  唯有這一日,兩位老人要比平日里忙碌了許多,只因為他們的姑娘回來了!

  那天晚上,小夢在哥哥的床上滾來滾去,頗有一些懷念的感覺。

  因為有何媽的天天打掃,哥哥與她的房間,不但干干凈凈,且與他們離開時,并沒有什么不同。

  回想著小的時候,雖然有丫鬟在外頭守候,但一個人在自己的床上睡,依舊覺得害怕。那個時候,她就會抱著枕頭,跑到哥哥的房間,和哥哥一起睡。

  因為母親在她小的時候,就已經去世,父親又一向都不管事,對她來說,哥哥實際上已經是取代了父親和母親,成為了她唯一的依靠。

  而父親病逝時,她也不過就是十一歲,對原本就沉默寡言的父親,并沒有太多的印象,到現在,其實連長得什么樣子,都已不太記得了。

  這些年,跟著哥哥,在江湖上東奔西走,頗有一些四海為家的感覺,此刻終于回到這里,在哥哥的床上滾了滾,感覺上,似乎還殘留著哥哥的味道,好生懷念。

  外頭,春箋麗則和何媽一同說著話兒,順便打聽著寧江小時候的趣事,以便日后可以用來取笑他。

  實際上,這也已是春箋麗第二次來到這里。

  只不過,第一次來時,已經是前年的事了,因為京城天降隕石,“砸死”了長公主,寧江辭官還鄉,回到家中住了半月,便又繼續南下,往龍虎山去了,而她也跟著寧氏兄妹兩人。

  仔細想想,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對那家伙喜歡得不得了,雖然時不時的就被他氣得跳腳,但一直忍耐、忍耐、再忍耐,終于,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她也終于如愿以償的熬到自己被那該死的混蛋睡了為什么別的美女都是被人追,我卻是倒貼還要被人嫌?

  想到這里,她頗有一些郁悶。

  話說回來,那家伙說是要去富春江一趟,富春江如今可是被稱作江南的小秦淮他不會拋下她和小夢,跑到那種地方去吧?

  想著想著她又郁悶了。

  園子外頭,秦無顏和秦小丫兒為兩位姑娘做了夜點,一同端了過來,小刀則蹲在一座假山上,豎著貓耳,搖著貓尾,吸收著升上夜空的明月之精華,在它的身周,光點流轉。

  到了夜半,箋麗、小夢兩人便一同睡在了寧江的床上,喁喁細語。

  天快亮時,寧江連夜從富春江趕了回來,在秦無顏的服侍下換了衣裳,回到自己屋中,見兩個少女都睡在他的床上,干脆就與她們一同睡了。

  第二日的下午,寧江帶著妹妹、情人、貓耳貓尾的小貓女、通房大丫鬟、侏儒女,一同登上了小鸚鵡洲。

  在父母的墳前掃完墓后,他們進入了內部的小隋侯宮。不過這個時候,小隋侯宮里的珍寶,基本上都已經搬空。

  要做一個江湖救急、仗義疏財的武林盟主,其實也是非常耗錢的。何況還有天地會的運作等等,也都需要資金。

  當然,對于寧江來說,錢原本也就是身外物,并沒有太多的用處。又或者說,如果他真的只想以掙錢為目的,重新積累起一個小隋侯宮的珍寶,實在不是什么難事。

  傍晚時,他把情人和妹妹一同叫來,告訴她們,自己即將北上的消息。

  “那我們呢?”兩個少女眼巴巴的看著他。

  “跟我一起去吧!”寧江笑道。

  “耶!”兩個少女興奮的擊著掌,她們最擔心的,就是他又扔下她們。

  寧江笑了一笑,雖然一開始,的確是有不帶她們的打算,畢竟北方目前,遠比江南危險的多。不過仔細想想,其實待在自己身邊才是最安全的,如果連自己的保護不了她們的安危,難道還去指望其他人?

  更何況,實際上,如今的她們,可都已經有了宗師級的實力,原本也就不需要有太多的擔心。之所以不放心,純屬自己身為哥哥和男朋友的習慣。而且,從仙道的角度來說,她們現在真正需要的,依舊是江湖上的磨礪。溫室里的花朵,是難以有真正的、大的成就的,讓她們跟著自己,到北方磨煉一方,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當然,我們不能就這樣直接北上!”寧江說道,“在我北上的這段時間里,秦陌、秦澤、秦坎他們會利用各種手段,制造我仍然留在江南的假象。這一次,拜火教必定不會放過我,把他們派出的殺手引到南方來,我自己則到北方去,也剛好避開他們。至于你們兩個,干脆就繼續用混江雙蛟的身份上路吧,反正混江雙蛟在西南方的時候,是在眾人面前露過臉的,現在已經沒有人會把混江雙蛟和你們的真實身份聯系在一起。只是在武學上,箋麗不可再用罡元劍法,除非遇到真正的強敵,也盡量少用火,趁著這幾天,干脆另外再練一套劍法好了。”

  又看向妹妹:“小夢,以混江雙蛟的身份上路時,你也不能再用璇璣劍舞,就用你以前在京城時,練過的鴛鴦刀吧,或者改成一長一短的蝴蝶雙劍也可以。”

  小夢脆生生的道:“哥哥,我知道了。”

  春箋麗抬起頭來,郁悶的道:“說起來,那個時候,小夢特意練上一套刀法,扮成那雙刀孝女,難道純粹就是為了跑去殺我?”

  小夢摸著腦袋:“那個哈、哈哈,沒有啦哈哈!”

  “唉!”寧江左手負后,右手握著折扇,“那個時候,如果不是我英雄救美,你就被小夢殺掉了,果然還是我好吧?”

  “明明就是你指使的好不好。”春箋麗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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