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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四十二章:孰是孰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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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謹言慎行對于楊慎這種年紀的狀元是不存在的。筆《趣》閣ww.qu.

  雖然他抬眸之間,還看到了角落里的劉瑾。

  劉瑾依舊是卑微的佝僂著腰,憨笑可掬的立著,那人畜無害的眼眸只略略和楊慎咄咄逼人的目光接觸,這位已是歷經了宦海的秉筆太監,竟是立即將目光閃開,全無斗志。

  楊慎很不喜歡李世伯這樣的謹慎甚微,太軟弱了。

  他旋即抬眸看向朱載垚,咽了咽一口吐沫,面色凌然,義正言辭,聲音之中帶著悲戚。

  “殿下啊,殿下乃是監國太子,怎可隨意輕信于人,國之九鼎,有若泰山之重,須知人心難測。

  殿下不宜偏私,這歷朝歷代的前車之鑒,難道還不夠嗎?

  殿下,這世上,對錯難明,忠奸難辨,馬政之事,殿下難道只因輕信鎮國公,就可以將朝野內外的仁人志士之言,俱都廢之不理嗎?若是如此,不免讓人心冷,這朝中,多的是有識之士,若殿下只信鎮國公,未嘗不讓人嘆息痛恨哪。”

  他說的冠冕堂皇,卻是將朱載垚嚇到了,還從來沒有師傅這樣嚴厲的叱責自己呢,他小手搭在案上,一時顯得茫然,忙是抬頭去看其他的師傅,這些師傅們有的低垂著頭看著自己的靴子,有的捋須頜首欣賞的看著楊慎,也有人呆若木雞,似乎也嫌話重了,卻不敢發表諫言。

  朱載垚心里頓時恐慌起來,濃濃的眉頭不由輕輕擰了起來,小嘴微微撅了起來,小小的他瞬間有些困惑,卻又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他看向李東陽。

  李東陽此刻板著臉,一張老臉里也是不置可否的神色。

  朱載垚不過是才滿六歲的孩子,一時愈發驚慌了,晶亮的小眼眸微微轉動著,四處望去,這一刻他突然想找皇祖母張太后,又想靠在母后的懷里。

  楊慎見朱載垚無言以對,立即乘勝追擊,正色的問道:“殿下以為如何?”

  他這樣一質問,朱載垚臉色唰得一下像是開染坊似的,青白顏色暈染在臉頰兩邊,嚅囁著想要乖乖順服。

  可是想到母后的話,想到葉皇叔偶爾會叫人寄來的各種小玩意,朱載垚便咬了咬牙,一臉認真,倔強地反駁道。

  “母后說的,母后這樣說的,葉皇叔不會錯,本宮是太子,是儲君,這是你們成日說的,你們說,做天子的都圣明,本宮將來也做天子,難道就不圣明嗎?本宮既然圣明,那么說的話就不會錯。”

  他猛地厲聲開始咆哮,小小的臉蛋漲得通紅。

  只是這一番話道出,卻令不少翰林諸官心里搖頭,李東陽沉著臉:“殿下不要動怒,注意威儀。”

  朱載垚還在撲哧撲哧喘著粗氣,憋紅著臉,非常生氣的道。

  “你們總是說錯了,錯了,只有你們才對,你們對了,父皇錯了,葉皇叔錯了,母后錯了,本宮錯了,既然都是錯,那么還要父皇和本宮做什么,那天下交給你們可以了。”

  這一句頓時把所有人嚇了個魂不附體,楊慎差點沒有被氣死,他突然意識到,你跟一個小娃娃講理,實在是愚不可及,因為自己所謂的道理,人家未必聽得懂,可是人家童言無忌,卻是什么話都敢說啊。

  倒好像是,是自己不要皇帝,不要太子的意思一樣,這……不就成了無君無父嗎?

  楊慎只得拜倒,迭聲道:“殿下,殿下,臣的意思是……”

  “不要再說了,你對了,你統統都對了。”朱載垚咬牙切齒的站起來,非常憤怒的打斷道:“那天下讓你說了算好了。”

  此刻他覺得楊慎很可憎,非常的惹人厭,眼眸冷冷的瞪著楊慎。

  因著朱載垚的話其他人臉色頓時變得陰沉起來,楊慎的話,其實大家是心照不宣的。

  楊慎說的很有道理,我等翰林清流,不就是要矯正太子走正道嗎?親賢良遠小人,這肯定不會有錯,可是眼看朱載垚震怒,蠻不講理,卻又不知該怎么辦才好,畢竟他們不擅長哄孩子。

  只有劉瑾依舊是笑吟吟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甚至別有深意的看了楊慎一眼。

  他沒有做聲,只是抿嘴不語,似乎自己只是個冷靜的旁觀者,是超脫于殿中君臣之外的人。

  “殿下,臣就是對的,馬政誤國誤民,臣敢拿人頭作保。”大家還是低估了楊慎的傲氣,換做別人,怕是早就知難而退了,可楊慎不是別人,他是正德六年的狀元,是閣老之子。

  這一番話,振聾發聵,發出了翰林的最強音。

  眾人錯愕的看著楊慎,很快,大家的心情平靜起來,小楊編撰,不愧是楊公之子啊,楊編撰以諫諍為心,恥君不及堯、舜,此乃真社稷之臣也。

  楊慎說罷,鐵骨錚錚的昂頭,目視著朱載垚,在這目光之下,朱載垚畢竟年幼,這時心里又害怕的打鼓起來,冷漠的眼眸也變得暗淡起來。

  “請殿下親賢良,而遠小人,如此,將來克繼大統,才可做圣君,若如此,臣死而無憾。”他提到了死,大有一副隨時引頸受戮的模樣。

  朱載垚陰沉著臉,吶吶不言。

  受了楊慎鼓舞,幾個師傅也紛紛出來:“殿下,楊編撰所言甚是……”

  “殿下萬不可輕信于人,何況,馬政誤國,人所共知,殿下不可受人蒙蔽啊。”

  他們一個個痛心疾首的樣子,發著感慨。

  朱載垚此時終于有些吃不消了,他眼眶里濕潤潤的,竟有淚要奪眶而出,也不知是害怕還是委屈,紅彤彤的眼睛,猶如兔子一樣。

  劉瑾看到了這里,已是知道這一場筳講怕是結束了,他躡手躡腳,準備離開。

  娘娘讓自己來,只是讓自己做一個旁觀者而已,所以他小心提著袍裙,輕輕的要跨出門檻,回去稟告,只是前腳剛剛跨出去,卻見一個小宦官手里拿著一個紅綢奏疏,探頭探腦。

  奏疏……

  通政司這樣急的送來,莫非是發生了什么事?

  劉瑾帶著疑惑,跨出了崇文殿,默然無聲的朝那小宦官伸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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