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殘破,但還是可以大體看出……”
方明目中異光爆閃,心神卻是震動無比。
“整個關內的風水格局,便是玉京龍盤虎踞,鎮壓九州龍脈,又汲取外圍九十州龍氣于一身,成眾星拱月之相,這是要攝拿整個天下的龍脈地氣,供養一家!”
方明見此,又念及當年大乾太祖以司馬承禎為監工,發百萬之民力,驅使麾下十八個天人高手,移山倒海,鬼斧神工、前后歷時二十五載,方才建起千萬人口級別,冠絕天下的大乾玉京,臉上就不由冷笑:
“只是要抽取天下氣運供養一家,也必然要承受整個天下的反噬,當年大乾太祖盛年暴斃,以及現在玉京龍渠被破,便是此故了……”
大乾太祖當年以橫貫九十九州的大水道為根基,建立玉京,以龍首渠抽出九十州地氣,又鎮壓三教五宗,并以十絕關成就困鎖之局,將氣運守在關內,才造就如此不同。
但現在,先是玉京被破,旋即十絕關又失守,代表著最后一道防線也被攻破。
從此天下氣運各歸各處,再也沒有供養中樞的需要。
由此,對于核心九州自然是災難,但對于外面的九十州,卻是久旱逢甘霖,日后追上關內水平,也并非沒有可能。
“這便是亂世之中,龍蛇起陸,天星降世,資源重新分配的意義么?”
方明又想到這點,不由有些啼笑皆非,又若有所悟。
雍州,秦云郡。
略顯殘破的官道之上,一支馬隊正在緩緩前行。
近百騎駿馬蹄聲滾滾,揚起陣陣煙塵,大部分的馬匹兩邊均是鼓鼓囊囊,塞滿了貨物,馬背上的騎士更是目露精光,矯健非常。
而當先一名紅衣勁裝,裹著皮襖的騎士背上,一面六瓣梅花,代表著梅家商號的小旗,更是昭示著這支馬隊的身份。
六梅商號!
梅家在秦云郡,乃是赫赫有名的商家之一,就算放到雍州之中,也是略有名氣。
本來,運輸貨物,馬車總比此法方便多了,還能搭載更多貨物,可惜到了亂世,指不定便碰到大隊流民,這時候馬隊的優勢就顯現出來。
千百人級別的,一個沖鋒就可令對方潰不成軍,縱使遇到了上萬、上十萬的大批蟻賊,也同樣可以輕騎而走,遠遠饒過,機動性比馬車高了不少。
“阿爹!”
嬌嫩如黃鶯的呼聲中,一陣紅風吹來,駿馬嘶吼,忽然又在馬隊領頭停下,露出一名瓜子臉,獵手服,兩條腿又細又長的女騎士。
她背負長劍,倒也多了一絲勃勃的英氣,一雙水靈靈,似會說話的大眼睛直盯著馬隊領頭,一名似鄉下老農般在抽著旱煙的老者。
“我已經到前面看了,道上干凈得很,也沒有什么流民!”
少女嬌聲道,語氣里面有著一股自信。
在場其它的騎士卻是目不斜視,更沒有在她那雙誘人犯罪的大腿上多盯幾眼。
畢竟,他們可是清楚,自己家這大小姐雖然看起來又嬌又媚,但實際上卻是個小辣椒一般的性子,一身武功更是鰈鶼門親傳,比翼雙飛的劍法不知道讓多少登徒子大吃苦頭。
“嗯!”
似鄉下老農的老頭卻是不慌不忙,呼吸悠長中,旱煙鍋里的煙草一明一滅,忽然滿足地吐出一口長氣。
煙霧繚繞,又化為利箭,射、出數尺遠,足見深厚的內功根底。
“如此就好……畢竟,這批貨,可是大師們急著要的……此時血龍軍壓境,據說破城奪寨,兇狠無比,對我們這種宗派弟子,鄉紳豪強,更是毫不留情,動輒抄家滅族啊……”
梅老頭江湖越老,膽子卻越小,此時卻是又咳嗽了幾聲:“我們梅家依靠為密宗下院供給而起,在秦云郡當中都不是什么秘密,恐怕敖無虛一至,滿門都逃不了……但做成這筆生意之后,爹再舍下老臉,卻也未嘗不可奪得幾個名額,去密宗山門暫避,如此便安穩了……”
對于三教五宗,整個大乾的武者都有著一種近乎盲目的崇信。
雖然血龍敖無虛兇威滔天,但梅老頭對于密宗,還是相當看好的。
想到這里,他聲音又壓低,對少女道:“你們阿爹與一位密宗下院的大師倒也有點交情,你們可持我書信去投奔,地契房契我已經交給你三弟,記得千萬保管好,其余浮財,當真不要也罷!”
“阿爹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紅衣少女卻不服氣道:“阿爹你也是我們秦云郡有數的好手,我再去求我師父,我們秦云郡有兵有糧,更有大師們相助,未必便守不住!”
“唉……蝶兒啊!天下之大,能人異士輩出,你老爹這點斤兩,又算得了什么?”
梅老頭見此,卻是苦笑。
自家女兒自幼便有些嬌寵,拜入鰈鶼門之后又被掌門青眼看中,收為親傳,可謂一帆風順。
便是在秦云郡,那些真正的高手看在梅家面上,對少女也是頗多容讓,導致有些井底之蛙了。
這次特意帶出來,便是要讓她見見世面,不要小覷天下英雄,只可惜……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梅老頭嘆息中,馬隊仍緩緩而行,很快便來到了那名叫蝶兒的少女之前探查,說是平靜無比的山谷。
“咦?不對!停下!”
梅老頭眼睛一瞇,卻是忽然擺手。
“律律!”
眾多騎士勒轉韁繩,令行禁止,不比一般的騎兵遜色。
而此時身子伏低,馬匹蓄力,卻是可以隨時沖鋒而走,不懼包圍。
“阿爹,怎么了?”
名叫蝶兒的紅衣少女卻是疑惑問道。
“我們繞道!”
梅老頭將旱煙桿插在腰間,眼睛微瞇,似老虎打盹睡醒,露出精光:“這里太‘干凈’了,連條路倒尸都沒有,兩邊又無蟲鳴鳥叫……”
“桀桀!不愧是梅家飛隼,梅老家主這眼力,比起令愛來果然高明了不少!”
就在馬匹轉向之時,兩邊炮聲一響,立起諸多旗幟人頭,一隊衣衫襤褸,看著有些亂糟糟,似烏合之眾的人馬卻是從谷中沖出,當先一名血甲中年笑道。
“賊子!”
蝶兒卻是氣得臉色通紅,知道自己看走了眼。
要是自家馬隊入谷,被兩邊夾擊,又有伏兵堵住谷口,那勢必全軍覆沒不可。
只是此時見著來者甚至不如自己這邊精銳,不由又是長松口氣。
“在下梅念竹,忝為六梅商號之主,敢問閣下可是血龍軍之人?”
相比于蝶兒,梅念竹卻是心猛地提起,抱拳問道。
“是血龍軍?!”
敖無虛的名號實在太過嚇人,縱然只是一名血衛親臨,都將整個馬隊嚇得不輕。
“不錯,某家秦血,為軍主麾下,區區一小兵而已!”
秦血朗聲道。
“原來是秦爺,在下失禮!”
梅念竹眼皮狂跳,又賠笑道:“既然秦爺來此,老朽也不能失禮,讓秦爺空手而回,不如便留下一半財貨,供給兄弟們衣食之用,還勞煩秦爺高抬貴手……”
“阿爹!”
少女大急,此時看對方不過烏合之眾,自己這邊有人有馬,至不濟也可退走,她根本不知道自家阿爹為何如此服軟。
“見面分一半?梅老板當真是好大的手面!”
秦血嘿嘿冷笑道:“自古不論盛世亂世,糧食、鐵器、藥材、鹽貨……沾一樣便可發家,你梅家以藥材與青鹽之利享譽雍州,今日一見,果然……嘿嘿……”
梅老頭心里一沉,知道今日之事,必不能善了。
好在他知道血龍敖無虛大軍并未殺至秦云,這里的不過派遣的心腹精銳,召集本地難民而成,自己這邊又有良馬,至不濟也可逃走,當即也沉穩下來,揚聲道:“那秦爺預備如何?”
“……若是一般人,某家說不定也直接放行了,但你梅家乃是密宗下院,法相宗走狗!這次急運的,恐怕都是生生造化丹的主藥吧?聽聞此丹起死人、肉白骨,療效非凡,嘿嘿……你心向敵營,卻是其心可誅!”
“呵呵……秦爺說笑了,老朽只是運了一批鹽貨!”
梅老頭心里一涼,已經知道自己隊伍中出了內奸,甚至地位還很高,否則絕對無法知道此中隱秘,不過面上還是強笑道。
“若是不信,秦爺可以自己檢查!”
他嘴上說著,手里卻凌空一指,噗!一道罡氣呼嘯亙空,刺破馬匹上的鹽袋,露出一粒粒砂鹽粒,潔白似雪,又微微泛出青色,明眼人一見就可知乃是上好的青鹽,若是運到缺鹽之地,甚至價比黃金。
梅老頭這一手,先是服軟,顯示無辜,又展露自身先天罡氣之修為,軟硬兼施,可見年輕之時,在秦云郡果然也是號人物。
“嘿嘿……果然是鹽貨!”
秦血卻是眉頭都不皺:“某家也不為難你們,甚至不要這鹽袋,你們將馬鞍全部留下,就可以走了!”
“馬……馬鞍?”
蝶兒的少女茫然望向老頭,卻見梅念竹已是臉色狂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