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之中,傭兵們大聲吵鬧,嚷嚷著各種口音的污言穢語。±,他們把營地踏得泥濘不堪,已經有好幾個人在酒精的作用下摔得全身是泥。幾個人為了一根圓火腿吵起來,從爭執升級成罵戰,甚至還拔出了刀子。旁邊還算清醒的同伴按住了他們的手,把他們拽到雪地里,好好用冰冷的雪水洗臉。在王子殿下附近拔刀,已經夠得上砍頭了。
貴族和傭兵們涇渭分明,他們并不在意晚宴的食物,只是禮節性的出席便各自回去了。如果王子殿下出現的時間長一些的話,那么留給貴族們的桌子也不會冷清地那么快。可惜亞倫王子仍在恢復之中,僅在開場的時候祝酒,然后就由托德伯爵陪著回到自己的營帳。
在室外吃飯的好處就是通風良好,聲音也不會讓人覺得頭疼。西格爾和比爾爵士、珍妮特以及埃文坐在一起,頻頻舉杯與那些前來祝福的人對飲。不過大家都控制著飲酒的速度,每次都只是輕輕沾上一點——除了埃文。
“西格爾男爵,真是個好名字。”這句話埃文已經說了好多次了,可他仍舊沒完沒了。“在溪木鎮相遇的時候,我可從來沒想到有這一天。”
“世事難料。”比爾爵士皺著眉頭回答道。他看出埃文已經有些醉了,就悄悄把酒瓶拿的遠一些,在他面前擺上面包、洋蔥和肥美的蘑菇。“不得不說,無盡餐籃的食物還真的很不錯,吃很多次也不會膩。”他一邊說,一邊將乘著棕紅色、流著熱醬汁烤肉的盤子放到埃文面前,轉移他的注意力。
“放心大人,我自己能吃飽的。”埃文靈活的繞開所有美食障礙,抓住了紅酒瓶子:“你放心,我不會醉倒的。”
“你不能再喝了。”西格爾也勸他:“喝多了就沒法說話了,我好不容易可以和你聊聊”
“你這句話我愛聽。”埃文放下酒杯,把腳翹到桌子上,靠在椅子上不住的搖晃。“西格爾,我想出去冒險,靠我的劍術混飯吃,會不會更自由?”
“也許咱們可以一起去冒險,到各個地方看一看。”西格爾興奮地說道:“我聽說城墻山脈之中還隱藏著好多寶藏,還有通向地下世界的隱蔽入口。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埃文一聽,也有了興趣,雙眼放光,正要答應。比爾爵士卻打斷了他們,壓低聲音說道:“現在還不行。西格爾,埃文,現在不是你們去冒險的時機。”
“為什么?”埃文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身子搖晃得更快了。“我想走就走,我又沒有什么騎士誓言,更不是有合約的傭兵,你可管不了我。”
“殿下身邊現在只有一名晨曦護衛,那個家伙最多只能對付新手,根本就是個擺設。”比爾爵士的聲音更低了,幾乎就是在西格爾和埃文耳邊說話:“我相信你們可以真心保護殿下,除了你們之外還能有幾個人?”
西格爾向周圍看去,傭兵們打鬧的更歡快了,有的人還唱起了淫詞濫調。這些人大都是些拿錢辦事、沒錢免談的人物,要說責任和忠誠,根本不可能從他們身上尋到。即使支付了足夠的錢財,傭兵們也沒有足夠的紀律,根本無法達到護衛的水平。只有在嚇唬蟊賊、防御野獸的時候,這些人才幫得上忙。
另一面,隨行的貴族,他們每個都信誓旦旦,一切為了王室的利益,隨時可以犧牲。但實際上他們的心思最多,也最容易出問題。而且貴族之間的關系錯綜復雜,即便是專門研究貴族歷史的人也判斷不出每個家族的忠誠程度。王子身邊現在沒幾個人可用——這就是比爾爵士的判斷。在接管營地雜務之后,比爾爵士就在觀察所有人,看他們是不是危險,會不會成為不安定的因素。
“他們敢?”埃文哼了一聲,說道:“王室和晨曦神殿的結合足夠威懾所有敵人,誰敢動手?”
“血魔法師,或者其他瘋狂的人。”西格爾回答了這個問題。“我現在可以施展讓人加速移動的咒語,隨著力量的提升可以保持更長的時間。不過如果能掌握傳送的力量就好了,那么隨時可以將殿下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幸好這種法術并不常見,而且神殿也會提供保護。”比爾爵士說道:“不然沒有一個領主能在城堡里睡的安穩。行了,別多說了,打起精神來注意觀察。萬一有人作亂怎么辦?”
西格爾點點頭,從珍妮特手中接過渡鴉巴隆,讓它飛上天空。盡管很享受小貓手指的撫摸,但是魔寵和法師是一體的,所以也不存在誤工和抱怨的情況。在西格爾成為男爵之后,似乎珍妮特在他面前變得害羞起來,一下午都沒說什么話,只是默默地跟在西格爾后面。只有西格爾主動問她的時候,她才會用“是”,“好啊”之類的簡短回答,
西格爾正想抓住機會問問她的情況,卻從渡鴉那里感到了異常。他凝神聯系上自己的魔寵,通過空中的眼睛發現一行四人正騎馬靠近營地。其中三人披著黑色的斗篷,遮住其下的盔甲和武器;另一個則在后背上綁了一條紅色的披風,在雪地里顯得非常顯眼。四個人騎術都很熟練,即便頂著風雪,也應該很快就到達營帳。
西格爾將這件事情告訴了爵士,他立刻警覺起來,招呼幾個平時還比較本分的家伙補充到哨兵的位置上去。埃文負責將此事報告托德伯爵,順便準備好盔甲和武器。如果來的是朋友,那這里正好有宴會可以招待。如果來的是敵人,那也不能毫無準備。
托德伯爵還沒來得及出現,那四個人就已經策馬進入營地。盡管心里痛罵那些毫無責任心的站崗傭兵,但是比爾爵士仍要面不改色,硬著頭皮迎接上去。
“嘿,兄弟。”一行四人跳下馬來,站在泥濘的營地中央。其中一個黑斗篷露出一口又黃又破的牙齒,擠了一個可怖的笑容:“找個人幫我們看著馬,我家少爺要晉見王子殿下。”
“不知道是誰要求這個榮幸?”比爾爵士扶著劍柄,如同巖石般站在四個人面前:“我從你們的盔甲上沒看到任何徽章標記,你們是屬于哪里的?”
穿紅披風的瘦子走上前來,笑嘻嘻的說:“原諒他們,他們只是些沒見過世面的大頭兵,只覺得我們城堡的領主就是世界上唯一的貴族,他們唯有忠誠和服從值得表揚,禮貌從來不是。我是卡寇·史林特,布拉夫·史林特子爵、黑血城堡的領主是我的父親。以獸人的黑血明證,我們都是英勇的戰士和堅強的守衛。”
“很抱歉,上次途經黑血堡的時候,我沒有見過你。你身上可有能證明身份的東西?”
“南方人都是這么一本正經的死腦筋嗎?”紅披風搖搖頭,說道:“這里距離戰場不遠,盔甲上的家徽只會讓獸人的箭更多的射過來。要不是為了來見王子,我才不會穿著這件傻乎乎的紅色披風呢。身份證明什么的我沒有帶,我只問到底讓不讓見王子殿下?”
“這我不能答復你們。”比爾爵士只能這樣回答。“不過我們正在舉辦宴會,歡迎你們來品嘗一下我們的食物,看看這里的酒水適不適合你們的口味。”
“看起來果然不用我們提供食物,你們過得也很滋潤嘛。”卡寇解下披風,扔給身后的同伴。他從比爾爵士身邊走過,徑直前往飲宴之處。
“泥腿子們,你們都吃的什么?”他拉開凳子,一屁股坐了上去,從盤子里撿起一根肉腸大口咀嚼。“嗯,這蒜味不錯,肉也是真的豬肉。你們從哪里搞來的?”
“王室永遠為忠心服務的人提供獎賞。”一個威嚴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托德伯爵快步走到了卡寇身后,周圍的傭兵都安靜下來。
卡寇根本沒有停下咀嚼,直到整根肉腸全都消失之后,他才扭過頭來看著頭發花白的伯爵大人,酸酸的說到:“你不是王子殿下,他的爺爺還有可能。這里的伙食看上去很不錯,你也要來一點嗎?”
“史林特家族是這樣沒禮貌的嗎?”
“我身上還沒繼承到爵位——再說我也不著急。我只是個送信的,有事情要對王子殿下說。”卡寇搶過身旁傭兵的杯子,大口灌著麥酒。黃褐色的泡沫順著他無須的嘴角淌下來,顯得非常野蠻、無理。不過他故意擺出這樣的形象,就是要觀察周圍人的反應。
他發現傭兵們對于這種故意冒犯的行為并不在意,仍舊忙活著自己手頭的事情。幾個人伸手去取食物,幾個人端起了酒壺灌酒。雇傭兵們仍舊很小聲,但這也就是他們禮貌的極限了。卡寇發現,剛才只有四五個人皺緊了眉頭,或者手向劍柄的方向移動。這些人才是和王子利益相關的——至于忠誠,還要另說。
“如果你要對王子說,那么對我說也是一樣。我是托德伯爵,王子的侍從官和發言人。”
卡寇得到了自己所要的東西,所以站起身來,一邊剔牙一邊說道:“好吧,好吧,我知道自己不受歡迎。”他依舊保持著酸溜溜的語氣,對著伯爵說話,眼睛卻瞟著周圍的傭兵。“我來就是要告訴王子殿下,已經有一百左右的獸人前鋒隊伍封鎖了下山的路徑,你們不要一頭撞進去。別用古怪的眼神看我,我們足足殺了他們三百多。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們不想出現意外的話,應該趕緊來黑血城堡避避。我們的食物沒你們的好,不過城墻堅固。”
他轉身從桌子上抓起一長串肉腸,扔給黑衣服的隨從。“另外,我們也歡迎所有用劍的好手。別以為殺獸人沒什么賺頭,跟著我們史林特家族,我們會教會你如何從獸人身上賺錢。”
他行了一個夸張的禮,深深地鞠躬下去,最后說道:“我吃飽了,也拿夠了,將在黑血城堡歡迎各位的光臨,請務必前來。”
說完,他立刻轉身上馬,離開了安靜的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