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爾爵士看著會計,似乎在強忍著怒氣。他緩緩說道:“這些你知道多少?”
“該死的!200金幣!我能多給你和你的隨從200金幣!”會計抱緊袋子,嚷嚷道:“把這些土送到樞紐堡,也只剩下一半的路程了,別半途而廢!”
“我瞧不起你的破錢!”比爾爵士一腳踹翻了會計,然后給其他所有人解釋道:“這不是用來作肥料的土壤,而是礦石土。技藝高超的大師能夠從這種泥土中提煉出凡間最堅固的金屬——精金。”
“你給他們說這些有什么用?這對于他們來說就是土。”會計從地上掙扎著坐起來,擦去嘴角的血跡。“黑色的,黃色的,紅色的泥巴沒什么區別,只是一個又一個麻袋,扛著可以掙錢,僅此而已。”
“別讓他廢話。西格爾,給我看好他!”
于是烏賊一個箭步上去,抽出腰間的長鞭,用力甩出。鞭子在空氣重摔出巨大的響聲,啪的一聲抽在了會計屁股旁邊的泥地里。泥水四濺,堅硬的鞭梢在地上打出一個小坑。
“別讓我用你的嘴巴練習使用鞭子。”西格爾威脅到。
“很好。”爵士難得夸獎道,然后轉頭給大家說到:“精金極為稀有,價值也非常高。只需要幾克精金就可以加強一把匕首,而這樣的匕首會削鐵如泥。你們在運送一批價值連城的貨物,可不是什么簡單的泥土。”
“可……可知道了又能怎么樣呢?”一個車夫捂著頭上包扎起來的傷口,鼓起勇氣站出來說道:“我們只能運送這些東西,不做活兒會餓死的。”
比爾爵士的胸口劇烈起伏著,他攥緊了拳頭,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這些人說的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樣呢?即使知道了這些精金原土是筆國王才配擁有的財富,他們也只能當它是爛泥一樣運送,根本沒有手藝來提煉使用。與此同時,不論是強大的矮人氏族還是神秘的精靈王國,不論是高塔中的法師還是教會中的牧師,他們都有許多手段來尋找這種珍惜的礦藏,收集起來制作強大的魔法物品。既便是其中的善良之輩,也只不過會低價贖買,不會強搶而已,僅此而已——但這樣的情況實在太少。
地精強盜和那些強者一比,連小麻煩都算不上。
泰格-比爾緩緩松開手,強迫自己平靜下來。他走到會計面前,盯著他的眼睛。麥凱特在他的逼視下,幾次想要移開視線,但又害怕的轉回來。
爵士一把捏住了會計的下巴,直接把他從地上提了起來:“我不會要你的加賞,但是要把錢分給每一個車夫,活著的現在就給,死了的給我送給他們家人。你的主子想要使用障眼法?想要省錢?但是想把風險強加給這些無辜的車夫,想得太美!我會遵守承諾,幫他送這批貨,但之后我會找他把賬也算算!”
會計吐著舌頭,用力點點頭,他很害怕自己像小蟲子一樣就這樣被捏死。爵士放開了他,盡管會計是這一行商隊的雇主,但他之上還有主事的人,也許有領主參與其中。爵士自重身份,只會去找那些“老爺們”的麻煩,沒必要繼續折騰這個小棋子。會計麥凱特趕緊從貼身的口袋里掏出金幣,分給活著的車夫。這時車夫們才千恩萬謝,高興地把金幣趕緊藏到自認為安全的地方。
會計獻媚的笑著,小心翼翼問比爾爵士:“大人,咱們可以出發了嗎?”
承諾就是承諾,旅途還要繼續下去,兩輛馬車組成的商隊再次上路,沿著曲折的道路不斷前進。又經過兩天的跋涉,他們穿越了連綿的密林,進入一片廣闊的丘陵。這里沒有濃密、低矮而扭曲的鬼樹,而是一些高大挺拔的巨木。道路重新變得平整清晰,他們腳下不再踩著摻雜腐敗葉子的泥土,而是散發著清新香氣的綠草。
這個充滿生機的地方,讓大家陰郁的心情變好了很多,在一片溪流經過的地方,爵士讓隊伍停下來,稍作休息,順便吃午飯——所有人都歡呼雀躍。
西格爾要在最后吃飯,他還有工作要做。在檢查了每一個車夫傷口的情況之后,他又被打發去接滿所有水囊。麥凱特想伸手過來幫忙,西格爾就遞給他三個大皮囊。
“謝謝你幫忙。”西格爾笑著說,打發會計去接水,這樣就可以少聽一些嘮叨。
清涼的溪水洗去了身上的疲憊,烏賊又熟練的用“漁網”逮了幾條大魚,晚上有時間可以加餐了,車夫們大聲鼓掌。唯獨爵士皺著眉頭,一直看著西南方向。在丘陵高大的樹林的后面,不遠處就是連綿不絕的鬼霧沼澤。它和這片金色的叢林之間有明顯的界限,涇渭分明得如同兩個世界。但是爵士知道,只要輕輕跨步就可以邁過這條界線,威脅與安寧是如此接近。
繼續向前,氣溫逐漸升高,一股憋悶的空氣總是籠罩著商隊。這是鬼霧沼澤把太陽賜予大地的熱量排斥出來,棄之若履,所以沼澤周圍比其他地方要濕熱很多。幸好大家喝足了水,驢子也飲飽了,所以在這里還能堅持下去。他們又翻越了幾座低矮的小丘,正在這時,一陣奇怪的嚎叫從鬼霧沼澤那里響了起來。
爵士策馬攀上了高處,努力朝沼澤內望著。在那聲奇怪的嚎叫之后,又響起了幾聲號角。號角沒有一絲莊嚴渾厚的感覺,而帶著一種垂死哀號的凄涼感。爵士騎馬回來,大喊一聲:“跑!要快!”
大家都緊張起來,駕著騾車趕快上路。會計主動把一輛車上的樹苗全都扔在地上,減輕了總載重,隨后他又安排每輛車有兩個車夫可以輪流駕車,他只要保住精金土就可以了。西格爾詢問那是什么危險,但是爵士沒給他說。
“如果被追上來,他們逃不掉,你我只能死戰。”爵士問道:“你怕死嗎?小崽子?”
“怕!”西格爾點點頭,“但總要打過才死。”
“好崽子,你會是個騎士的。”
很快,炙熱的陽光消失了,霧氣籠罩上來,又濕又冷。也不確定是霧氣打濕的,亦或者是緊張流汗,每個人的頭發都貼在了前額上。那斷斷續續的號角聲總在身后響起,鍥而不舍的跟著商隊。西格爾朝身后看去,他覺得霧氣在旋轉扭曲,似乎要有怪物從霧氣中爬出來。一種強烈的不安從心底升起,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摸向彎刀,讓皮膚感受到金屬的冰冷,才慢慢冷靜下來。
他們一刻也不停歇,從中午奔到傍晚。騾子已經快要受不了了,它們只能勉強邁開步子,似乎馬上就要口吐白沫倒下去。商隊沒有一個人開口,大家都知道這可能到了最危險的時刻。那個受了重傷的車夫從懷里掏出會計分給他的金幣,交給熟識的朋友。麥凱特嘆著氣,把背包解下來,身上什么也不留,準備以最輕便的姿態跑步。
“別說話!”爵士低喝道:“我聽到前面有馬蹄聲。”
他們突然停下來,沒比這更倒霉的情況了。這時夜晚的陰影已經籠罩上來,兩旁高大的樹木在黑暗中好像變了一副模樣——它們就像一根根張開的指頭,從四周向中央彎下來、壓過來,枝葉遮住天空,如牢籠般,要把這只可憐的商隊緊緊攥住。
馬蹄聲逐漸接近,越來越多,也逐漸清晰。那不是一匹獨自趕路的馬,而是一支隊伍。這時,月光從樹木的梢頭灑落,天上的繁星似乎突然閃耀,清涼的夜風驅趕了了濕冷的空氣。在這片光暈之下,霧氣迅速散去,兩旁的樹木又回復了生動、挺拔的姿態。
背后的號角聲快速逃離,夾雜著憤怒、悔恨而無奈的嘆息。
一隊騎士從隊伍的前方過來,然后緩緩減速,月光和星光一直照耀在他們的肩頭。他們都騎著銀白色的駿馬,披掛著淡綠色的軟甲。如絲的長發和尖尖的耳朵從鷹首盔旁顯露出來,明亮而銳利的眼睛就像星星那樣散發光彩。這是一隊精靈。
騎兵們包圍了隊伍,他們的馬隊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行進,又想清風一樣掠過身旁。爵士摘下頭盔,舉手示意:“我們是前往樞紐堡的商隊,請問對面是哪一只精靈隊伍?”
“比爾?”一個聲音響起,然后一名騎士離開隊伍,停在了爵士的馬前。那精靈摘下頭盔,只看到一雙含笑的眼睛和清麗的面孔,美得難以形容。“很高興再次見到你,老朋友。”
“莉亞!好久不見。”爵士高興的笑了。兩個人跳下馬來,伸出右手,輕拍對方掌心表示問候。爵士說:“你們來的真是時候,我們差點就會陷入絕境。”
“最近不太平,鬼霧沼澤又向北移動了兩里。”精靈回答道:“別讓大家站在這里了,請來我們的宿營地休息,那里仍舊是安全的。”
大家放松下來,打起最后的力氣繼續前進。很快,他們離開了道路,進入高大的樹林之中。明明是不適宜通行的樹林,但是貨車駛近了卻發現土地依舊平整,樹木之間距離寬闊。西格爾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周圍,他確信自己的眼睛和常識似乎被愚弄了。
月光始終照耀在他們頭上,精靈們沉默不語,但是大家一點都不擔心。很快,他們來到丘陵的高處,這里沒有樹木,只是一片開闊的草地,一些野花點綴在草地上,在星光下搖曳,散發淡淡清香。兩塊白色的大石頭在丘陵頂部,一塊躺倒在地上,光滑平整的像是桌子一樣;另一塊聳立在旁邊,磨得光滑,好似銀鏡。
一朵火焰從桌子樣的石頭中央憑空燃燒,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和溫暖的熱量。“來吧!”精靈招呼大家:“在這里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