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交!”
西格爾在侏儒手中塞下兩枚金幣,然后立刻忙碌起來。這里的東西足有上百件,大多在戰斗中被摧毀了,表面布滿了刀砍劍刺錘敲的痕跡。許多盔甲上還沾著血跡,有暗紅色的、黑色的,甚至還有幾塊墨綠色的。
這里卻大多數都是防護能力較弱的甲胄,指望從這里面找出一套精致盔甲來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例如騎士的全身鎧甲,那都是些訂制的奢侈品,一套需要一千五百金幣,半身甲能稍微便宜一些,就算是普通的胸甲也需要四百金幣以上。這種級別好東西是不會流入雜貨店的手中的,發現它們的冒險者——不管是通過怎樣的途徑“發現”——都會很小心的將胸甲以上級別的盔甲交給熟悉的好鐵匠,咬咬牙,花上一大筆錢,改成自己能用的裝備。
西格爾仔細觀察著那幾個正在忙碌的侏儒,捏了捏下巴,好好想了一會兒。隨后他大致翻找了一下現在的存貨,決定把目標定在鏈甲衫上。
所謂鏈甲衫就是用由互相鎖接的金屬環組成的防護服裝,一般可以穿戴于衣服或皮甲的夾層之間。在面對砍刀或者長劍的時候,這種盔甲為穿戴者的上身提供了不錯的保護。但是這種盔甲有三個缺點:遇到戰錘等鈍擊類武器會比較無力,活動起來的時候會發出聲響,防銹保養也異常麻煩。
鏈甲衫的售價大約在五十金幣左右,和鱗甲價格相當,總體上來說比皮甲和革甲高一個檔次——畢竟已經是金屬盔甲了。而且這東西有一個不容忽視的好處:只要東拆西湊各種金屬環,把鏈子湊齊整,就能算得上是件盔甲。
這總比像裁縫加鐵匠一樣改裝鑲嵌皮甲簡單多了。
西格爾找來鉗子、金屬剪和鐵錘,坐在侏儒身邊,忙碌起來。他學的很快,手勁又足,沒用半天就掌握了技巧。后來他可以做到閉上眼睛,僅憑手感就分辨出金屬環是人類制造還是矮人的手藝;知道哪些部分是需要替換的,那些零件是關鍵承受沖擊力的;他掌握了每個環扣應該按照怎樣的順序布置,才能使整件盔甲的配重平衡。他廢寢忘食,午飯都直接省略過去,一直呆在盔甲堆旁。到了下午的時候,他已經把鏈甲衫本體,包括襯墊和外罩全部都湊齊了。
工作算是告一段落,陂鴨也趁機遞給他一杯水,讓西格爾大口灌下。“這水一點異味都沒有!”他驚訝道:“哪里來的好水?”
“蒸餾!一門新的技術,感覺不錯吧。”侏儒趁機推銷:“我試過了,這種水放在皮囊里可以保質兩周時間,比無泡啤酒好多了。冒險者們會出錢購買這種安全的水的,只要一銀幣酒可以裝滿一大水囊。”
“祝你生意興隆。”烏賊把杯子還給侏儒。“你這水比鎮子上最好的泉水都好,一定能掙錢。”
“這倒是真的。”陂鴨嘴角向上微翹,興味盎然地掂量西格爾的鏈甲衫。“很不錯的盔甲,比我預想的要好得多。說不定你有做個好鐵匠的潛力”,他做出結論。
“我得感謝你告訴我雜貨店的秘密。”西格爾說,“我還真沒想到這里面有好大的生意可做。”
“你接下來準備干什么,要不要去武器店看看?”
“不了,爵士大人會挑選武器的。他說會根據我的訓練情況找合適的裝備,他可是個厲害的劍客,眼光不會錯的。所以我沒什么需要再買的了,日落之前還會待在這里,拿你的這些盔甲練練手,說不定還來得及修好幾套。”
“你可真好心,那我不是賺大便宜了?!”侏儒高興的說道,蹦了起來。
太陽落山之前,西格爾一直在忙著修理盔甲。他干活的速度越來越快,令旁邊熟練的侏儒技工都贊嘆不已。這一下午的時間他又修好了兩個鏈甲衫,還幫忙整理了一小堆皮甲鉚釘。雜貨店的技工教給了他鱗甲的拆卸和修理秘密,還幫忙在西格爾的鏈甲衫里裝上了一塊護心板。
“絕對比得上矮人的手藝。”那個侏儒自豪的說。
就這樣,西格爾有了自己的盔甲,而且這個盔甲可以根據身體的成長變化慢慢改裝。他把鏈甲衫穿在外套下面,驕傲地昂著頭回到了旅店。明知道沒人能看出他里面有鏈甲衫,但是西格爾仍覺得此刻自己是不可戰勝的,好似世界之王。
回到旅店的時候這里已經是人聲鼎沸,好多水手聚集在這里,大聲歌唱著。因為這里的老板蒂莫西做過水手,還曾經是個厲害的大副,所以水手們將這里視為自己的地盤,是一艘不會沉沒,永遠快樂的好船。
“當你餓了,吃口肉啊;當你渴了,喝口酒啊!當你樂了,吃口肉啊;當你傷了,喝口酒啊!”水手們大聲歌唱著,短促有力的歌詞更像是戰斗號子,他們唱到:“躲著海盜,吃口肉啊;迎著風暴,喝口酒啊!遇到兄弟,肉加酒啊;遇到美女,起來啊!”
西格爾穿過擁擠的人群,不斷讓路給強壯的肌肉或者圓滾滾的肚腩。他留意到這里的水手會上下打量他,尤其是關注那頭黑發。幾個水手小聲議論著:“看,那不就是傳說中烏賊的孩子嗎?”
“嘿,水手長,這邊!”西格爾循聲看去,發現一個熟人。杰尼斯-“齙牙”,他曾經在索斯號上工作過一段時間,后來因為‘勞資糾紛’換了其他工作。西格爾記得杰尼斯是個老實熱情的人,兩人年紀相仿,又在大副手下做同樣的工作,互相熟悉。所以他費力又擠了過去,坐在老朋友旁邊。
幾年不見,“齙牙”的口腔問題變得更加嚴重了,現在他兩顆大門牙或已經開始從兔子向海貍轉變。他和兩個海員朋友坐在一起吃喝,桌子上滿是啃光的雞骨和盛酒的大碗。
“來來來,給水手長讓個地方。”杰尼斯推了推他的伙伴。已經喝醉的水手直接從椅子上歪倒下去,躺在狼藉的地板上呼呼大睡。其他人只是簡單的表示了鄙視,也不去管他。
“齙牙,你什么時候靠岸的?最近過得怎么樣?”西格爾毫不客氣地坐下來,和杰尼斯的朋友點頭致意。齙牙過去的酒量就十分驚人,他那個還能留在桌子上的同伴也快要到了極限,腦袋在酒碗里晃來晃去,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還好還好,今天剛到而已,你不知道,這次航行太驚險了。”齙牙說話的時候非常激動,似乎對經歷仍心有余悸。他干掉一碗酒后,慢慢說道:“我們在海上遇到了獸人海盜,你也知道獸人可以在完全黑暗的地方看清周圍,所以他們狡猾的選擇在布滿烏云的夜晚追蹤我們,直到天亮后我們的瞭望員才發現獸人的船,那個時候只剩下不到2哩的距離。我們拼命逃跑,把船上所有能拋棄的東西都扔下海了,你可以想象情況有多么混亂。”
沒錯,這能夠想象出來。西格爾曾遠遠地見到過獸人的海盜船,船舷上裝飾的死人頭讓他毛骨悚然。聽說獸人登船后會吃掉所有食物,搶走每一件貨物,然后再依次吃掉死了的船員和剩下的活著的船員,在這個過程中還伴隨著虐待、強暴和肢解。多虧了烏賊有一副好眼睛,獸人從來沒機會潛近過幸運的索斯號。
“獸人用拋石機扔過來帶鐵鏈的船錨,有一跟鉤住了我們的尾舵,我們就游不快了,距離越來越近。船長吩咐大家拿起武器,要么砍死敵人,要么砍死自己,總之不能受虐而死。我的任務是看著船上的女乘客,在情勢不妙的時候幫她們解脫。你知道,幾個不明白事理的女人哭喊著求我讓她們跳船,以為這樣還能有一線生機。她們是沒見過尾隨獸人船只的鯊魚和蛟怪。”
“你是怎么逃脫的?”
“一艘金色的大船把我們救了。”齙牙高喊一聲“為了無敵的大船!”,并又痛飲一碗。“我一直在注意后面的獸人海盜,所以不知道什么時候駛過來一艘金色的戰艦。那船漂亮極了,有五面帆,速度也快,像是在海面飛行一樣。大船靠了過來,船甲板上站著許多全副武裝的戰士,手持的長槍足有三米長,看上去好像是一片樹林。獸人見到有更好的大船,于是松開了長鏈,興奮地改變了目標,我們趁機逃跑。”
“后來怎么樣了,那艘大船?”
“我看到兩船遠離后,從金色的大船上爆發出閃光,然后獸人的船就著火了,冒起滾滾黑煙。金色的大船肯定勝利了,真希望我能當面感謝那船的主人,讓我在上面白干一年我也愿意。”
齙牙的同伴睡眼惺忪,聽到這兒也不由得嗤笑道:“就你?在那么漂亮的船上多一個大齙牙?別開玩笑了丑鬼。”
杰尼斯擺擺手,決定不去理睬這個快要醉倒的家伙,只是和西格爾說話:“水手長,你現在怎么樣?我前段日子還遇到了索斯號,你怎么不在船上做了?”
“老船長走了,我也就下了船。”
“可敬的老人家。”齙牙和西格爾共同舉杯,敬老船長。
兩個人交談著分開之后的經歷,一會兒又跟著水手們唱起了歌。幾個放肆的水手大喊著,讓蒂莫西這里增加陪酒女的服務,引起了大家一致叫好。酒館老板敲著桌子,大聲詢問這幾個水手的親族都住在什么地方,一定要派船將她們叫來云云。酒客們發出更大聲的歡呼,一點也不怕將事情鬧大。
水手的規矩是喝醉了的家伙留下來付錢,沒倒下的家伙才有資格睡在女人的臂彎里。齙牙還惦記著女人,于是又喝了三碗之后便與西格爾告別,步履輕松地前往‘后巷’。
西格爾也有點腦袋發暈,他可不想留下來給整桌付錢,于是在齙牙離開后回到了樓上的房間。房間非常簡單,如同海員的艙房一般:這里有舒服的吊床,溫暖的爐火,燒開的熱水放在臉盆旁邊,一大罐淡啤酒擺在桌子上。
‘簡直不能更好了’,西格爾心想。他洗把臉,點燃油燈,坐在書桌旁。在睡覺之前,他打開取自長袍男人的書,又仔細閱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