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怕琢磨琢磨,還真是一個難回答的問題。
一個人為一群毫無關系的人,平白無故花出大筆金錢,還不是做慈善,你說是為什么?
愣上好一會兒,他發現沒法回答這個問題,索性揚下手里的信紙:“我拿回去看,不知道什么時候能看完,你提醒我點。”
王維周說:“盡管看,我那還有份底稿。”
有底稿是什么意思?是王老師先寫過草稿,改了又改之后,重新抄寫一份拿給張怕,他是認真在準備、認真在做事。別的不說,單只這份心意就讓人贊嘆。
張怕說聲謝謝了,又說辛苦了,出來回去房車。
車門下面看到個意外狀況,大狗側著身體躺在那里,嘴巴盡量往下探,在嘴巴前面是一只黃色的小雞崽,病怏怏的,一動不動倒在大狗前腿與身體的連接處,那地方很軟、也很暖。
看到張怕回來,大狗只稍稍動下腦袋,這是示意要小心。
張怕多看眼小雞崽,心說哪揀的?蹲下來先看看,再輕摸一下,還活著,就是有氣無力的特別虛。
看眼大狗,大狗也在看他。
張怕開車門,大狗馬上輕叼起小雞崽,翻身站起上車,直接跑到床上,輕放下小雞崽,咬過張怕的被子堆成個小窩,用使勁坐幾下,再輕叼小雞崽放上去,它側著身體擋在前面,這是拿張怕的床當雞窩的節奏。
看過大狗所有動作,張怕嘆氣:“別人是結了婚才降低身份,我這提前的有點早啊。”
他是想著開電腦干活,可是沒一會兒,大狗就跑到面前眼巴巴看他。
張怕一聲輕嘆,說聲等著。下車去食堂找大師傅取經,認真學習如何飼養小雞崽。然后去藥店買個針管用來喂食。
喂的是米湯,稍稠一些。
做飯師傅說其實沒必要,九成九養不活的。
張怕說聲謝了,特意帶一壺開水回來,用途是給米湯保溫,又找個特別大的紙箱,鋪上軟軟的墊子,又放些棉花,抱回來給小雞當家。
看張怕來回忙碌,又把小雞放進紙箱,再慢慢喂食,整個過程,小白全程跟隨,并且表現出足夠的耐心,一叫不叫,就是看著。
小雞不能喂水,必須要勤著喂飯,一次吃那么一點。還不能冷了,反正要認真照顧。不過,按照第一眼印象來說,做飯師傅說的特直白,活不過今天,最多明天。
于是,在張怕心里,今天和明天就是一個界限,熬過這兩天,也許就能活下來呢?
等伺候好小雞,再去收拾床,就這么一會兒時間,小雞已經在他的被子留下方便后的印記。張怕也不嫌臟,先拿紙巾擦過,再拿濕毛巾仔細擦上幾遍,然后就這樣了,竟然不換被套?
房車上的生靈又多一個,小白便是有了伴兒,全部注意力在這個小家伙身上,箱子放在地上,它就趴在箱子前面,隨時抬頭隨時能看到小雞。
而小雞似乎有了點活力,竟然叫過幾聲。
張怕這才開始干活,可是稍晚些時候,龍小樂又打來電話,說陳有道又有個想法,音樂制作這一塊,他打算去美國做。
張怕說有那個必要么?
龍小樂說:“我就是這么說的,不過陳有道說他認識一個特別牛的音樂制作人,他還說可以出一部分錢,拿片酬抵消。”
張怕說:“這就是個瘋子。”
龍小樂說:“我倒是可以理解,他要是不瘋,就憑他這種為人處事的狀態,能火才怪。”
張怕問:“你是怎么想的?”
龍小樂說:“我打算答應他。”
張怕笑問:“是不是還打算帶我美國轉轉,開開眼界?”
龍小樂簡單回個是。嚇張怕一跳:“你打這個電話,就是讓我去美國玩?”
龍小樂說差不多吧,說剛問過他爹,龍建軍居然在美國有兩處房子。
美國的房子特鬧心,按房產價值每年交稅,所以老百姓不愿意囤房子。而這個房產稅,也正是國內領導一再提起的事情,相信要不了多久,咱們也一定會收稅的。到那個時候,擁有好多房子的張大先生,如果還是保持目前這種花錢狀態,很可能交不起稅。
張怕想了下問:“你是想去美國住一段時間?”
“我爸說的,正好趁這個機會申請綠卡,反正早晚得過去,正好就著這次機會過去看看。”龍小樂笑道:“我是給你提供免費旅游的機會,還可以帶家屬,你應該感謝我。”
張怕計算下時間,笑道:“按照陳有道的拍攝進度來看,你去美國起碼是十月份了。”
龍小樂說:“還真不是,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五月初我會和陳有道過去一趟,然后他回來繼續拍戲,你要是愿意呢,就跟我一起走,咱在美國多呆幾天。”
張怕說不可能,中考以前我連這個城市都不會離開,更不要說出國。
龍小樂說:“那就七、八月份過去,反正都是玩。”
聽到這句話,張怕心底忽然有點悲涼,反正都是玩,說的多輕松啊。出生環境不同,生長條件不同,一輩子的生活也是不同。
電話那頭,龍小樂接著說:“我是這么想的,去美國好好弄下公司,估計要多呆些時間。”
張怕笑了下:“你是說把那個空殼公司正規化?”
龍小樂在美國有個空殼公司,應該說是龍建軍的,承接影片制作業務,往國外轉移錢。
龍小樂說是。
張怕想了一下:“和我無關。”掛上電話。
可龍小樂馬上又打過來:“急什么?我還沒說完話你就掛?”
張怕問:“還有事兒?”
“廢話。”龍小樂說:“元旦搞那個活動,沒忘吧?”
張怕說:“沒忘。”去年元旦搞了個三合一的迎新春文化活動,省內媒體多方報道,很有點意思。
龍小樂說:“兩件事,一個是市老干部局聯系我們,說是今年還要搞活動,問我們能不能。”
老干局每年搞活動,大部分活動屬于自娛自樂,像新春書畫展那種性質的畢竟不多。
有了上一次的成功示范,很多老干部動心,都想在這一類大型展出中露臉,便有到處打聽的。
可這玩意沒有強加的,起碼不能強加給龍建軍。老干局服務處的人就聯系龍建軍,龍建軍說上次活動是他兒子折騰的,他不知情,推給龍小樂。
龍小樂發牢騷道:“什么啊,我說經費不足的話,可以適當提供一些,但人家怎么說?說上次活動做的非常好,要是我這面方便的話,能不能多提供一些?”
張怕笑道:“唄,給你爹爭個好人緣。”
龍小樂說:“你不懂,這里面從來就沒有人緣一說,賺錢賺到我爹這種程度,除去利益相關的一些人等,放眼望全是敵人,不落井下石都算仁義的,跟他們有什么可爭人緣的?”
張怕說:“那你去年還辦活動。”
“唉,話都讓我說了。”龍小樂說:“你還是不懂,去年辦活動……算了,不說這個,反正我也不太懂,你說我辦不辦?”
張怕想起畫展時那個愛畫畫的老人,畫被人碰壞,自己去取畫,老人家二話沒說又拿出一副,全不計較得失。想想問道:“你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龍小樂說:“還一事兒呢,音樂學校也找上門,詢問有沒有可能再搞一場演出?票價定多少不管,他們可以要最少報酬。”
任何一場藝術活動,只要是面對市場,必須要考慮成本問題。
這行當有件挺有意思的事兒,不管一個藝術家有多厲害,不管在公眾面前如何表現藝術追求,在藝術家內部,大家比的是票房,比的是辦專場演出有沒有人買票觀看。
這種比較不是明面上直來直往,會是很矜持的保持著自己的驕傲。當有人開始吹牛,有人往槍口上撞,藝術家才會風輕云淡的說上一句。
直白點說就是打臉。是告訴你,別吹了,你就是去維也納演出又能怎么的?還不是自己花錢?免票請老外看?我是經過市場考驗的,觀眾認可我,拿著真金白銀買票看我的演出,而且還滿員!
有關于這種比較,跟虛偽、淺薄無關,因為這是唯一、也是最直接的價值體現,你認可我才會花錢看我的演出,這是一種本事,是一種能力,甚至說是一種驕傲。
可惜,省音樂學院的教授們還不具備這種號召力。而他們又想搞商業演出,通過商業演出才能展現出整個學校的實力,于是想找具有這種能力的合作伙伴。成功合作過一次的龍小樂自然是首選。
聽龍小樂又說起音樂學院的事,張怕笑道:“你答應了?”
“必須答應啊,我嫂子的學校,賠錢也得接下來。”龍小樂說。
張怕笑道:“那你告訴我是什么意思?”
“陪我去美國吧,好不好?親愛的。”龍小樂忽然轉換畫風。
張怕笑了一下:“你想賠多少錢?”
“賠錢不至于。”龍小樂說:“不論是書畫展、還是音樂會,都定在十月份,或者會更拖后一些時間,在這之前,只要咱們好好弄,管保賠不了。”
張怕有點好奇:“怎么弄才算是好好弄?”
龍小樂說:“山人自有妙計。”
張怕說:“你的意思是,書畫展接下來了?”
龍小樂想了一下說:“還不知道,先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