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怕笑道:“不能的,居民一定會投訴。”
于奶奶說是啊,又說留下吃晚飯。
張怕說外面有人請客,我去蹭飯。
于奶奶笑道:“多蹭一些,一定要吃飽。”
張怕說好,道別離開,去找烏龜。
烏龜跟胖子幾個人在二樓打麻將,張怕進門就問:“哪位是大頭?”
六子坐在門口玩手機,笑著接話:“來拜見財主?可惜人不在。”跟著說:“大頭是真發了,q7啊,你看見沒?”
“我認識個鬼的q幾?擺我面前也不知道。”張怕問:“多少人?”
“不少,現在就二十多個了。”土匪接話道。
張怕問:“你們跟他很熟?”
“熟個鬼,那就是個窮鬼,小時候我們都不帶他玩,后來混個職高讀,一畢業就去外地了,說是做生意,這么多年下來,確實沒少賺。”土匪說:“豁子才跟著跑了兩年,現在整個一大變樣。”
胖子罵上一句:“靠,在外面當騙子,賺再多錢能怎么的?”
“少說廢話,你不羨慕人有錢啊。”土匪說:“中午跟四眼、豁子一起吃的飯,人家那不叫騙,是商業行為,正當賺錢。”
烏龜說:“趕緊說,給作家同學積累素材。”
土匪就沖張怕說話:“我告訴你啊,大頭最開始做什么,最開始是跟人賣洗衣粉,就是超強去污那種,全國各地的菜市場總能碰到……現在可能是碰不到了,以前總能碰到,那時候大頭是跟別人干,干了三年攢了點錢,就自己扯旗自己干,帶上他弟弟,還有幾個人,開始也是賣洗衣粉,都是在魯東那面拿貨;后來賣去污皂,都是掛著高科技產品的名頭,說是廠家促銷什么的不賺你錢,也不想想,哪有那么多廠子滿世界促銷啊?基本就是騙。”
“后面幾年也還是在做類似商品,全國都走遍了,很辛苦。”土匪說:“那時候,四眼犯了點事,警察抓仇人找,家里還欠著錢,正好大頭回來,四眼就跟著走了。”
土匪鐺鐺鐺一通說,讓張怕又了解到一個騙錢手段。
這種騙比較安全,每到一個城市,撐起遮陽棚,掛上橫幅,跟以前賣洗衣粉時差不多,也是慶祝某某公司如何如何,后面是抽獎活動。
兩旁立著告示牌,說明抽獎規則。以手機為例,虛標個價錢,說是手機公司新研發的產品,慶祝其上市,也是為增加用戶體驗什么的,搞抽獎贈送,百分百中獎,抽到什么送什么,包括手機。但是,因為手機是貴重物品,白白贈送的話……總之不合適,您呢,得給點錢才能拿走,也不多,一個標價四百塊的手機,你給個九十九、八十八的,反正不過百,讓你看著也沒多少錢,花出去不心痛。
可就是這個八十八或者九十九,有時候會更少,比如六十六?卻是成就了大頭這些人。
抽獎會有一二三四五的不同獎項,牙膏啊牙刷啊不銹鋼盆啊,分列其余各個小獎項,大獎是手機,然后你來抽吧。
抽到牙膏,給你。抽到盆,給你。抽到手機,一個價值四百塊的手機,不到一百就給你,你要不要?
你會想著這個手機是不是假的壞的?可以當場驗機。
也許你覺得四百塊是瞎喊價,其實就值個二百塊?可兩百塊對上八十八、甚至六十六,這筆帳你會不會算?
大概就是這么個套路,抽獎時再收你個兩塊錢,鐵鐵的穩賺不賠。
土匪說:“四眼說他出去兩年,第一年賺了八萬,今年賺了十三萬,大頭賺的更多。”
張怕琢磨琢磨:“能賺這么多?”
土匪說:“他肯定沒說全,藏著掖著的,也許還有別的道兒,我覺得一個月騙一萬,應該是真的。”
胖子說:“大頭就這德行,有點錢就要顯擺,真是小時侯窮怕了。”
張怕說:“應該是你們小時候欺負他才是,把人欺負瘋了。”
土匪說:“我覺得咱也可以做,牙刷、盆那些破玩意,兩元店一大堆,隨便買點,弄幾輛車,咱往鄉下奔,手機也便宜,去電腦城找那幫手機販子,有個二、三十塊錢就能搞來挺好用的電話,又趕上過年,正是來錢好時候,天時地利人和……”
話說一半停住,因為胖子死死盯著他看,土匪問胖子:“怎么了?”
胖子搖搖頭:“我怕張怕揍你。”
張怕撇下嘴:“我閑的?”
話是這么說,倒是真的開了眼界。按說他這一天天的也總在外面跑,為什么就沒遇到這種抽獎活動呢?
他們這面正說著話,房門推開,走進來倆人,前面一個戴眼睛,后面一個眼睛有點賊,是四眼跟豁子。
四眼喊話:“走吧,還等什么?”
烏龜喊道:“就一把,最后一把。”
“誰跟你最后一把?走了。”胖子起身道。
烏龜罵道:“靠,贏了就跑。”
“我跑腦袋啊,我一邊分神聊天一邊打牌,你都贏不了我,還說什么?”胖子問四眼:“都喊誰了?”
“挺多的,大貓、三蹦子他們已經過去了。”四眼問:“剛聽說烏老三把人捅了?嚴重不?”
胖子罵道:“靠,你就認識個烏老三,那是個好玩意么?”
四眼笑了下:“忘了,忘了你倆不對付。”跟著說話:“這么多年,你怎么沒收拾他啊?”
烏龜走上來說:“我還沒收拾你呢,上次你跑了,我們倒霉了,這筆帳怎么算?”
四眼笑道:“有什么算不算的,咱不都這樣,你小時侯也跑過。”
“我那是小時候,和你這事兒能一樣么?”烏龜回道。
“一會兒我多喝幾杯還不行么?改天再單請你一頓。”四眼說。
胖子罵道:“單請個腦袋,我們這么多人你說單請,你怎么混的?”
四眼笑道:“你們人多,你們是老大,今天是大頭哥請,改天我再請你們。”
“這還差不多。”胖子說道。
一行人里里拉拉往外走,大白天的,道邊有人看到,便大聲問上一句:“上哪?”
“喝酒啊,你來不?”胖子這群人極盡挑逗之意。
“靠,你請我就去。”那人回道。
“那你有的等了。”
沒一會兒來到大虎烤肉,大虎在門口坐著,看著炭火慢慢燃燒。
四眼和豁子過來打招呼,還說一會兒喝幾杯。然后進屋。
大貓已經吃上了,對于吃請這種事,大貓那是無比認真且用心。
大頭沒在,張怕和胖子這些人坐下,有服務員上爐子上肉串,有人去抬酒,然后就是喝酒吹牛。
是不是覺得胖子這些人每天活著就是一張嘴,睜眼就是吃喝?
因為,這是他們的目標。無數小人物努力的目標就是可以每天有肉吃每天有酒喝,每天和相熟的朋友喝著酒吹牛皮。
在那個年紀、這個年代,能串場子喝酒,代表著他們有能力有面兒,最主要的,不缺錢。
誰能活著不缺錢?
買不起寶馬睡不到模特,用啤酒催胖自己,迷糊著混過一天是一天,也算是逍遙快樂,這是小人物追求的幸福。順便等待著生命在該終結的時候終結。
在這種酒局里,張怕是最酷的那一個,坐在邊角,一個人安心吃喝,絕對不會起身出去敬酒,有別人來敬酒,他是端杯就喝。
很快喝光一瓶啤酒,大頭來了。帶著他弟弟,還有幾個人。
這家伙的腦袋是挺大,肥頭大耳的,倒是不胖,而且很黑,一臉橫肉。
進門大聲打個招呼,感謝大家給面子捧場,先是挨個桌子走一遍,寒暄幾句,回去主桌坐一會兒,很快就拎著啤酒瓶子挨桌走。
這家伙很猛,先打了一圈通關!
屋子二十多個人,即便杯子小點,二十幾杯酒下去,那就是什么沒吃,先喝上三瓶多啤酒。
這樣一來,酒局馬上熱鬧起來。
大虎也進來喝酒,主動敬了大頭兩杯,今晚的財主,得招呼好。
幸福里當前的大事是什么?拆遷。
這群幸福里的精英們喝著喝著,自然聊起拆遷事情。豁子問大虎,大意就是你這塊想要多少錢?什么樣的補償條件?簽字沒有。
大虎淡淡回上幾句,張怕聽得一愣。
過上一會兒,拿杯酒坐到大虎身邊問話:“打算做釘子戶?”
大虎恩了一聲:“拆遷公司不給我門市房,后面這個屋子算我違建,老子再不釘子一次,豈不是白活幾十年?”
看張怕一眼,又說:“寧所找過我,說幸福里拆遷是市里來年第一等大事……我有點矛盾。”
張怕想了下說:“要是按照我的想法來說,一輩子,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活著是真的,不過你不是我。”
大虎笑道:“還是你了解我。”
張怕趕忙說話:“快打住!我一點都不了解,你千萬千萬別嚇我。”
大虎為什么說張怕了解他?因為:這家伙打算以死相拼。大虎的想法是,我不訛你們,但作為拆遷方,你起碼得給我該給的,否則就不行!
之所以會心下矛盾,因為他并不是孤家寡人。
大虎笑了下說:“不著急,幸福里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住戶。”
是啊,有很多很多。比如到現在還關在監獄里的三個戶主。另有些人也是關在監獄里,雖然趕不上拆遷,可若是知道自家人在拆遷時受了委屈……
再有江真那種碰瓷家族……
最主要的,是胖子這一群正當年的生力軍,每一個都是不安定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