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也不歸樓里,沈青青此刻有些驚愕。
適才她和顧微微對沈煉沒救人之事有了些許爭執,只是兩人都很克制,沒有摩擦出火花,沈青青為了避免尷尬,主動挽著顧微微的手,兩人去了閨房,說些女兒家的私房話。
其實也沒什么好說的,就是沈青青見顧微微不施粉黛,到底辜負了這天生麗質,想將她打扮得更好看點,兩人聊起這話題,自是有說不完的話,之前的小小芥蒂,早已到九霄云外。
兩個姑娘在閨房密語,沈煉當然沒有跟上來。
兩人說著說著就互相打鬧起來,正當她們在房間里笑聲不絕時,突然間就竄出一個瑩白如玉的骷髏架。
沈青青最先看到,一時間竟嚇得沒說出話,她到底只是個小姑娘。
顧微微亦是尖叫一聲,驀然間她帶在身上那塊由梅念聲給沈煉的陰玉,涌出一股奇寒無比的冷流,瞬息間匯聚于她眉心祖竅,跟著眉心祖竅似被捅破,一股子仙家法力瞬時轟出,被她身上那把菜刀汲取殆盡。
這說來話長,實則不過是一個念頭的時光。
那骷髏架還未動作,菜刀就從顧微微袖子里飛出,眨眼間砍中骷髏架,正中其眉骨,深深鑲嵌進去,登時一股龐然的殺機一閃而逝,骷髏架一動不動。
瞬息間,那之前禍亂白家鎮的骷髏就被顧微微手里的菜刀制住。
沈青青自然認得那是她給沈煉的斷刃,渾然料不到其有如此奇偉的威力。
顧微微也想不到這菜刀竟有如此奇妙,她有些不好意思道:“郡主,這東西太珍貴了,我還是還你,你好用來防身。”
沈青青剎那間有些心動,隨即收起這心思,微微笑道:“姐姐,這東西既然給了出去,哪有收回來的道理,況且它在我手上時,并無太多奇異。”
顧微微搖搖頭道:“不行,阿煉之前雖然給我說這菜刀很珍貴,但我沒料到它有這般厲害,我有阿煉保護我,有它沒它都一樣,可你出門在外,留著它終歸是件好事。”
沈青青道:“我還有仙奴呢,姐姐別小瞧了他。”
顧微微心道:那是你還不了解阿煉的本事有多大。可她不是個拖拖拉拉的性子,見得沈青青拒絕,不好繼續勸她,想著以后找個機會將菜刀還她就是。
外面的房門打開,出現的是仙奴,隨后白小魚也到了,唯獨沒有沈煉。
顧微微道:“阿煉呢。”
白小魚四處望了下,奇道:“掌柜的不見了。”
顧微微有些疑惑,卻不擔心,她是知道沈煉的本事,只是心里琢磨沈煉為什么消失,可是如何想都是想不通的。
白石鎮三百里之外,有座荒山,比青霞山還要高。山路被雨水濕透,有些泥濘,淅淅瀝瀝的冷雨依舊在山間下著,空濛云霧縈繞山中,看不到遠處。
沈煉緩步濕滑的山路上,總覺得這出場景似曾相識。
他信步朝前,并不急掠,一路上風雨相隨,氣質超逸脫俗,好似龍神出行。
山間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葉,都各自低垂,好似虔誠的信徒向偉大的神祗頂禮膜拜。他確然當得起這種膜拜,草木的本心,很是純粹,最能體會到沈煉的偉大與超凡。
過不多時,沈煉看到了一處斷壁殘垣,說不出的滄桑歲月,從殘垣斷壁里透露而出。在斷壁殘垣背后,赫然是一處倚天絕壁。
平常的崖壁或多或少都有些坑坑洼洼,唯獨這面絕壁,光滑如鏡,像是一塊渾然天成,無需雕琢的玉石。
上面覆蓋著一層水膜,正是崖壁上的水沖下來。
沈煉道:“這里的佛法確然能消隱你的魔氣,可還是瞞不住我,你是想被我直接打成灰灰,還是老老實實出來,聽我發落?”
他說這話,沒有刻意的針對任何一個角落,仿佛自言自語。
甚至沒有驚天動地的磅礴氣勢爆發出來,像極了在唱空城計。
可是沈煉話音落去未久,那光滑的崖壁就走出一個人,那是一個禿頭的黑袍僧人,一對臥蠶眉,躍躍欲飛,眼睛,鼻子,臉龐,耳朵,看起來都有些奇怪,組合起來,卻有一種完美的味道。
他的臉上看不出驚慌神色,只是立在崖壁下,合十道:“上仙,我無意冒犯你。”
沈煉道:“你倒是有些奇妙,我先前以為你只是個魔神,有些邪法,可是現在看到你,發現你的佛法也很是精深,倒是教我有些好奇了,說說你的來歷。”
黑袍僧人很是謙卑的低眉垂首,接著緩緩道:“上仙過獎了,我本是這伽藍寺的一只蠶,大概是五千多年以前,我突然有了‘我’的概念,自那開始后,就變得很餓,因此我居住的那株桑樹不過兩天就被我吃了一小半葉子。
后來來了一個和尚,他深深注視了我好一會,那時候我怕極了,因為我那時候能感覺到他兩根手指就能捏死我,可他最后只是嘆了口氣,對我說:你這樣下去,桑樹的葉子遲早要被吃光,那時候這棵桑樹就活不成了,可你是在這棵桑樹上開靈,氣機早和桑樹連在一起,暫時不能離開此樹,否則你才開啟的靈慧又得消退,白白浪費了你這場大造化。
他那時候說的話,我都聽不懂,只覺得他好像不會害我,只是不想我繼續吃桑葉。
但我很餓,又不能不吃。
后來和尚就將自己的手指咬破,將出血的傷口湊到我嘴邊來,那時候我很餓,就吮吸他的血。他的血真的很好吃,勝過桑葉里那些鮮美的枝葉,還有一點點甘甜。
他天天用自己的血喂我,我就不再吃桑葉了。
過了一段時間,他沒有再來了,那時候我很是失落,而且也不想吃桑葉了,只是在樹上等他。
一開始我以為自己不吃桑葉,會很餓,結果過了好多天,我都沒餓,而且體型也漸漸變大,勝過任何一只蠶。
有一天我覺得很難受,開始嘔吐,結果吐出了一根絲。那時候我很害怕,因為我本能的感覺到自己吐絲后,死亡也要降臨了。
我很怕死,更怕再也見不到和尚,只是一天天下來,吐出的絲越來越多,將我牢牢束縛住,直到某一天,我再次見到了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