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商繼承了東夷人篤信占卜的習慣,每卜必北向,他們稱北方的不死神為玄冥,實際上在殷商中‘冥’和‘武’都是一個意思。筆|趣|閣。。
源于此,太師府和王宮都在北面,以示尊貴,所以武丁將沈煉帶到了最南邊,在那里找了個雅致的酒肆,單獨開了個房間喝酒,下面臨河,對面種植著古柳,雖不是十分勝景,對酒當歌,仍是九分愜意。
更何況吃的是龍肝龍肉,喝得是百年仙釀,可謂十分愜意了。
武丁一開始連續喝了三杯,消解掉心中許多難言的復雜情緒,然后才看向沈煉,這個令他不知如何對待的奇人。
沈煉哂道:“想說什么就說唄,男子漢,大丈夫,有什么說什么。”
武丁道:“其實我不是很懂你們,你說關龍子先生他明明有無數機會可以活下來,為什么要選擇去死,難道死亡比活著還有魅力。”
沈煉悠悠道:“其實你沒說錯,活著的人才有資格享受美好,死的人什么都沒有,我曾聽過一句話,叫做‘死去萬事空’,故而我從年輕時開始,就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活著,并努力享受一切美好,關龍子那種人在我眼中便是愚不可及的代表。”
武丁略顯得愕然,他本以為沈煉會夸贊關龍子一番,誰想到全然不是那回事,他又道:“為什么今次見你總覺得有些奇怪。”
沈煉灑然道:“這何足為奇,今次你見到的我,跟過去的我有很大不同,實不相瞞地告訴你,我已經登臨太乙之境,你想必知曉這意味著什么。”
武丁聽了這番話后,差點把喝進去的酒都吐出來,他道:“若是旁人吹噓自己的境界,即使是真的,我都有些不屑于那人的人品,偏偏你說出來,那種理所當然的高昂姿態,令我完全生不出惡感,不過說實話,現在我內心充滿苦澀。”
河畔古柳,迎風搖曳,雖然已經是天寒地凍的季節,但枯瘦的枝條,依舊優雅從容。
武丁卻做不出古柳那般優雅從容的風度,此時恨不得一口氣再喝一大壇酒。
沈煉淡笑道:“你想必以為,只要沈煉仍是天仙境,憑借如今朝歌城里的強者云集,若能把我留下,想必不會付出太大的代價,屆時你武丁還可以去求求情,放過我沈煉一馬,如此全了你心中的道德,雖然那會讓你親近的那些人有所不痛快,可也是你能做到最大的努力了,如今沈煉卻以更強橫的實力進入朝歌,使你最好的設想都宣告破滅,由不得你不苦澀難言。”
武丁嘆息道:“你好歹給我留點面子,現在我覺得自己內心其實很是丑惡。”
沈煉道:“人心本就丑惡,難道沈煉就完全光明磊落?別說我,便是天乙以及你師祖都有陰暗的一面,甚至那無上超脫的元始天尊,亦曾有元始天魔這陰私的魔面,因為丑惡的出現,所以人們才會厭憎它然后努力追尋美好,這一點上,只要是存在世間的生靈,都沒有太大的差別,差別只是在于大家認知的美麗并不同而已,正如你說,我淌這渾水,是給你們找不痛快,也是讓自己不痛快,可你并非我,難以明白,那不痛快中自有我的痛快。”
武丁不由得灰心喪氣,直到現在他已經絕了能勸動沈煉的心思,本來想把今天見到那紅衣少女的事都一并告知沈煉,到現在已經全然提不出口,只恨他無力,沒法左右他們。
他嘆口氣道:“接下來你要做什么,說實話,我已經明白,什么事都沒法瞞過你。”
沈煉微笑道:“斗姆元君她老人家,這漫長歲月里,首次為了某人破戒,出現在幽冥,來到朝歌城意圖給我一個深刻的教訓,如今我沈煉怎么好意思就此抽身離去,讓她老人家唱一出獨角戲,所以接下來只好讓她老人家滿意,大家痛痛快快比個高低,屆時不管她有什么目標,我有什么目標,從這次后,總能看個大概的分曉,你說這不是將復雜的事簡單了,大家都會痛快。”
武丁道:“你既然知道那么多,難道就當真有把握,能夠全身而退。”
沈煉道:“說實話,我對斗姆元君的手段并不了解,若是沖突起來,更沒有什么把握,但這無所謂,她也不知道今天的沈煉有什么本事,不過在此之前,我對你們朝歌城那口司母戊鼎更感興趣。”
“司母戊鼎是祖甲的心血所在,而且號稱大地之根,勾連我殷商祖脈,你對它有企圖,看來是一點情面都不想講了,我很不明白,干嘛非要做這么絕,我以為你不會是那樣的人。”武丁又是一口悶酒后說道。
沈煉注目河畔的古柳,登時古柳被注入生機,在這凜冽寒冬中,抽枝發芽,無數柳絮新生,隨風飛舞,更勝簌簌飛雪,落在幽幽的河面上,魅力無窮,引起許多行人駐足觀瞻。
他淡淡道:“那不是做的絕,我起步太晚,唯有以非常之事,行非常之道,賤非常之功,其實你依舊不清楚,天乙他絕非想要簡簡單單代夏那樣簡單,在這場博弈中,他和我都不想老老實實按部就班當個棋子,那大家索性都廝殺激烈點,更或者將棋盤推翻,到時候才是皆大歡喜哩。”
武丁全然沒法理解沈煉言語中的深刻含義,但體會到沈煉并非出于對殷商的厭惡,才有今天的作為,只是其本身究竟真實目的是什么,并非他所能知。
但是這已經讓他好受些許。
沈煉說完后,就端起酒杯,這是他今天第一杯酒,亦是最后一杯。
他找武丁說是全無機心,其實不算假,但也不真。誰叫他武丁正是殷商國運所鐘,所以朝歌這場針對沈煉布置的殺局,必然借助了武丁身上那驚天氣運。
適才談話間,沈煉已經從武丁身上收獲不少信息。
其實從他一開始進入朝歌,便知道自己落入一個殺陣當中,如果他氣機露出破綻,將再無緩和余地。
而武丁有意無意間,就成了他的掩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