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亮聽到沈煉解釋后,不由為那個圣姑心憂,師叔和師父雖然風格迥異,實質上都是那種一旦下定決心,就絕難動搖的道者,而且以他們驚天動地的神通,做他們的敵人當真是十分不幸。
他的神色變化落在沈煉眼中,沈煉悠悠道:“你是否為她而擔憂。”
李元亮慚愧垂首道:“確然如此,弟子不知為何,見她就驀然生出親切,可實際上她又仿佛水中的白云,圣潔、美好,但終歸可望不可及。”
沈煉淡淡道:“這并非你定力不夠的緣故,那正是她修行的特質,亦是夏國大祭司對她十年如一日的培養,將天道的氣息,深入她表里,這才有了南方諸蠻對她死心塌地的膜拜,你雖然是修羅身,可修行實質依舊是我道家正宗玄法,對于她身上那種涉及天人化生、萬物滋長妙道的玄妙,根本沒法拒絕。可以說任何修行不夠的練氣士,面對她時,修為總要大打折扣。”
沈煉心里一嘆,大祭司果然是死心塌地為夏王的,培養蕓不但是用來對付他沈煉,亦是殷商廣大練氣士的克星,只是如此的培養,也絕了蕓大道之途,可惜了她那身好資質。
李元亮聽了沈煉解釋,才明白自己那些情緒的由來,饒是如此,他依舊沒法對于心中那個美好形象生出惡感。
接下來沈煉便吩咐李元亮他們四人去了西梁國,暫時聽從陳菁的差遣,以他們四人聯手,加上沈煉傳授的四象殺陣,便是地仙級數的人物,也可以稍作抵抗了。
至于沈煉還不打算回歸西梁,他還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將自家徒兒雷婧的那個廚子招攬。
這個人是他自立國度的一個關鍵,更是對殷商氣運的打擊,如果他歸附了殷商,對于沈煉來說,逆襲天命的難度將更大了。
夏王很早就回到了蒙山,只是不見他帶著沈煉的人頭,所以大部分人都明白了,那個膽大包天的青玄道人,果真逃出了夏王的追殺,況且他此前還重傷了關龍子,毀了兩儀生死燈。
雖然之前夏軍大勝東夷,實是值得慶賀,但青玄道人的事,還是為這場勝利蒙上一層陰影。
可是夏王似是毫無所覺,他下了詔令,將有施氏的妹喜納入宮中,同時加重了對于東夷諸部的盤剝。
東夷諸部的人是敢怒不敢言,畢竟即便夏王非是天下無敵手,但能和他作對的依舊是少數。
至于云陽,在夏王納妹喜為妃時,都沒有出現,聲望更跌落了不少,哪怕他是白帝子,接二連三的受挫,依舊讓東夷人免不了失望,況且妹喜跟他有婚約在身,如今卻入了夏王的后宮。
夏王為了迎娶妹喜,在蒙山建立起一座行宮,耗費了不少資源,宮在蒙山頂,周圍的云端,栽種著云松,還有許多奇花異草,每日太陽升起,便可見萬千云霞變幻,美不勝收。
而夏國的高層,更清楚一點,那就是妹喜確實得了夏王真實的寵愛,沒有別的原因,就憑她容貌和大祭司一般無二,就注定了她必然后宮獨寵。
關龍子被關進了行宮地牢里,僅有雷婧能出入地牢來看他,而關龍子在此期間毫無保留的將連山易盡數交給了雷婧。
他如今白發蒼蒼,血肉干枯,那次沈煉對他的傷害,著實不輕,只不過關龍子并無什么頹喪,看起來怡然自足,雷婧不堪其憂,每日讓那廚子阿衡變著法做食物,只是關龍子不知為何,雖然神態怡然,但進食卻愈發少了,那并不是他在學練氣士餐風飲露,斷絕五谷,而是真的沒法吃下東西。
這一次關龍子講完連山易,沒有留給雷婧沉思的時間,他說道:“連山者,象山之出云,連連不絕。究其之用,乃是以四季六氣為旺衰指引,以六甲值符為吉兇判辨之參照,以三元九運為時空轉換。
在這一點上,跟金木水火土五行生克有本質的區別,這也是我和你師父易道不同之處。談不上誰更高明,不過他所學太多,欲要包攬天地萬物,最后推演宇宙萬物的一切發展,使過去、現在、未來一應在心,最后超脫時光長河而出,故而現在于易道上一定是沒我純粹的。
這也是他至今沒能真正一只腳踏入太乙的原因所在,不過他遲早會明白這一點,關龍子的一點私心就是,請你不要將連山易的精髓告訴他,讓他的進步慢一點。”
雷婧道:“如果先生要問我,我沒法拒絕,不過他只要不問,我就不會主動告訴他,只是你此前既然已經將連山易給了他,為何現在又不想他得悉精髓。”
關龍子苦笑道:“我一生都可謂光風霽月,但對于你師父我始終還是動了一次機心,連山易交給他,其實也是故意將他往易道上引,易道博大精深,即使以他之高明,也得費許多精力,令他難以純心于一,進窺太乙境。”
雷婧很是難過,她知道關龍子是真正的君子,所以做出這種機心,實是對舅舅的赤誠所致,才違背了向來的行事準則。
以先生的智慧,怕是這一點遲早瞞不住他,所以兩人的情誼,終歸還是破滅了。
而為了大夏做這么多的關龍子,現在并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舅舅仍舊沒有赦免他。
雷婧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請舅舅赦免關龍子。
正在這時候,外面傳來齊整的腳步聲,一個宦官在一批侍衛簇擁下,抵達牢房,那宦官看到雷婧,便親切道:“婧貴主,大王有詔令傳達給你。”
雷婧點頭,便規矩地行禮。
宦官神色肅穆,“有女雷婧,功在社稷,賜姓為姒,封國有莘。”
自大夏建立以來,主動賜封土地的時候還是很少,即使王族中,也少有人能得到封地,雷婧被賜姓王族的姒姓,還封國有莘,可謂天大的恩賜了。而且她改姓姒之后,加上一半的王族血脈,將來甚至能有機會承繼夏統。
雖說自大夏建國以來,從未有女子當夏王的先例,不過從法統上,她確然具備了機會。
更何況夏王僅有一個兒子,還常年駐守靠近北狄的邊疆,顯然不得夏王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