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中‘哧哧’一聲,方雁影就這么出現在了沈煉身后,如同虛空是一塊幕布,拉扯開后,她就出現了。筆、趣、閣www。biquge。info
這是極為高明的劍遁之術,以身融入劍氣,飛速絕倫,因為無形劍氣的特性,所以一旦施展,就無影無蹤。
方雁影道:“師叔,我去了山上,見到了山神,替你下了戰書。”
她說話時就不禁想起了上山的情景,那是一個青衣道袍的年輕人立在山崖上,滿空俱是飛雪,然后響起了劍吟聲,所有的飛雪在那劍吟聲中俱成靡粉,最后落在虛空中就成了霧,滴落下去,就成了風雨。
如果僅是如此也就罷了,方雁影自己都能感覺到,便是她身化無形劍氣,在那劍吟聲下都要受到影響,法力的震蕩頻率會跟劍吟趨于一致,連神魂都概莫例外,甚至仿佛對方心念一動,改變劍吟的頻率,就可以將她化成一灘血霧,她根本沒法想象人世間還有如此可怕的劍術。
“你聽到了劍吟,可否見到陷仙劍。”沈煉目光悠然,隨著弱水起伏不定。
方雁影回憶了一下,自己只聞劍吟,未曾見劍,道:“回稟師叔,沒有見到。”
“可惜了,那真是一把好劍,若能擊敗此劍,或被此劍擊敗,俱是人生難得快意之事。”沈煉轉過身,微微笑道,腰間懸掛的五行神劍發出清吟,似是對沈煉的話不滿。
它自出生來,還沒有嘗試過失敗的滋味,也永遠不想知道什么是失敗的滋味。
方雁影不知師叔為何知道她聽到了劍吟,但聽到師叔說到‘或被此劍擊敗’,免不了擔心起來,言道:“山神對我說‘月圓之夜,一劍飛仙’,我算了算,下個月圓,離現在還有二十天,師叔可找到了長生果?”師叔寬大的袖袍遮住了森森白骨的手,但用這樣的不全的軀體,如何能去同山神斗劍,到了人世絕巔,一絲一毫的影響,都可能左右勝負。
“可以說找到,也可以說是沒有找到,因為長生果不再是一個果子,而是一個人。”沈煉嘆息道。
“人?”方雁影不理解這是什么意思。
“婆娑樹是來自極樂凈土的寶樹,但它結果的方式卻是和我們認知不同,準確的說。長生果是一種‘果報’,最后著落在人世苦海中,卻是會具體在某個生靈身上,他有‘長生果報’,將來必定是能成菩薩乃至于成佛,這一點我也是見到那個人才明白的。說起來這人在世間修行的生靈眼中,比諸不死藥還要珍貴,他的血肉流淌著長生果的果報之力,吃了它妖魔可有望成大圣,道家有望踏足天仙,佛家有望證菩薩果位。便是我吃了他,也能五行大道更進一步,同陳北斗一較長短了。”沈煉淡淡地笑著道。
“那個人在哪,很難抓到么?”方雁影眼中泛起一絲奇異的神色,她縱有些良善,但涉及大道生死,也能拋卻這些,何況師叔對她恩重如山,如果師叔有所顧忌,萬般罪孽,死后下陰曹地府,千刀萬剮,都讓她代受了便是。
沈煉笑容斂去,靜靜地看著方雁影,道:“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剩下的時日你可以找個地方,修行我傳給你的大自在無形劍氣,不然到時候連觀戰的資格都沒有,也違背了我帶你來鐘山的初衷。”
方雁影看得師叔神色堅決,只好‘諾’了一聲,消失在風雨中。
大自在無形劍氣和無形劍氣只差了‘大自在’三字,實質上卻有天淵之別。‘大自在’三字出于佛家,又有道家絕巔的妙旨,即便只是有所小成,也能得幾分自在法意,在驚天動地的決戰中,保護住自己。
沈煉說不準自己將來的命運會流向何處,只能現在盡力為宗門培養幾位修道種子,在這時候他更懷念陳師兄了,因為無論是師姐亦或者盧守義、燕不歸,都只是一時之選,絕非青玄的脊梁。
青玄現如今除他之外,也唯有師祖能做定海神針了。
可惜兩人怕都未必能在此方天地停留許久,尤其是沈煉自己,精進神速,絕非沒有后患,他已經引起‘天道’的注意了,就算是過了陳北斗這一遭,怕還有更艱難的劫等著他。對此他愈發佩服陸九淵,到底是如何能在此方天地停留那么久,還能繼續進步,且來去自如。
只不過別人的路再好,也沒有自己選擇的路走得踏實,沈煉固然欽服,卻不羨慕,抬頭望著鐘山某處,心里道:“你也是這樣想的吧。”
陳金蟬跟在巫尊后面,不知是因為陪著巫尊喝了一碗龍鯉湯,還是因為巫尊的庇護,上山的路不管如何險峻,他都可以輕巧的越過去,體內有一股熱氣,生生不息,給他無窮力量,跟上前面不疾不徐走著的巫尊,只是他沒覺察到自己的步伐頻率是跟巫尊一致的。
鐘山很高,一眼是看不到絕巔在何處的,好在山神廟并非建立在絕巔,即便這樣,陳金蟬和巫尊也走到了半夜,可見天上的月。圓月未過去幾日,天上一輪彎月如刀,看起來頗為凌厲,連帶清寒的飛雪都在月光下,露出菱角。
陳金蟬素來古井無波的心境,變得有些興奮起來,畢竟就快要見到山神了,那可是人世絕巔的大人物,掌管著鐘山生靈的生老病死。
他思緒像雪花一樣飄飛,然后猛然一步踏出,月光泛起漣漪,他已經和巫尊到了一塊平整的山崖上,雪堆得很厚,甚至厚厚的云層都仿佛觸手可及。
他并不清楚,縱然神廟沒在山巔,僅僅靠走,半個月都未必能到,適才巫尊用了一種類似‘縮地成寸’的道術,先讓他跟著,適應步伐頻率,最后才施展法,一步踏出就到了目的地,也不會對他身體造成嚴重負擔。
其間曲折要等他修行后,才會明白,現如今他只看到神廟的屋頂上,盤膝坐著一位青色道袍的年輕人,那就是所有生于鐘山生靈的信仰所在――山神爺。
他膝蓋前橫著一把劍,月光如水般從他身上滑過去,然后再看不出非凡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