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陽山飄渺難尋,即使知曉地點,尋常人也進不去。
即便是玉明仙尊,也花了一日的功夫,算出入口,方才進入。
他輕裝而來,只穿了一身黑色袞服,略顯出一點大派掌教的威嚴,入得仙境,前面是三條飛瀑,從地上倒著往天上卷去,既違背常理,又讓人震撼莫名。
那瀑布到了云霄深處,就悄然無蹤。
同時隨著瀑布沖刷,滿山的元氣也活躍起來,滋潤草木,結出奇花異果,靈禽嬉戲,走獸悠閑,怡然出塵。
三條倒卷的飛瀑,越過絕崖之巔,更顯出仙境的壯闊。
待得玉明仙尊沿山路緩行,果然不久后就看到處洞府,紫氣蒸騰,如道家修士觀想的紫府,上有一副對聯:
無為清凈觀世態,太上忘情傲圣尊。
一筆一劃,如摹刻大道痕跡,觀之不覺注目。
早有一位童子立在門外,神情倨傲,見得他來,高聲道:“爾,可是玉明。”
玉明仙尊心下發怒,便是見了你家道尊,我也是平起平坐,你一個看門童子,也敢同我擺譜。即便是有求而來,也斷然不能給小瞧了。
他面色淡然,拱手一禮,道:“貧道正是玉明,特來拜見你家道尊。”
玉明是世間少有的長生真人,他這一禮,自然不是好受的,登時那童子就感受到股令人窒息的壓力,將他壓在背后的石壁上,一寸一寸,要給他碾成粉末一樣。
偏偏因為這力道太強,讓他連任何反應都做不出來。
這時候里面有人道:“童兒,你怎么敢受玉明道兄的禮,還不趕快行禮。”
洞府內發出的聲音,若春風徐來,將玉明仙尊拱手間的絕世法力,徐徐吹散,不帶半分煙火氣。
童兒壓力減退,只好作勢欲跪,向玉明行禮。
玉明仙尊既然給了他教訓,自不會追究太過,虛手一拂,道童便行禮不成。同時也心贊太上道宗的道尊,果然非同小可,只剛才那一下,就知此人法力甚深,能預先算出他來,亦可知道行不淺。
在道童引領下,行不多時,就進了一處飛檐流水,假山清俊的涼亭中。
早有一位年輕人在亭子下坐著,見到他來,就起身施禮,微微笑道:“敝處山野,久不理世事,童兒無禮,卻叫道兄笑話了。”
年輕人頭戴逍遙巾,身著灰布道衣,若在世俗間行走,只會被當成窮困道士,落第秀才。面貌也不過于引人注目,只能算平凡。
但他起身施禮,自有一番難言的清逸雅致,縱千金王侯,四海龍王,都會在他面前失色。
玉明適才見得童兒倨傲,本以為這位太上道尊也會是目空一切之輩,直到現在瞧見,方才知曉,他猜錯了。
同時此人,讓他禁不住想到沈煉,兩人有相似的地方。
玉明淡然回道:“道尊客氣了,太上道宗為四大道宗之一,自當有些氣派。”
年輕人笑道:“道兄莫要稱我為什么道尊,愧不敢當,鄙人蘇離,道號‘無塵子’,年前家師仙去,這才讓我繼承了太上的道統,實是才疏學淺,執掌門戶以來,可謂戰戰兢兢。”
玉明嘆聲道:“貧道對貴宗了解太少,卻是不知內情,見得無塵道友如此高妙,當知前輩定為修行界的楷模,恨無緣得見。我這里有陰陽鐲一只,略作薄禮,還請道友收下,算是對前輩的一點心意。”
他取出一枚玉鐲,半黑半白,澄澈如水,隱然間道氣四溢,一見就知,非是凡物。
蘇離看著這非是凡物的玉鐲,悠悠道:“道兄為人四海,不以外物縈懷,如此珍貴的事物,說舍就舍了,難怪廣清仙派有今日聲勢,不過無功不受祿,道兄遠來,必有難事,小道固然不才,也愿與你排憂解難。”
玉明淡不可察間將玉鐲放在石桌上,順勢和這位年輕的太上道尊一起入座。
他此時長長一嘆,默然良久,做有難言之隱的情狀。
蘇離道:“道兄有何難事,大可說出來,小道做不到,也能說點淺見,總比悶著才好。”
玉明仙尊暗道不行你不知道我是為何事而來,不過既然前戲做了,他也就不再拖泥帶水,言道:“貧道師妹靈光被青玄沈真人請去作客,沒想到那沈真人少年得意,大有目空一切的架勢,竟然將貧道師妹強行扣下,對外人聲稱她做了紫玲仙子的侍女。想我師妹亦是地仙中人,登仙之境,卻被沈真人如此羞辱,別說我們廣清顏面無存,天下同道的面子也被他折了,道友說是也不是。”
蘇離道:“小道聽說沈真人待人接物,如春風夏雨,沒想到也會有如此輕佻之舉。”
玉明仙尊心里覺得有點不對勁,太上道宗的無情子也折在沈煉手中,怎么這位太上道尊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隨即道:“道友所言,怕是從貴宗無情子道友了解到的吧,聽說他同沈真人有過一段交情,請問他還在貴宗么,不若請出來一見。”
蘇離似笑非笑道:“我那無情子師兄被沈真人一劍斬殺了,你當日就在那里,親眼所見,又何必試探我。”
玉明仙尊沉然道:“道友究竟何意。”
蘇離道:“道兄卻不清楚,此事來龍去脈,我想為師兄尋仇,卻不占理。”
玉明仙尊道:“這是為何,那沈真人見寶起意,害了無情子道友,雖非我親眼所見,可我當時見到現場,亦可推測出來,況且還有貴宗的青牛道友也當清楚當日之事。”
“道兄莫急,且聽我說,此去西方一萬里,有一座白虎嶺,里面有一頭積年尸魔,修煉了一身驚天動地的魔法,神通廣大,她數百年前重傷了紫玲仙子,害得紫玲仙子不得不轉世重修。后來算到那日紫玲仙子將要道成,心知紫玲仙子同她仇恨難解,如果道成,第一個就饒不了他,才決定先下手為強。
我師兄那時正值練功出了差錯,因此被尸魔勾起魔念,偷了洞中的天地玄黃塔,又誑走我家師祖的坐騎,方才有當日之事。
我本洞悉一切,卻知他此世并無望斬破虛妄,故而沒有攔阻,任他自去,雖是大劫,亦是機緣,轉世重來,必然造化不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