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煉上前一步,拔劍同時,給宋青衣煥然一新的感受,人還是那個人,只是仿佛原本是淺淺小溪,轟然間就成了浩浩湯湯的江河,沒有自然過渡,令人接受不能。
當劍氣如柳絮飄飛,元氣潮涌的時候,蜃妖噴吐的氣流,乍然間就成了一個無盡的深淵,劍氣如絲如縷,飄飛進去,連同元氣也卷進了深淵當中。
大深淵不斷擴大,濃黑稠密,首先蔓延到沈煉足尖。
沒等沈煉的太虛神氣爆發出來,他眼前已經是無盡黑暗,像是身處于沒有宇宙的外太空。
靜得連一絲聲音都沒有,沈煉發現自己不能呼吸,外界也沒有元氣可供吞吐。
如果將一個人困在一個小黑屋里面,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一兩天,他就會發瘋。再勇敢的人,如果置身于這樣純粹黑暗,不知出口的環境當中,就跟困在無法逃出的小黑屋沒有區別。
這時候心底就會生出恐慌,只需要一點恐慌的影子,便會迅速擴大,直到內心無法承受,崩潰為止。
沈煉一彈指,便有一縷青色的法力,破體而出,不斷往前面沖刺,直到消失不見,沒有任何回應。接著沈煉彈出一縷電光,意圖破開黑暗,依舊如之前青色的風之力一般,一閃即逝。
天地山澤水火風雷八種力量,依次出現,依次湮滅,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著蕩蕩虛空的黑暗。甚至都沒有蜃妖王的回應,以及其本身的一點點氣息。
神念依舊很冷靜的在思索,如果蜃妖王能布置出這樣一片恐怖的虛空,那陳劍眉也殺不了它,其得有地仙級的實力。
可惜顯然結果不是這樣,即使鳳凰的涅槃火焰能讓它重生,獲得更強大的生命力,也不會讓他境界實力產生質的飛越。
首先明白了這一點,沈煉的脈絡愈發清晰。
他用的所有手段,都沒有激起這里的回應。縱然一只螻蟻處于江河湖海當中,也能激起一絲漣漪,而非全無反應。
除非他眼前一切都是假的,因為假所以空。所以無。
一切的幻境,皆以心靈為根基,才能演化出任何事物。蜃妖王再高明,也不能脫離他的心靈,來給他制造幻覺。
沈煉露出抹淡淡的笑容。然后神色慢慢寧定,忽然間他身形改變了,手中的玄德劍逐漸變幻,成了一柄玉如意,自然祥和。
他身上也泛出神光,成了一尊不知名的神祗,自亙古而來,不知其名。
神光如清水一般蔓延,卻無休止。
一寸一寸將虛無的空間消散,且不會遇到絲毫抵抗。其實他這里時間看似很長。在外面也就一剎那而已。
他《上清靈寶自然鎖心定神真解》能夠助他定住心頭雜念,自然也能定住諸般幻境,況且這尊觀想的神祗,比他想象的還要可怕,那平淡如水的神光,沈煉總覺得其中有令天地翻覆的恐怖力量潛藏其中。
天地復又清明,沈煉看清楚那蜃妖已經從梧桐樹離開,如蜥蜴一樣的頭顱,張開惡心恐怖的嘴巴,向他咬過來。
直到那漫卷他身上濃黑稠密的黑色物質消散。蜃妖王出現剎那的停滯,似乎也料不到沈煉如此快的脫身出來。
宋青衣手上攥緊的一張符紙,被他悄悄放了回去。
一道玄黃色的劍光橫飛而過,沈煉立在梧桐樹下。而背后的蜃妖王已經被攔腰截斷,在地上扭動幾下,化作一縷輕煙,真正消散在天地間。
沈煉悠然伸出玄德木劍,泛黃的光彩,融入清光當中。這是涅槃的火。玄德劍沒有燃燒起來,沈煉仿佛聽到一聲鳳鳴,嗷嗷九天。
他由心底生出一絲笑容,那是因為他感受到一種新生的喜悅,就像是經過一冬的風雪,山野上綻開了第一朵小花。
玄德劍里面絲絲泛黃的功德之氣,發生莫名顫動,那梧桐樹上殘留的火焰,皆被吸引進去,與之結合。
隨著火焰消失,梧桐樹開始不斷縮小,最后只有半人之高,通體散發著強烈的木火靈力。
靈力泛指天地間的那些超然力量,如元氣,如修道人的法力,甚至眾生愿力皆可以稱之為靈力,而靈力又以金木水火土五行劃分,用來比喻這些超然力量的五種性質。世上一切力量,故而都在五行之中。
宋青衣從遠處走過來,道:“沒想到你身上還有功德之物,恰好這涅槃火焰已經很少了,才讓你將其吸收。”
沈煉道:“我不是故意要瞞你什么。”
宋青衣灑然道:“你以為我會生氣什么?你不說自然有不說的的道理,我也沒那么小氣,只是突然間有些懵。”
說道最后一個‘懵’字,宋青衣忍不住笑了起來。
沈煉看他眼神清澈,并無半分芥蒂,才覺得宋青衣這人是值得深交的。愈是如此,反而令他覺得慚愧,畢竟失了一個‘誠’字。
星月如舊,沈煉和宋青衣萍水相逢,又萍水而去,梧桐樹自是給宋青衣帶走,到非是兩人生出隔閡,只是那梧桐樹得手,正好于宋青衣有大用,他將借此覓地修行數日。
沈煉自不擔心無人給宋青衣護法,因為他當看見宋青衣掏出三顆黃豆,便成了三個道兵,身上的靈壓,可以媲美‘竅動’凝結法力的修士,就知道這家伙,還丹之下,恐怕真沒幾個人能把他怎么樣。
畢竟這樣的豆子,他兜里至少還有幾百顆。
那是撒豆成兵的道術事先施展在豆子當中,據說以陸九淵的法力,施展撒豆成兵,出現的道兵,能有歩虛乃至于破妄級數的實力。
若是成千上百的這種級數修士,怕是長生真人都得頭皮發麻。
沈煉步履悠然的出了荒漠,足踏實地,瑟瑟寒風不減,偶爾遠處有群狼嘯月,可是等沈煉走過其旁邊時,這些狼都分毫不覺。
他的氣息愈發收斂,即使以狼的嗅覺,都察知不到半點,更可怕的是,他行動間發出的聲音,幾乎消弭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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