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仆人面露苦色,又不敢不從,他們這些仆人,賣身契都在碩老爺手上,若是惹得碩老爺不高興,總有讓他們生不如死的辦法,且官府無法追究。這仆人小心翼翼往枇杷樹本體走去,貓著腰,到了兩丈、一丈遠處,都沒什么事,后來直接走到樹下,發現什么事都沒有,仆人愈發膽大,摸了摸枇杷樹的樹干,‘唉喲’一聲。
碩老爺狐疑的看沈煉一眼,似乎在說你到底搞定沒有。
然后才聽那仆人道:“老爺沒事了,我剛才就是被扎了一下。”
他剛才明明看到樹干上沒有刺,怎么伸手過去,就被猛地一扎,這仆人實是想不明白。
沈煉似乎聽到寄居在木劍的枇杷樹,輕哼一聲,仿佛在說,笨蛋那是天雷余下的電光。
沈煉凝目枇杷樹的本體,心想這天雷木正好給你做個神像。天雷木不是指某種樹木,而是指經過天雷劈過,沒有焚毀的木材,是上好的靈物。
碩老爺果真見得仆人沒事,不由得大喜,道:“還是小道長有本事,不知如何稱呼。”沈煉和三光道人表現有天壤之別,碩老爺自是識得時務,知道沈煉所言非虛,兩人確非師徒。
對于奇人異士,他向來是禮敬有加,不愿怠慢。
沈煉輕笑一聲道:“碩大人真是貴人多忘事,還記得當年我開有間客棧時,你可是來過的。”他不說青州府衙門的事,只提這一件,自然是因為這件事,更能令碩大人想起他是誰。
沈煉因為清楚亮出他的身份,可以避免許多廢話,和多余的手段。
碩知州得沈煉一提點,恍然驚覺,再仔細打量沈煉,神色一變,然后道:“原來是你。居然這么多年來都沒變過。”
然后他一揮手,示意仆人退下,到底久居官位,即使退下來。也有威嚴,下人雖是不解,還是感覺到老爺有機密話要跟小道長說。
等仆人都走后,還四下打量一眼。
沈煉看著好笑,說道:“碩大人有我在這里。你還怕旁人能聽到我們說話,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當今圣上都知道我是沈煉,我們還見過兩次,可她并沒有拿我怎么樣。”
碩知州擔心的正是在此,沈家舉族依附逆賊清河郡王,若是旁人知道他跟沈家余孽沈煉私下見面,莫說他想保住萬貫家財,七房美妾,便是脖子上這腦袋都留不住。
世上有兩種人最是貪生怕死。。
第一種是有權的,權力猶如一杯能令人迷醉的酒,越是久了,越舍不得這種感覺,自然不想死,拋棄這權位。
第二種是有財的,財富雖然不是萬能,也是最接近萬能的東西,有億萬家財,自是神仙般快活。誰會舍得拋棄這富貴。
碩老爺道:“這個嘛,小心駛得萬年船,小心駛得萬年船。”他已經是退下來的老官皮,能屈能伸。沈煉這種危險人物,該認慫,就得認慫。
他這副嘴臉,沈煉倒是懶得搭理了,當年碩知州還有幾分氣概,只是現在家財萬貫。姬妾成群,人又老了,哪里還有什么志氣。世上如沈老爺子那般的草莽龍蛇之輩,終歸是少數,絕大部分凡人都是庸碌一生,縱使偶然奮發一下,最好還是耽于享受。
沈煉說道:“認出我也不打緊,你假裝不認識我,也不打緊,你那千兩紋銀我可以不要,我聽說三光道士家傳的道觀和祖產都賣了給你,你把那道觀以及本來的地契給我。”
千兩紋銀買下一座道觀,加上周邊的良田,說貴不貴,說便宜也不便宜。一般這樣的不動產,是可以當做祖業傳下去的,如非萬不得已,誰家人都舍不得賣出去。
等真不得已時候,也就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沈煉在剛才三光道士被人議論時,就通過此,獲取了想要的信息,知曉三光道人將祖傳的道觀賣給了碩老爺。
故而這價錢確實公道,兩人都不算占得便宜。
碩老爺一怔,道:“什么道觀?”
沈煉輕聲道:“那你就找你的管家問個明白,搞清楚后,便把東西送來。”
隨后沈煉走到那枇杷樹的本體面前,接著道:“地契、房契,直接送到道觀來。”然后便看到沈煉身子一卷,便是一道暴虐的流風,就把那通體焦黑的枇杷樹連根拔起,扶搖直上九天,眨眼就消失了。
見了沈煉這手段,碩老爺更不可能賴賬,況且他是真不知道買了什么道觀。碩知州去叫人令府里的大管事過來,這人是跟他多年的心腹,當初帶沈煉去青州府衙門大牢的也是這個管家。
他人雖老,記憶力頗好,碩知州一提,就想起來,當初碩知州吩咐他購置土地房產,管家自然照辦,戚三光當初急著要錢,管家自然趁此機會,用極為低廉的價格拿下那一大片良田,以及一座建筑完好,足有上百年的道觀,那道觀他親自去看過,端的是好材料,百年都沒有什么破損,或是需要補漏的地方,位置也絕佳,風景宜人。
管家將自己所知的說出來,連同戚三光的來歷一同告知,碩知州就明白過來,雖然不明白戚三光跟沈煉有什么關系,他還是沒有要賴賬的意思,當初沈煉十幾歲時的手段,到現在他全都清晰記了起來。人的記憶正是如此奇怪,有時候什么都想不起來,一旦想起來,各種細節都能浮出腦海。
管家按照碩知州的吩咐,找來房契、地契,親自送到道觀去,果然見得沈煉,其中細節自是略過不提。
三光道士之前中了枇杷樹陰魂的幻術,以為見到他死去的父親,來找他算賬,打滾之后,慌忙之下逃了出去。等到了街上,幻覺消失,才驚覺過來。
剛才那般模樣自是不敢再回碩府,身上沒錢,更不知道去何處,經過了賭場,手癢難耐,想進去玩一把,可賭場的人早就認識他,加上他欠了一屁股債,又是狠狠揍了他一頓,扔到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