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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一七章 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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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時初,沈溪統領的中軍無驚無險占領衢山島中央主峰仰天崗。

  倭寇沒有主動前來接戰,島上到底有多少賊人還是難以計算清楚。

  路上發現幾名藏起來躲風頭的,都是大明百姓,并不是倭人,這些人被擒拿后押送至沈溪面前,見到沈溪除了跪下磕頭求饒不會做別的。

  “島上情況已大概問明。”

  云柳奏報,“島上倭寇分為兩批,其中一批為真倭,主要盤踞在地勢相對平坦、可以成片種植農作物的島嶼西邊,另外一批則基本是明人,中間摻雜了一些倭人,主要住在島東邊。”

  “得知朝廷艦隊往海島進發時,那些真倭駕駛船只滿載劫掠財貨南逃,現在島上殘留的基本是第二批人,據俘虜招供,目前差不多還有一千多人,不過壯丁只有五六百,剩下都是婦孺老弱和他們抓來的大明百姓。”

  沈溪看著灰頭土臉的俘虜,并無太多怨恨情緒。

  當倭寇并不意味著一定罪大惡極,因為大明禁海政策的存在,使得海邊的百姓很難維持生計,尤其明朝中葉土地兼并嚴重,海邊土地本來就少,當集中到少部分人手里后,落草為寇對許多人來說就屬于不得已的選擇。

  真正窮兇極惡的賊人畢竟是少數,大部分到島上來不過是混口飯吃。

  云柳道:“大人,是否將賊人就地正法?”

  沈溪搖頭:“先看管起來,等蕩平島嶼后一并押送地方官府和衛所處置……定海衛的人馬大概會在這兩天抵達大衢山,善后事宜可以交給他們做。”

  沈溪對于處理戰俘的事一向不太上心,這種事寧可交給地方上的人處理,哪怕最后戰俘被定罪流放或者殺頭,沈溪也不會出面干涉,畢竟這是一個時代約定俗成的規矩,不可能因為他的存在而改變。

  與胡嵩躍和宋書統率兵馬會合,確保仰天崗一線安全無恙后,沈溪再次把兵馬一分為三,其中宋書統兵從左翼,也就是沿海島北面向賊寇盤踞的五頭山一線逼近,胡嵩躍則領兵斜插龍叉口,沿島上唯一的土路前往旱門灣,封鎖倭寇的外逃路線。

  沈溪自己則統領中軍,在兩路兵馬中間向五頭山進發。

  一直到黃昏時分,中軍距離五頭山還有五里地。

  沈溪沒有著急行軍,他麾下艦隊對海面封鎖僅限于近海洋面,等于說沈溪給島上殘余的倭寇留下充足的逃跑時間。

  但入夜后,島上異常安靜,沒有傳回任何有關倭寇趁夜駕船逃走的消息,似乎倭寇還在觀望,又或者是他們已商定要跟官軍死戰到底。

  “大人,宋將軍所部已占領癩頭山,距離五頭山只有一步之遙,距離我們中軍大概有三里地……胡將軍所部已逼近海豐,應該很快便可拿下旱門。”

  將士駐留休整時,云柳帶來最新情報。

  沈溪點頭:“看來有些人迫不及待想立下軍功。”

  云柳請示:“是否派人通知宋將軍,讓其原地駐扎,等候我大軍靠近?以如今兵力對比,宋將軍麾下人馬并不占優,這里是賊人的地頭,就怕倭寇突然來襲,或者預先設下險惡的機關。”

  沈溪道:“這種事難道不應該由他自行考慮衡量,還需要我來特別提醒指出嗎?”

  顯然沈溪對于宋書的冒進有稍微不滿,不過宋書并未直接跟五頭山上的倭寇開戰,一切都在可控范圍內,沈溪沒打算追究其罪過。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有傳令兵奏報:“大人,胡將軍傳來消息,說在旱門清掃倭寇一個營寨,里面發現大批婦孺老弱,人數大概有二百多。等候大人示下。”

  “原地看押。”

  沈溪想了想吩咐道,“傳令胡將軍,調動三百人馬,沿海岸線往五頭山靠近,在蛇頭地區扎營,等候下一步命令。”

  沈溪軍令剛下達,軍中休整尚未結束,又有傳令兵到來:“大人,海上發現大批船只往島西衢山港靠近,可能是倭寇的船。”

  一句話就讓沈溪身邊人緊張起來,甚至連跟在沈溪身邊的云柳都覺得問題很大。

  本來沈溪上島,倭寇已無戀戰之心,但現在的局勢卻是倭寇拒不退卻,大有跟官軍決戰的意圖,海上出現的十有仈Jiǔ是倭寇的艦隊。

  沈溪皺眉:“這會兒他們想跟我們打海戰?腦子沒毛病吧?”

  雖然聽到消息的人都覺得來的是倭寇,唯獨沈溪不這么想,若是倭寇真有死戰之心,不可能先逃走再殺回來,除非是去請援兵,但倭寇畢竟不是一伙的,組織性沒那么強,豈會為了救一個島而跟官軍決戰?

  沈溪道:“傳令,宋將軍原地駐扎,不得主動跟五頭山之敵開戰,中軍往旱門方向快速挺進……派人通知荊將軍,艦隊保持高度警戒,隨時準備海戰,同時讓他迅速獲取突然出現的這支艦隊的情況,隨時跟本官奏報!”

  本來沈溪有把五頭山團團圍住打殲滅戰的意思,現在情況有變,他不得不改變計劃,先前往島嶼東邊的港口,應付神秘來客。

  一場海戰似乎在所難免,這一戰比跟五頭山上的倭寇交手更為重要,涉及大明對于大衢山島附近的制海權。

  等沈溪領軍抵達旱門灣北部的萬良岙涂時,明軍船隊已提前抵達港口,遠遠見到船隊到來,沈溪一邊命令全軍扎營,一邊跳到附近最高的一塊礁石上,用望遠鏡查看海上的情況。

  “大人,倭寇船只繞過海島南部而來,目前其剛過大沙頭,距離我們的艦隊還有一段距離。”

  此時夜色已深,岸上將士非常緊張。

  在陸地上跟海上的船只對戰不會有任何優勢,對付海船只能依靠海船,若是這一戰大明艦隊輸了,不但會損失大批船只、物資、熟練水手和士兵,更會令登陸將士進退不得,很可能接下來就會遭受聞風趕到的倭寇的輪番攻擊,到時就算沈溪領兵才能如何卓著,也只能陷入坐等援軍、被動防守的境地。

  云柳已派人去旱門灣南邊凸出的半島查看情況,一場規模宏大的海戰一觸即發,洋面上雙方船隊相距不過五六里,氣氛壓抑而緊張。

  恰在此時,海上有小船過來,乃是負責指揮船隊的荊越派人來跟沈溪通風報信。

  云柳見過傳令兵,立即帶著人到巨大的礁石前,沖著沈溪奏稟:“大人,原來來的是佛郎機人,并非是倭寇的船隊,他們的大船數量基本跟我們相當,沒有貿然貼近我們的船隊……對方帶隊的副提督多羅德請求見。”

  聽到是佛郎機人的船隊,沈溪身邊將士明顯松了口氣,在他們看來,佛郎機人不過是沈溪手下敗將,對沈溪應該非常懼怕才對,前些年又是給大明送銀子,又是主動上貢,足以說明佛郎機人沒膽量跟大明交戰。

  只有沈溪清楚,論海戰的能力,佛郎機人比之倭寇強了不止一個級別,如果說他帶來的船隊可以輕松將倭寇擊敗,但跟佛郎機人的船隊打,勝算只能說是五五開,甚至有很大的可能會落于下風。

  佛郎機人就是靠海上劫掠起家,他們擅長的就是海戰,沈溪現在制造的船只、火炮等,很多是從佛郎機人那里取經而來,就算他大膽地做了一定改進,更接近于前世十七世紀歐巴羅大陸的造船水平,但佛郎機人勝在海戰經驗豐富,完全可以用微操技術來彌補裝備性能的不足。

  “他們來這里目的是什么?”

  沈溪微微皺眉問了一句,隨后一擺手,“絕對不能掉以輕心,讓佛郎機人的使節到岸上來見我。”

  本來是一場大明在自己國土上剿滅倭寇的戰事,突然演變為一次外交,如此一來島上的倭寇也就沒那么重要了,一切都要以處理眼前的外交優先。

  云柳去通傳后,信號彈迅速升空,五顏六色交相輝映,足以讓海上的人在短時間內明白沈溪的意圖。

  加上岸上臨時設立的燈塔發出的信號,沈溪的意思基本上能準確無誤地傳遞出去。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艦隊那邊有船只在往岸邊靠近,并非是小船,旱門港水文情況特殊,漲潮后就算是水位淺一些的地方也能通行中型船只。

  多羅德風塵仆仆從其中一艘船上下來,跟他一起來的有明軍士兵,原來這條船屬于明軍艦隊所有。

  “沈大人,您居然不在船上?怎么親自到這種鳥不拉屎的荒島上來了?”

  多羅德上岸見到沈溪后有些意外,在他看來,沈溪這樣的大人物更應該留在船上坐鎮,因為佛郎機人主帥的習慣便是留守指揮艦,陸地交戰刀槍無眼,主帥不躲在相對安全許多的船上實在說不過去。

  或許正是因為忌憚沈溪親自在船隊坐鎮,先前佛郎機人才沒有貿然接近明軍艦隊,生怕引起誤會。

  沈溪道:“副提督突然造訪,所為何事啊?”

  沈溪不想跟多羅德多寒暄,而是想迅速弄清楚對方來的目的,他已做好跟佛郎機人作戰的準備,不會因為佛郎機人的船隊強大而起畏戰之心,畢竟戰艦和火炮制造技術的代差足以彌補經驗的不足。

  他不擔心自己會被困在島上或者如何,就算海戰失敗,這里也是大明地界,僅僅舟山群島以及杭州灣一線就有定海衛、昌國衛、觀海衛、臨山衛、海寧衛、金山衛等多個衛所,每個衛所都裝備有海船,他有的是方法回到新城。

  多羅德沒有上礁石,而是站在下面,抬頭望著沈溪:“沈大人,我們本來是要北上新城做買賣,路過此地,遇到一些不明來歷的船只,他們說島上出事了,所以我們特意過來看看……我并非是艦隊的指揮官,前來不過是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多羅德很狡猾,言語間雖然恭敬,但威脅的意思顯露無疑。

  倒不是說他恐嚇要把明軍船隊擊敗,而是告訴沈溪,他們的態度是暫時保持中立,如果沈溪不答應他們的條件,或許他們就會站到倭寇一邊跟明軍交戰。

  沈溪道:“本官正在帶領朝廷兵馬平亂,對象便是這島上的倭寇,跟你們佛郎機人無關。”

  “原來是這樣……”

  多羅德笑道,“這里是大明的領土嗎?以我所知,你們在島上沒有派駐兵馬,也沒有你們所謂的衙門,此地乃是無主之物,你們派出艦隊前來圍剿,不是入侵嗎?”

  胡嵩躍本在旁安靜傾聽,此時忍不住跳出來喝道:“你這家伙說什么鬼話?這里乃是大明海域,島嶼自然也是大明的海島,你居然敢說不是我大明領土?不是我們的,難道是你們的不成?”

  多羅德如同一個外交家,用一種看似睿智的方式表達他或者佛郎機人的意思。

  “我想說的是,在我們國家,只有土地上有軍隊和居民,還有官方派駐機構,才能算是領土,現在很顯然這座島上的居民是你們口中的倭寇,他們此前一直生活在這里,所以這里應該是他們的領土,就算他們沒有建立國家,你們的行為也是入侵……”

  這話讓沈溪身旁將士非常生氣,一個個怒視多羅德,若非沈溪在旁,他們指不定要怎么對付這個胡言亂語的西洋人。

  沈溪笑了笑:“閣下說的這些話似乎義正言辭,但從來都改變不了這里是明朝領土的事實,你們在南洋做出侵略他國和領地的事,在美洲更是大量屠殺印第安人,居然還有臉跟我說這些渾話?”

  沈溪的話讓多羅德始料未及。

  多羅德用他的邏輯,或者說是所謂的“海上慣用法則”跟沈溪講道理,但他忘了一個最大的問題,那就是佛郎機人本身就是靠當海盜發家,他們做的事基本都是侵略甚至滅亡那些弱的國家。

  多羅德有些慚愧,但還是咬牙切齒道:“現在我跟沈大人說的,是你們在侵犯一處本不屬于大明國土的地區,應該秉承先來后到的原則……這里我們曾經停駐過,現在我們的船隊就在東南邊,要靠岸補給。就算你們不同意,也應該按照對等原則,把島上的土地平均劃分,同時設立貿易區。”

  “放屁!”胡嵩躍終于忍不住,將腰間的長刀抽出來,指著多羅德,“你個紅毛鬼子,簡直活膩了!”

  就在胡嵩躍準備動手時,一旁沈溪的侍衛已將他攔下,此時沈溪也從礁石上跳下,走到多羅德面前。

  多羅德沒有任何膽怯,作為北海、地中海和西印度群島地區臭名昭著的海盜頭子,他見慣生死搏殺,作為外交使節前來交涉,早有心理準備。

  沈溪笑道:“閣下所說,如果本官不同意呢?”

  “那我們就……”

  多羅德本來要威脅沈溪,但始終底氣不足,因為他很清楚沈溪的本事,若是貿然得罪,那就是一場戰爭,雖然他們的六艘船都是大船,但沈溪這邊同樣是六艘大船,此外還有許多中小型船只,而且這是沈溪親自統領的船隊,不能低估明軍的實力。

  沈溪道:“我不管你們的船隊是否是你統領,你現在可以回去了,我們要在這里平倭寇,我給你們兩個時辰的時間離開我的視線范圍,如果不走的話,就意味著大明跟佛郎機正式開戰,之前簽訂的所有協議就此作廢,今晚在海上就會爆發一場大戰!未來你們在大海上走到何處,我們大明的船隊都會奉陪到底!”

  多羅德很沮喪,顯然他對這次談判結果很不滿意,在佛郎機人眼里,明軍正陷入跟倭寇作戰的泥潭中,他們前來施壓的話很容易迫使明軍妥協,從而獲得想要的便利。

  但他們沒料到,沈溪軟硬不吃,不會因為佛郎機艦隊的強大就畏懼。

  多羅德道:“你們想腹背受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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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淡淡一笑,道,“你們的船只未必比我們的更大、更堅實,你們的火炮也未必有我們的精良,我們的船只和兵馬數量遠勝你們,你們有何膽量在這里叫板?兩個時辰……從現在開始,兩個時辰后,我們的船隊會向你們開炮,海戰一旦開啟,我們將不再是盟友,而是敵人!”

  “你……你……”

  多羅德已知再跟沈溪啰嗦屬于自找麻煩,一邊指著沈溪,一邊快步往港口的簡易碼頭而去,趕緊回去跟上邊的人傳達沈溪的意思,決定下一步動向。

  這次交涉談崩了,雙方海戰很可能會在接下來兩個時辰內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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