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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三八章 敢于納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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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寧被打,在他自己看來非常冤枉,不過在張苑和小擰子等人眼中那就是咎由自取。

  朱厚照在這點上還能做到賞罰分明,誰惹他下場很悲慘,由于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饒是錢寧是錦衣衛指揮使,那些錦衣衛也不敢作弊,每一軍棍都打得“噼啪”作響。

  挨過打后,錢寧下地走路都不行了,連睡覺都只能趴著。

  撒氣過去,朱厚照把小擰子、張苑、戴義和高鳳等人叫來,想商討下一步計劃。

  錢寧這個寵臣挨打是在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情,所有人都不敢隨便說話,尤其是不明白朱厚照真實意圖的情況下。

  在揣摩上意上,就算常伴朱厚照身邊的小擰子、張苑等人,也沒法跟當初的劉瑾相比,說話做事克制許多。

  朱厚照來回踱步,一語不發,目光不時瞟向這幫惴惴不安的太監。但一炷香時間過去,一個敢說話的都沒有,他們都站在那兒等別人開腔,自己則想混在人群中隨大流。

  朱厚照終于忍不住了,發話道:“沈先生就這么領兵離開,本來指望讓錢寧那狗東西把人追回來,然后一起出發去宣府,結果卻泡湯了……你們且說說看,有什么辦法能盡快把沈先生調回來?”

  沒人應聲,此時包括朱厚照在內,都不由看向張苑,似乎所有人都覺得,你張苑是司禮監掌印,理應站出來挑頭,身份越高,責任越大嘛。

  朱厚照見張苑沒有回話的意思,瞪大眼惱火地問道:“朕問話呢,你們耳朵聾了嗎?”

  張苑一個激靈,他很清楚就算朱厚照這話不是挑明對他說的,但他不回話的話也會有大麻煩,當下支支吾吾道:

  “陛下,您看沈尚書前去的大同,與宣府相隔不遠,陛下派人去傳話,沈尚書未必會同意,他脾氣可不小……”

  “你什么意思?”朱厚照臉色轉惡。

  張苑道:“陛下,您看這樣如何,咱就直接以兵馬往大同鎮去,如此出兵之地就定在大同……陛下何必非要往宣府鎮去呢?”

  “嗯?”

  朱厚照顯然之前沒想過這層,被張苑提醒,當即愣住了,好像在思考這個建議的可行性。

  戴義在旁幫腔:“陛下,這主意好,咱就索性前往大同鎮,總歸要出兵,哪里不可?只要選擇好方向抓緊時間趕路,不會耽誤大事。”

  高鳳則顯得很謹慎,勸說道:“陛下,從居庸關到大同,要比前往宣府距離遠多了,沿途也更加危險,若是出什么狀況的話,怕是沒有人馬馳援……不若還是去宣府,那里到底有陛下行在,一切方便多了。”

  朱厚照皺眉:“去大同不是不行,但以朕手下人馬的行軍速度,想在半途追上沈先生,簡直是癡心妄想……再者正如高公公所言,大同沒有行宮,那里環境簡陋,跟居庸關有什么區別?”

  張苑本來還想繼續提議,但聽朱厚照并無采納之意,立即沉默下來。

  “陛下讓我提建議,我照著做了,只是陛下不采納罷了……如此事情就跟我無關,反正我動了腦子。”

  朱厚照道:“此路不通,還有什么好辦法?最好能找快馬去跟沈先生說,讓他折返回來,或者轉而前往宣府。”

  小擰子問道:“陛下可已派出快馬?”

  朱厚照皺眉:“這種事不應該是你們去做嗎?怎么,還要讓朕來操心?之前讓錢寧那狗東西去,結果你們也看到了,沒完成差事不說,甚至連沈先生走的那條道都是揣測,這種混賬留著有何用?”

  小擰子行禮:“那陛下當馬上派人去追趕才是,多派些人,爭取每條道路都有幾個人……如此一來,就算沈大人所部行軍速度較快,但比之驛馬速度還是要慢不少,追上并不困難……”

  朱厚照點頭,“亡羊補牢猶未晚矣,就算之前一次沒追上,這次再派人去追趕應該來得及,來人啊……”

  就在朱厚照準備下令讓人去追沈溪回來時,突然里屋傳來麗妃的聲音:“既然沈大人已經做出周詳安排,陛下又何必非要強行改變呢?”

  說話間,麗妃從里屋走了出來。

  朱厚照側頭看了一眼,見麗妃身上一襲青衫,好像個文質彬彬的書生,頭上帶著頂小圓帽,看起來瀟灑飄逸,不由眼前一亮。

  在場幾名太監見到麗妃出來,都低下頭來,不敢隨便行禮問候……畢竟朱厚照沒把帶著麗妃出征的事情公開,就算他們看出眼前這位就是麗妃,還是裝作不認識。

  朱厚照道:“你出來作何?朕正在商議軍國大事。”

  麗妃道:“陛下要問策,身邊人都可以進言,不是嗎?”

  朱厚照這才想起來,當初之所以答應麗妃跟隨出征,就是想聽到不同的意見,尤其是一些逆耳忠言。

  朱厚照不由皺眉,有些懊惱……其實他留麗妃在身邊主要還是為了好玩,至于進言什么的,以他一貫的大男子思想,并不愿聽女人說什么。

  麗妃沒給朱厚照反悔的機會,分析道:“陛下出京后已幾次改變行程,這對整體戰局進展有著極其不利的影響,若陛下此時領兵趕赴宣府,時間尚來得及,否則沈尚書抵達大同,臨出兵時,宣府兵馬還未就位,九邊各處無法配合,很可能導致一場大敗!”

  朱厚照臉色越發難看。

  他讓麗妃進言,并不代表麗妃可以當眾指責他,就算老師沈溪說什么他都不想聽,更何況麗妃這個他眼中只是花瓶一般的女人。

  幾個太監都有芒刺在背的感覺,低頭不言,場面凝滯。

  朱厚照道:“朕只是略微改變計劃,讓沈先生隨朕一起出征,其他并未有大的改變,怎么就不務正業導致戰局惡化了?你說話前最好考慮清楚!”

  麗妃不依不饒地道:“陛下,請三思而后行,計劃早就擬定好,當時陛下也是準允的,如果臨時變動,敢問陛下可有考慮清楚后果?”

  “沈尚書到宣府來,那大同兵馬歸誰統調?如何做到兩支兵馬相互呼應?沈大人本要以身為餌引誘狄夷來犯,若陛下與沈大人同在一軍,是否會大大增加陛下的危險系數?如果韃靼人見我大明兵馬強盛悄然退卻怎么辦?”

  麗妃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朱厚照聽了目瞪口呆,在場太監也都傻住了。

  朱厚照本想罵麗妃多管閑事,但在麗妃這些問題出口后,一時間啞口無言,麗妃考慮的事情很全面,讓他有一種甘拜下風的無力感。

  最后,麗妃總結:“沈大人幾次跟韃靼人作戰都能凱旋而歸,就在于受到的鉗制很少,此番目標比以前更宏偉,當然要有完善的布局才行,如果臨時變化,必會打亂之前部署,導致最后功虧一簣。懇請陛下以大局為重,按照之前的行軍計劃,早些去宣府。”

  朱厚照黑著臉道:“朕還沒考慮清楚,你的意見,朕只能作為參考。”

  麗妃突然邁步走到朱厚照跟前,在幾名太監好奇的目光中,湊到朱厚照耳邊說了幾句話,朱厚照聽完臉色一變,至于他是要發怒還是怎樣,幾名太監沒法預判,因為麗妃的出現已經出乎他們預料,而表現更是出人意表。

  麗妃說完話便退到一邊,朱厚照一擺手,麗妃聘婷行禮完就退到后堂去了。

  朱厚照立在那兒,好像已有決定。

  張苑請示:“陛下,是否派人去追沈尚書?”

  “不著急。”

  朱厚照道,“其實剛才……咳咳,朕的謀士說的對,如果一味改變計劃,恐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如戰局惡化,天下人都會把責任推到朕身上,到時候朕有理也說不清。”

  張苑等人就跟見鬼了似的,一臉驚恐地看著朱厚照。

  如此任性的皇帝居然會被一個女人說動,這是他們怎么都預料不到的事情,朱厚照平時倔強起來幾頭牛都拉不回。

  朱厚照繼續道:“朕并非昏君,對局勢有著清醒的認知,現在看來,應該加快行程,早些抵達宣府才是……明天一早就出兵吧!”

  張苑急道:“陛下,這御駕倉促出關,兵馬準備不充分,不妨休整幾日。”

  本來行軍與否,在張苑眼中無關緊要,可是就算他已決定跟沈溪合作,也不想太配合,現在朱厚照突然被麗妃說動,不管用的是什么手段,張苑都覺得不妥,他本來就對麗妃有很大的戒心,情不自禁就想阻止某些事發生。

  敵人支持的,自己就得反對。

  朱厚照道:“朕的話就是軍令!馬上出去傳旨,明天一早出兵,每天行軍必須六十里以上,如果有人在半道耽擱……哼哼,一律軍法處置!”

  幾個太監面面相覷,朱厚照態度前后轉變太大,他們一時間適應不了,卻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那就是朱厚照對身邊女人的寵愛程度,要比他們這些近侍更高。

  對于小擰子和戴義等人來說,雖然不知道朱厚照跟麗妃談話的內容,也沒有打探的想法,張苑就不同,離開朱厚照居所時,心里琢磨開了:“麗妃到底在陛下面前說了什么話?不行,我得去試探一下,看看她有何反應……她不是說要合作嗎?問清楚總歸對自己沒害處。”

  張苑心里打著如意算盤,回去后馬上把臧賢叫來。

  “……張公公,您的意思是說,麗妃娘娘簡單幾句話就讓陛下回心轉意,決定馬上出兵?”因為張苑能力不強,又喜歡在手下面前擺譜,以至于他說的話,需要臧賢好好理解才能明白其中之意。

  張苑皺著眉頭問道:“你覺得那女人會說些什么?”

  臧賢知道張苑平時的傲慢,除了朱厚照和張太后外,沒誰放在他眼里,不緊不慢地推測道:“陛下之所以改變主意,大概是麗妃娘娘的話迎合了陛下的喜好,亦或者所言在理吧,畢竟只有趕到宣府,才能保證戰局不發生變化,陛下其實還是希望手下人進諫時說一些逆耳的忠言,所以……”

  本來臧賢分析得好好的,不過當他抬頭發現張苑看過來的目光帶著幾分不善后,便知道自己失言了,趕緊低下頭來,不再說話。

  張苑道:“這女人,愈發讓人捉摸不透,她進入豹房的時間不長,卻能得到陛下如此寵愛,豹房那么多女人之中,她入宮為嬪妃的可能性最大,陛下有可能會冊封她為正式的妃子……”

  “難!”

  臧賢搖頭道,“以小人所知,這件事并不完全由陛下做主,還得有太后和皇后娘娘的準允才行,您覺得,兩位貴人會同意讓宮外的女人進宮?麗妃是什么出身,到現在也沒人知曉,小人努力過,但對于她入豹房前的情況,可說一無所知,這個女人就像是憑空出現的……”

  張苑怒道:“讓你辦個事都拖泥帶水,這個女人莫非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不成?”

  臧賢為難地道:“張公公,如果是陛下下旨徹查的話,應該能查到,但現在廠衛那邊陽奉陰違,你讓我有什么辦法?聽說麗妃娘娘是京城某個世家大戶豢養的外室,但這種女人比比皆是,大戶人家多如牛毛,從何去查?”

  “這女人……不會是他想辦法塞到陛下身邊的吧?”張苑突然嘀咕起來,因為說話的聲音很小,指向也不明確,臧賢根本沒聽清楚,當下好奇地問道:“張公公說什么?”

  張苑一擺手:“先不論這女人的來歷,總歸不簡單,她之前已對咱家示好,看來也是覺得錢寧這小子不可信任……既然她有辦法隨同陛下出征,還能能力改變陛下的主意,那利用一下她應該沒什么壞處吧?”

  “呃……這個可難說。”

  臧賢中肯地說道,“既然連張公公都覺得麗妃娘娘不簡單,就不存在誰利用誰的問題,或許她也是想借助公公您的力量來鏟除異己,比如說那些在豹房跟她爭寵的女人……”

  張苑馬上想到花妃,也想到之前花妃對他的示好,當即皺眉,“豹房里的女人好像都在找外面的人幫忙,這些女人想要入宮,野雞變鳳凰,必然要跟宮里的管事太監或者外面的大臣聯系才行……之前麗妃有錢寧相幫,現在錢寧目中無人,這才是她拉攏我的主要理由吧?”

  張苑道:“咱家準備去見麗妃一次,從她口中探知一些消息,你有什么好提議?”

  臧賢沒想到張苑對他如此倚重,無論做什么事都來詢問對策,臧賢除了覺得榮幸外,心中也隱隱感覺有些不安,因為這意味著張苑不能獨自挑起大梁,這對他這樣依附于張苑的人來說不是什么好事。

  臧賢帶著復雜的心情,中肯地提了幾條建議,張苑連連點頭,一臉恍然的模樣,但臧賢心中卻沒底,不知張苑是否聽進心里去了。

  張苑離開時,臧賢還想提醒一下,但想到張苑能力不強卻很自負,不喜歡別人啰嗦,也就把話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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