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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二一章 帳前審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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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沒有對荊越要求太多,只要能夠有針對性地獨立思考問題,并拿出應對之策,基本上是有求必應。

  這天晚上全軍調動,被沈溪看作一次大練兵。

  沈溪手下這批兵馬以閩粵人居多,海邊其他食物不多就是海鮮多,而海鮮是維生素A的重要來源,所以在內陸和北方人普遍夜盲癥嚴重的情況下,沈溪帶領的官兵在夜間視物基本沒有任何問題。

  這次中軍主力不會參戰,不過需要營造出一種四面合圍的聲勢,這也算是練兵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沈溪手上總兵力約為四千眾,分給胡璉一半兵馬后,中軍所轄火槍兵數量大概也就兩千,調撥給荊越二百人馬,沈溪中軍只剩下一千八百人。

  沈溪的要求是以不到兩千人營造出四五千人的聲勢。

  不單純是以士兵來造勢,比如一人舉兩個火把快速移動,輔以戰鼓、哨子等,形成鋪天蓋地的強大聲勢,還有就是充分利用牲口和馬車,讓戰馬拖曳樹枝快速奔跑,發出巨大的聲響,馬車載著糧袋突前形成憧憧黑影,四面出擊,造成天羅地網無處可逃的假象。

  為了防止賊寇反撲,兵馬保持前后左右呼應,在遇到襲擊時互相策應,臨近幾個部分的兵馬隨時都能整合到一處,形成梯次分明的戰陣,這對官兵素質的要求非常高。

  中軍這邊開拔后,接到傳報的胡璉立即派人到沈溪跟前請示,因為這次屬于意料外的出兵,胡璉提前沒得到任何軍令,所以主動前來詢問如何做到跟中軍配合無間。

  沈溪對傳令兵道:“你回去跟胡部堂說,本官不做任何吩咐,讓他臨機決斷!”

  沈溪對胡璉的要求跟對荊越不太一樣,胡璉選擇留在正德皇帝身邊聽用,看起來似乎不用以身犯險,跟沈溪有了隔閡,但實際上他能起到的作用遠比上戰場大多了,坐鎮中樞,統領全局,只要他能用正確的眼光和策略影響朱厚照,讓中樞不胡亂下指令,那沈溪出擊草原就沒有后顧之憂。

  所以,胡璉需要的是戰略眼光,前瞻性的布局,以及對戰事的合理解讀,又該如何善后,而現在就是考驗胡璉的時候。

  等傳令兵前去胡璉營中傳話后,沈溪翻身上馬,在侍衛們簇擁下徐徐前進,整個人無比輕松。

  這次舉營攻擊賊人,沈溪沒有多少心理負擔,畢竟營內除了云柳和熙兒外再沒有女眷,林黛和謝恒奴被他留在了通州縣城,根本就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大人,荊將軍已率部跟賊寇交火……”

  “……大人,荊將軍的兵馬占據上風,連續三輪排槍下來,賊寇陣腳大亂……”

  “……大人,賊軍最后一次結陣抵抗,被荊將軍領軍打垮……”

  “……大人,賊軍潰不成軍,四散而逃,荊將軍率部發起追擊……”

  沈溪坐鎮后方中軍陣中,周邊有一百多名荷槍實彈的侍衛保護,前面還有前后幾個梯次的官兵,賊軍根本不可能突破前方雖然只是負責搖旗吶喊但轉眼就可以集結成戰陣的兵馬,靠近到他身邊來,安全方面根本無需擔憂。

  所以,由始至終沈溪都面帶微笑,從探馬那里了解到前方戰場發生的每一個細微變化。

  覺得差不多了,沈溪一擺手:“窮寇莫追,讓荊將軍撤回吧,各部迅速向中軍靠攏,然后就地駐扎,等候后續命令!”

  先集合然后就地扎營,還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間,人困馬乏,這對士兵來說是一種考驗。

  士兵中雖然絕大多數都曾跟沈溪打過仗,而且基本都是持續不斷的野外作戰,吃的苦頭不少,但依然不太適應眼前這種高強度的練兵。

  等扎好營,士兵們開始清理雜草,埋鍋燒熱水,營地內一片通亮,而設卡和設防在很短時間內就完成,沈溪看過大致還算滿意。

  進入營地前,沈溪對馬九面授機宜:“九哥,你要記得,咱們將來上了草原戰場,到處都是這種陌生的環境,沒有一天清靜日子過,半夜被人襲營恐怕是家常便飯,很難有擺好架勢等韃靼人自投羅網的機會……人家也會成長,懂得如何揚長避短,這就需要咱把防備工作做得滴水不漏。”

  馬九重重地點了點頭,心里卻不明白,沈溪為何要對他說這些。在他的認知中,沈溪應該更器重荊越和胡嵩躍等人才對,但現在看來,沈溪好像更傾向于用他。

  這也算是沈溪的一點私心,雖然明面上他對所有軍將都一視同仁,但沈溪深諳人性,如果真正遇到危險,拼死保護他且絕對不會背叛的,只有馬九一人。

  至于胡嵩躍和荊越等人,這些人意志都不算堅強,只是因為跟他打勝仗多了,才被盲目的自信所主導,現在看起來一切都聽他的,但面臨生死關頭,讓他們在自己和沈溪二者間留一人性命時,這些人多半都會選擇自保。

  沈溪向馬九傳授扎營技巧,那邊傳報說荊越回營,沈溪急匆匆往中軍大帳而去,進入帳內,只有極少將領在,其余人等要么接收戰俘,要么在安排具體軍務。

  不多時,荊越和王陵之一起過來,這次荊越臉上終于洋溢出喜悅的笑容,顯然在之前的戰事中他收獲頗豐。

  “大人,末將不辱使命,把賊寇打退,要不是您下令撤兵,末將準備把他們通通逮回來,給大人當禮物。”

  荊越顯得很得意,這次戰事讓他好好在沈溪麾下將領面前露了一把臉,如果換在其他人統率的軍隊中,他這次立下的功勞幾乎要被吹破天,但現在不過只是漲了一點臉。

  主要是沈溪軍中想得到功勞太容易,而沈溪手下這些人看起來平庸,但個個都能打硬仗。

  沈溪一擺手:“把非值守的將校都叫過來。”

  隨著軍令下達,將領逐漸往中軍大帳靠攏,一下子來了十多名將領,不過以中層居多,很多人沈溪只是剛叫上名字,就算是當初跟著沈溪在南方打仗的那些將領,經過幾年也有不少變化,很多人離開了軍旅,也有人遭遇變故,或者是因地方事務沒有到京城來。

  看似帶著一群舊識,但其實尚需慢慢熟悉,不但要這些人理解吃透沈溪的風格,還需要沈溪熟悉手下人的性格和特點,唯才是用。

  等人到齊后,沈溪這才道:“荊將軍,把你的戰果報上來吧。”

  荊越道:“末將尚未詳細清點,不過砍回來的賊寇腦袋數量絕對不下兩百,還有三四百戰俘,可惜有不少在夜幕掩護下往西邊山嶺逃走了……”

  沈溪很不滿意:“戰事都已結束,你身為一軍主帥,連自己所得功勞都沒算清楚?”

  荊越臉色稍顯尷尬,本來他覺得自己已經圓滿地完成任務,至于核算功勞這種事并非他所擅長,他本身算術也不好,再加上黑燈瞎火的,率領二百人馬能把兩倍于己的戰俘繳械并押送回來都不易,哪里還有時間去考慮更多?

  沈溪咳嗽一聲,道:“要是你將來獨立領軍在外,打了勝仗申報戰功時,連殲敵數量都稀里糊涂的,本官如何給你請功?不過這次還好,你面對數倍于己之敵還能得勝歸來,干得不錯!對了,你軍中傷亡如何?”

  荊越仔細想了下,這次他顯得很篤定,道:“軍中只有四個人受傷,其中有兩個傷情較為嚴重,乃是被那些兔崽子設下的絆馬索所傷……誰知道黑燈瞎火的敵人會在密林中設下埋伏?”

  沈溪點點頭,繼續問道:“傷員都診斷過了么?”

  旁邊軍醫官出列稟報:“大人,已經差不多包扎好,并無生命危險,不過傷筋動骨,可能需要一段時間調養。”

  荊越迫不及待為自己解釋:“大人,小的可是按照您的吩咐,沒有折損人馬啊。”

  情急之下,荊越為自己強行辯解……實在沒辦法,傷亡二字包含很寬泛,除了死亡還有受傷,如果沈溪非要跟他算這四個傷員的罪過,那這次功勞又要泡湯。

  沈溪點頭:“還好吧,總算沒有人死亡,以弱勝強且沒有戰死的情況出現,這對軍中將士士氣的提高再好不過……你們要知道,現在我們軍中所用的槍械,還有戰術、戰法,都遠遠領先于這個時代,如果這樣都不能保證士兵的安全,那我們有什么理由竊據高位?”

  在沈溪訓話的時候,沒人敢出來說三道四,將領們都低下頭,仔細聆聽。沈溪最后輕輕一嘆:“戰俘可有查清楚他們的來歷?”

  這個荊越更回答不出來了,一時間漲紅著臉,訥訥不語。

  王陵之站出來解圍:“回大人的話,戰俘很多,全是烏合之眾……若大人嫌麻煩的話,一聲令下,全都砍掉腦袋。”

  沈溪一擺手:“不可,就算他們做過對朝廷不利的事情,但始終也是我大明子民,豈能對自己的子民在非戰的情況下動殺念?到了戰場上,那是為了作戰勝利,可以拋棄一切雜念殺敵,可一旦成為俘虜,就算是韃靼人,也不能隨便殺戮!此乃本官軍中第一鐵律!”

  這個時代的領兵者,所設軍規的第一條要么是不能當逃兵,要么是遵從上級命令,無條件服從,總之不可能出現不殺俘這一條。

  在大明軍中,殺俘是一種司空見慣的事情,甚至很多人會殺良冒功,只要朝廷查不出來,那就是功勞,即便曝光也不會有大問題,朝廷通常不會給予太大懲罰……大明軍人沒多少地位,沒什么人會跟一群軍頭計較。再說了,要是朝廷公之于眾,很可能引發民怨沸騰,同時逼反殺良冒功那些人,權衡之下還是隱忍不發是上策。

  但現在沈溪卻在軍中灌輸“以人為本”的思想,一般人根本無法理解,沈溪全憑著自己超高的威望才得以推行,慢慢形成一種習慣。

  “把叛軍頭目帶上來!”沈溪喝道。

  “得令!”

  王陵之領命而去,過了許久才回來,跟隨在他身后被官兵押送進來的戰俘首領并非一兩個,而是有十幾個……主要是這路叛軍人馬構成復雜,基本上是臨時拼湊在一起的烏合之眾,沒有統一的指揮調度,所有人都是各自為戰,還有部分叛軍被打散遁入山野。

  被押送進來的“首領”,老少都有,年輕的大概只有十多歲,老的已經有四五十,頭發都白了。

  王陵之喝道:“大人,已經把所有賊寇首腦抓來了,隨時可以開刀問斬!”

  任何時候,王陵之只想著殺賊,在他心目中,只有黑與白的區別,只要是賊寇,都該死,這跟王陵之的經歷有關,他出身商賈之家,幼年時常聽說自家商隊被賊寇劫掠,不時會有死傷傳回,到時候家里就要拿出大筆錢來賠償,每到那個時候,父親都咬牙切齒地詛咒那些賊寇,久而久之,耳濡目染下,王陵之就認為強盜都應該被千刀萬剮。

  聽說自己要被砍頭,這些賊寇頭目沒有一個死撐,跪下來磕頭不迭,紛紛喊道:“老爺饒命,老爺饒命!”

  他們并不知道自己栽在誰手上,只知道是官軍清剿,遇到當官的,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將,一概稱呼老爺便可。

  沈溪問道:“你們是哪里人,因何造反?把事情說清楚,本官或許可以網開一面,讓你們不至于被砍頭!”

  沈溪沒有故意掉書袋,說話通俗易懂,這些人中一名二十多歲的漢子膝步向前,磕頭道:“小人乃河間府商賈,之前被人劫掠財貨,不得已落草為寇。”

  沈溪皺眉不已:“你說你經商,難道是被迫入賊營?”

  “是啊,大人,您可要明察秋毫啊。”這漢子有些見識,一上來就為自己開脫。

  沈溪冷冷一笑,道:“那好,本官問你,過去幾年粟米官價多少?一斤茶稅賦多少?”

  那自稱商賈的漢子瞠目結舌,不知該如何回答,沈溪繼續問道:“通關路引是從什么衙門批復?河間府官道共設多少關卡?”

  那漢子傻眼了,這些問題他一個都答不出來,很快意識到沈溪已揭破他的偽裝,只能死命磕頭,不敢再發一言。

  “好大的膽子,膽敢欺瞞大人,分明是找死。”

  馬昂跳了出來,憤憤不平地請示,“大人,此等卑鄙無恥的小人,為了活命居然在您老面前撒下彌天大謊,不殺不足以平民憤……請大人準允小的直接將其格殺!”

  “大人饒命,小人以前為朝廷養馬,后來被逼無奈才隨寇……請大人饒命。”自稱商賈的漢子知道事情敗露,只能再次為自己開脫。

  沈溪道:“在本官面前說瞎話,也沒誰了……你膽子可真不小,殺你未必,拖出去,先痛打二十軍棍再說!”

  那倒霉鬼被士兵硬拽著拉了出去,然后噼里啪啦的聲音傳來,伴隨一聲聲慘叫,帳中剩下的俘虜頭目無不心驚肉跳,耷拉著腦袋,噤若寒蟬。

  沈溪一拍桌子:“剩下的人聽好了,把自己罪過詳細匯報,就算有人命官司在身,只要誠心悔罪,也可換得一條命……若想抵賴,直接問斬,省得本官費心!”

  請: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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