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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三七章 風光與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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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夠預測劉瑾會禍亂朝綱的,滿朝武除了沈溪外再無旁人。全文字閱讀而此時的沈溪對劉瑾的前途并不那么看好,在他想來,只要劉瑾一兩年內回不到皇宮,就無法以東宮常侍的身份一步登天,進而興風作浪。

  劉瑾專擅朝政,作威作福,是趁著朱厚照剛登基,朝廷一切都不穩定的時候。

  官集團駕馭不了一個滿是玩心的皇帝,劉瑾借住朱厚照的寵信迅速上位,然后作為皇帝手中的一把刀,大開大合,迅速幫助朱厚照打開局面。

  劉瑾的名聲很臭,但實際上他除了打壓那些不識相的官,納賄自肥貪贓枉法外,并沒做出有損皇家利益以及威脅大明根基的事情。

  反而,劉瑾在執掌大權期間,針對孝宗時期的一些弊政進行改革,諸如打擊官員失職和貪污行為,降低賦稅以減輕農民負擔,建立官員不定期考察制度,整頓鹽法等等,極大地緩和了大明內部的矛盾。

  可惜對于專權太監,正史從不可能有絲毫正面評價,但隆慶、萬歷年間的幾次改革,都或多或少采納了劉瑾這次改革中的條款,說明并非一無是處。

  劉瑾之所以能興風作浪,完全是因為皇帝跟官集團出現了巨大矛盾。

  如果一班老臣不是總想掌控年少的皇帝,朱厚照也不會出現逆反心理,重用劉瑾這樣的權宦。

  朱厚照從不考慮劉瑾是忠是奸,區區家奴對他來說根本不存在問題,一旦覺得劉瑾欺上瞞下,威脅到自己的威嚴和權柄,一聲令下劉瑾就會腦袋落地。反而朝中一班老臣,不能隨便說殺就殺,這樣會在歷史上留下暴戾的壞名聲。

  所以在任用起人來,朱厚照孰親孰疏,還用得著過多考慮嗎?

  此時的沈溪,根本無暇考慮劉瑾的問題,他正在寶慶府城的中軍大帳清點戰利品。

  所謂的戰利品,并非金銀財寶又或者馬匹牲口以及精良的兵器鎧甲,其實就是衣衫襤褸的俘虜和一些破破爛爛的武器,外加一些散發著桐油味的藤甲,根本就不值錢,這一戰反倒是沈溪用來當作誘餌的物資損失不少。

  沈溪看著面前一堆破銅爛鐵,搖頭感慨:“本官南征北戰,從未曾在一場大勝后,不但未賺反倒虧本,實在讓人無語啊!”

  王禾帶著贛軍一班將校站在旁邊,滿心等著沈溪夸贊他和麾下將士英勇無畏,但沒想到沈溪贏得這樣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后表現依然如此淡定,就好像這種勝利對這位兩省總督來說司空見慣,根本不值得高興。

  王禾提醒:“大人,您這是丟小得大,有什么不滿意的?您想啊,只是損失一點兒糧草,便能獲得如此大的軍功,這買賣怎么算都值得!”

  沈溪側目打量王禾一眼,問道:“軍功?將士們當然喜歡,你作為其中一員,自然也不例外,但你好好想想,本官得到這些軍功有何用處?”

  一句話就把王禾問成了悶葫蘆。

  沈溪已經官至兩省總督,在大明官不封公侯,沈溪取得再大的成就,也比不上在宣府和京師保衛戰獲取的功勞,消滅區區不成氣候的四千叛軍的軍功,對沈溪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沈溪立下的功勞,不是王禾能想象的。

  在對韃靼人的戰事中,沈溪幾乎是以一人之力扭轉戰局,連兵部尚劉大夏都要肯定沈溪的功勛,但最后卻因官集團抵制,令沈溪的功勞沒有被真正核算,甚至被發配到湖廣、江贛做兩省總督,表面上看起來風光,但其實掩蓋不了沈溪明升暗降的窘況。

  沈溪見慣了功勞,對這么點兒功勛自然不放在眼里,而王禾那邊則滿臉都是羨慕嫉妒恨,他在想,如果我得到那么大的功勞,或許封侯都不在話下。但他明白,武將永遠不可能獲得最高軍功,因為朝廷如今的規矩是領兵的只能是臣,而非武將。

  沈溪將幾口裝滿銹蝕戰刀和槍頭的箱子合上蓋子,又指了指旁邊一大堆藤甲,道:“拿出去,一把火燒了!”

  王禾驚訝地問道:“大人,這些都是從戰場上繳獲所得,就算不值錢,但留下作為紀念不也挺好?就……這么燒掉?”

  沈溪沒好氣地說:“根本就只是些破爛,難道這些銹刀和爛槍頭還要運回武昌府回爐重造不成?給手底下的人說,凡是今天在戰場上繳獲的東西,一概銷毀,按照規矩,本官給他們折算成軍功犒賞。”

  “別為這點兒蠅頭小利感到心痛,既然我們千里迢迢來平叛,就拿出官軍應有的氣勢。你們都是我親自帶領的精銳,莫非要讓本地守備兵馬看不起不成?”

  一句話,就讓沈溪跟手底下將士的關系拉近許多。

  不但王禾,連旁邊幾名贛軍將校也感覺自己腰桿挺直了,現在自己已是沈大人親口稱贊的精銳之師,將來還要跟著沈大人建功立業,如果小家子氣,不但沈大人看不起,連周遭的袍澤也會輕視。

  一干將校興高采烈地帶著戰利品到遠離建筑物的空壩上焚毀,沈溪則留在中軍大帳等蘇敬楊率領兵馬回城。

  沈溪很想知道蘇敬楊沿途俘獲多少叛軍,以目前的情況看,沈溪并不覺得蘇敬楊能有多大斬獲,這一戰后,蘇敬楊的意見肯定不會小,他必須要盡快平息蘇敬楊心中的怨惱,讓他把注意力轉向接下來的戰事。

  軍中平衡將領間的關系是門相當重要的學問,尤其沈溪現在故意把王禾跟蘇敬楊的人馬分開,讓二人形成激烈的競爭關系。

  王禾興高采烈講著戰場上的見聞:“……大人,您沒看到那群孬種,他們根本不敢與官軍交戰,還沒等我們沖上去,一個個嚇得屁滾尿流,連兵器都丟了,只顧著逃走,之后被堵進死胡同,直接跪地求饒,那模樣不知道有多狼狽,要是末將手底下的兔崽子跟這些家伙一樣,末將非把他們宰了不可!”

  沈溪問道:“軍中傷亡數字可整理出來了?”

  這下王禾的臉色不那么好看了,雖然他尚不知具體有多少人陣亡和受傷,但他知道此戰還是折損了不少人手。

  畢竟是巷戰,很多時候無法保證以多打少,畢竟王禾手底下的兵馬數量原本就比不上對手,在巷戰中,在以少打多的情況下,一些訓練不足的士兵避讓不及,直接被砍刀或者是槍頭擊中,出現陣亡或受傷的情況。

  沈溪在塔樓上便發現了這種情況,只是之前將士們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沒提出來掃三軍士氣罷了。

  王禾道:“估摸……有一二百吧!”

  沈溪冷哼一聲,問道:“到底是一百還是二百?在軍中,傷亡兵員數字很重要,你必須要明白自己在一場戰事后剩下多少有生力量,而不能打完仗渾渾噩噩……如果連自己手里有多少可戰人馬都不知,迅速遭遇第二場戰事,你怎么應付?”

  王禾不知該怎么回答了。

  一省都指揮使從品秩上來說已經很高,戰場上的具體數字主要是由手下人幫忙搜集整理,他們沒時間也沒有精力去關注這些“瑣碎小事”。

  沈溪作為戰場上的總指揮,對于戰局的把控比王禾全面細致,王禾能了解到的戰場消息,永遠不可能比沈溪多。

  沈溪嘆道:“你先下去吧,把詳細的數字整理出來,再來見本官。本官在這里等候蘇將軍,為避免被他遷怒,你今日不宜在他面前露面!”

  因為蘇敬楊出城充當了誘餌,王禾幾乎包辦了這一戰,一旦蘇敬楊回來,不敢對沈溪發火,卻會把王禾當成眼中釘肉中刺。沈溪為避免手底下兩位將領正面起沖突,只能讓王禾暫且回避。

  王禾嘀咕道:“老蘇不至于如此小家子氣吧?”

  沈溪冷笑一聲:“若你被他搶了軍功試試……別站著說話不腰疼,本官在這件事上完全沒跟他商議,你覺得他回來能給你好臉色?”

  “老王,別說本官不給你機會,現在軍功你得了,戰后的風光也是你獨享,要多為別人考慮下,你就當是給本官面子,平衡軍中的關系,如果你還這么咄咄逼人,別說本官不給你面子,當著蘇將軍的面喝斥你。”

  “你要知道,本官這么做,是想讓蘇將軍心里好受一些!”

  在人情世故上,沈溪總是面面俱到。

  聽沈溪這么一說,王禾臉上現出笑容:“大人說的哪里話,末將當然能理解老蘇今日的苦惱,回來后不見他就是,以后再有建功立業的機會,大人只管派他去,末將絕不爭……”

  “嗯。”

  沈溪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后一擺手,示意讓王禾可以滾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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