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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五章 年少壯志未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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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在詹事府供事兩個多月,才算跟太子朱厚照有了第一次正面接觸,以通過考校的方式爭奪“大明第一聰明人”的名頭,從結果來看,沈溪大獲全勝,但以朱厚照的自大與自負,豈會善罷甘休?

  接下來幾天,沈溪無意中從內侍小擰子口中得知,太子叫人去抓鳥,而且還準備好弓箭,不知有何用意?

  沈溪卻覺得問題不太對勁,這小太子求知欲如此強烈,居然真的要找鳥來試一下樹上三只鳥射一只還剩幾只?

  太子要一點小玩物,壽寧侯府那邊肯定會竭力迎合,不用幾天就會給太子準備好各色鳥雀,但沈溪并不太擔心,以朱厚照的年歲,讓他學拉弓射箭,沒一年半載不會有小成,想射中一只鳥,幾年時間都未必可行。

  說到底,熊孩子還是為了玩!

  之后幾次,沈溪再去擷芳殿或者文華殿入值時,太子經常會留意到他,時不時向他翻白眼。或許是結下了梁子,太子這熊孩子非常記仇,總想如何才能找回場子。

  這天,太子快到日落時才開始讀書,目的是應付第二天弘治皇帝在文華殿進行的考核,沈溪在宮里多留了一會兒,直到宮門快關閉時才出來。

  回到家,謝韻兒見沈溪神色不太好,連忙問道:“相公可是近來公事不順?”

  沈溪道:“公事還好,只是這詹事府的差事做的無甚趣味,我在想,是否在一年考核期滿后,爭取外調?”

  謝韻兒想了想,道:“以相公的年歲,最好還是在京城多當幾年差為好,急忙調到地方,只怕麻煩事更多。再者說來,到東宮當差,不是一件美差嗎?”

  詹事府是個奇怪的地方,某些時候,詹事府任職是清苦的差事,可有些時候則是閑差、美差。

  這主要看時下太子的地位如何,就好似朱祐樘當太子那會兒,誰被送到詹事府當差,那屬于“發配”,因為太子當時郁郁不得志,有萬貴妃這座大山在,成化帝對太子又不是十分寵愛,太子朝不慮夕,隨時都處在風雨飄搖中,這才鑄就劉健、李東陽、謝遷這些人如今的尊崇地位。

  可若說當下,這詹事府真是個好地方,甚至連清水衙門都算不上,因為背后有外戚勢力幫扶,詹事府魚龍混雜,很多人打破腦袋都想擠進去。

  沈溪如今想外調,在很多人看來純屬身在福中不知福。

  沈溪一直在等朝廷對他上疏的批復,要說他進呈的關于邊疆防備的上疏,所提之事都是有理有據,比之歷史上王守仁所進呈的那份奏折要詳盡和務實許多。

  但似乎上邊壓根兒就沒重視他上疏的意思,或許是他人微言輕,就算所提之建議切實有效,也被人束之高閣。

  幾天后,謝遷將沈溪的上疏給他送了回來。

  “沈溪,別怪我說你,你小子懂的倒是挺雜的,沒想到你對邊疆行軍用兵之事居然也有所涉獵。”

  謝遷語氣中帶著不冷不淡,卻在沈溪聽來,卻有些不耐煩,“不過做人呢,總歸要低調點兒好,你這份上疏,我給你壓下來了,等過幾年,你再上疏也不遲。”

  沈溪不滿地看了謝遷一眼,他在想,這么切實有效的上疏怎么就石沉大海了呢,原來是謝遷多管閑事給他“壓”了下來。要說內閣大學士本是無權壓奏本的,但關于上疏,內閣要留下一兩份卻沒有任何難度。

  沈溪故作委屈:“謝閣老如此做,是否要斷人前途?”

  “嘿,瞧你這話說的,老夫何時要斷你前途?你可別不識好歹,我跟陛下進言,將你調到詹事府,你應該感激老夫才是……嗯,其實調你去詹事府,是陛下之意,老夫從中并未有太多意見。”

  謝遷一不小心,居然把話給說漏了,看來還是他給弘治皇帝進言,才把沈溪從翰林院調到詹事府來做事,他不承認,一來是不想讓沈溪報恩,又或者是讓沈溪賴上他,非要歸在他名下,作為孤直的忠臣,謝遷可不想培植“黨羽”。

  但沈溪一點恩都不感念,這卻讓謝遷覺得心里不怎么痛快。

  沈溪眨巴著眼睛,問道:“謝閣老,學生爭取外調,到地方上磨礪一番,難道不好嗎?”

  謝遷搖頭:“做官,在京城做最輕省,你到了地方,肯定會被一些官場陋習沾染,莫不是你當官……就是抱著發財的心思吧?”

  沈溪嘆道:“那或許謝閣老不知在下家里是做什么的。”

  “汀州商會嘛,老夫也從劉尚書那里聽聞了些,要說劉尚書還在老夫這里舉薦你,說你本事大,還想跟我要人,把你調到戶部去做事,我怎舍得……嗯,沒有的事,你別多想啊。”

  這哪里是沒有,分明是有,謝遷也不是無意中說漏,而是有意把事情真相告訴他。

  不但我欣賞你,劉大夏也欣賞你,就連皇帝對你期望也很高。

  既然欣賞你的人這么多,你可不能辜負這些人對你的厚愛,老老實實留在京城當你的京官,多做幾年學問,等太子成長之后,你就能以太子之師的身份平地而起。

  在己未科進士未遴選庶吉士的情況下,在官場未來一段時間,翰林官將出現一個小小的斷層,沈溪以己未科狀元身份進翰林院,其實代表他未來上位的機會很大。

  沈溪道:“學生只是想多歷練,請謝閣老給學生個機會吧!”

  謝遷沒好氣地道:“怎么說你都不聽,是吧?要外調,也要等過個幾年,太子如今年少,需要人用心栽培。你若能把太子教好,老夫便答應你,不干涉你外調之事……否則就老老實實留在詹事府做事!”

  沈溪其實挺感謝謝遷的,他跟謝遷認識時間不長,要不是謝遷跑去翰林院遞皇帝的條子讓眾翰林寫什么建文舊事,謝遷也不會注意到他的存在,可認識這不到半年時間,謝遷儼然把他當成了“自己人”,居然以一個長者的姿態給他規劃以后的路。

  從當官的角度來說,謝遷所指乃是一條明路,可問題是,弘治皇帝沒幾年活頭了啊,少年天子朱厚照繼位,宦官專權,朝中正直的大臣要么投奔閹黨,要么遭受迫害,簡直沒有立足之地。

  就連身為內閣大學士的謝遷自己都沒從這場災難中幸免,更何況他沈溪這樣一個籍籍無名的微末小官?

  謝遷將他的上疏退回來,說是為他好,其實也是謝遷對朝廷不負責。

  沈溪在上疏中提到要防備達延部背信棄義,但估計是大明朝當前與達延部交好,如此之言不易被弘治皇帝所喜,謝遷為了沈溪的“前途”考慮,這才將沈溪的上疏壓下來。

  可你謝遷再遮掩,也打不掉達延部的狼子野心。

  之前幾十年蒙古人之所以沒有犯邊,是因沒有強大部族實現對草原的統一,草原各部落內斗不止,無暇他顧。可如今達延部崛起,一家獨大,草原人好武,加上地瘠民貧,他們在草原上無可搶掠,只好對中原王朝下手。

  但不管怎么說,他不想當的差事,還是要繼續下去,在詹事府做著右中允的營生,說好聽點兒是陪太子讀書,其實就是個小小的專司記錄的史官,半點職權都沒有,想以權謀私都沒得份兒。

  八月底時,黃河治理水患的事情終于暫告一段落,經過半年時間的賑災以及治理,黃河中下游沿岸的災民得到妥善安置,同時一些河段重新進行加固修補。

  河南巡撫高明城救災有功,但因之前有貪污的劣跡,最后皇帝決定連降六級重新調派,到京城擔任戶部郎中,成為劉大夏的屬下。這算是弘治皇帝對自己用人的一次檢討,明知道高明城不堪大用,但為了彰顯皇帝的威儀和一言九鼎,并沒有依法治高明城的罪,算是保留了一點兒顏面。

  至于河南、山東等地跟高明城有所勾結的贓官,官職低的直接查辦,官職高的,要么被強行勒令致仕,要么被調到偏遠的地方為官。

  別人可沒有高明城這么好的命,就算降職,還是可以成為六部的官員。

  隨著治水結束,朝廷派去的欽差使節陸續歸來,沈溪自己上疏不得,便不由想成全一下王守仁。

  歷史上王守仁被朝廷派遣的第一個任務不是治水,而是到西北的甘州,為總制甘、涼邊務兼巡撫、于賀蘭山擊破韃靼,以功進少保兼太子太傅的威寧伯王越治喪。王越為明成化、弘治時期西北著名軍事統帥,曾三次出塞,收河套地,身經十余戰,出奇取勝,動有成算,可惜去年年底在其七十三歲高齡時,卒于甘州。

  這是王守仁上疏西北邊疆防備等八事的前提條件,如今沈溪不想違背歷史的發展規律,還是想讓王守仁繼續走從軍之路,成全這個明朝中期赫赫有名的大軍事家,自己不能進言朝廷的上疏,就由王守仁來替他完成。

  沈溪畢竟跟王守仁的老爹在同一個衙門做事,王華對兒子幾時歸來自然清楚,得知沈溪要跟自己的兒子見面,他很高興。

  沈溪跟王守仁是同年進士,如今王守仁是個從七品的觀政進士,沈溪卻已是正六品的官員,而且受到皇帝和內閣大學士的器重。

  沈溪問明王守仁回來的時間,輪休那天把自己的上疏帶上,前去拜訪。

  見到王守仁,沈溪明顯發覺這位未來的一代大儒神容憔悴,或許是在災區治水這段時間日子不好過,再加上見到百姓疾苦,心有感觸,身累兼又心累,竟不復離開京城時的雄心壯志。

  等沈溪將自己的來意說明,王守仁驚訝地問道:“沈同年有如此家國抱負,為何不親自上疏,而要假手于在下?”

  沈溪嘆道:“若我能直言上疏,也不用勞煩王兄你了,只是我在詹事府做事,年少尚且不能為政一方,以王兄的抱負,倒是可以為國效命。在下其實對王兄羨慕的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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