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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〇〇章 新官上任右中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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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朝詹事府的主要職責,在于統府、坊、局之政事,以輔導太子,跟翰林院同屬編修、治學體系之下,但因詹事府多是負責皇后、太子日常之事,使得詹事府受外戚勢力影響最大,朝中傳奉官多是出自于此。

  詹事府中的官員,基本可分為上教導、下侍從,即詹事府內中上層的官員為翰林出身的治學官,中下層則為照顧太子起居的侍從官。

  到弘治十二年太子朱厚照八歲時,東宮上下的侍從官除了太監外,其余官吏基本成為外戚一黨。

  沈溪這個右春坊右中允基本屬于詹事府上下層官員夾縫中間的職位,平日既要跟隨太子,起到照顧和監督的職責,又要負責記錄起居、伴讀,使得沈溪的處境極為尷尬。

  嚴格說起來,沈溪算不得太子的先生,沒有規勸教導太子的權限,也沒有陪太子日常游玩的權力,他想用自己的方法去引導未來的天子,基本上屬于有心無力。

  如今東宮里外戚一黨安插進來的傳奉官,基本個個都是趨炎附勢阿諛奉承之輩,他們對朱厚照這個小主子恭維至極,養成朱厚照很不好的行為習慣,令朱厚照貪玩成性,自私自利。

  六月十八,沈溪這個正六品的詹事府右春坊右中允走馬上任。

  明朝中葉,太子的居所是在東華門和文華門之間的擷芳殿,往北是從文淵閣流出的內金水河,河上有白石橋三座,過橋往北有三道琉璃門,俗稱三座門。

  明朝擷芳殿在嘉慶十年被大火焚毀,后來在擷芳殿的基礎上重建了一所太子宮殿,改稱慈慶宮,這里也是清朝供阿哥們居住“南三所”所在。

  沈溪每天辦公的衙所是在詹事府右春坊,但除了少數時間要開會或準備文案外,其實并不用去右春坊,因為他的日常工作都在擷芳殿內,手上拿著紙筆,隨時將太子的起居記錄下來,這才是他的本職所在。

  從理論上來說,沈溪現在跟在太子身邊跑腿跟班的差不多,但又不能表現得太過礙眼,無論太子做什么事都跟他沒關系,他也不需要引起太子的注意。

  沈溪有時候會想,他大概就跟一個太子生活的旁觀者差不多,太子無論做什么他都可以跟著,但他不能打攪太子,太子也全當沒他這個人。

  這讓沈溪覺得很尷尬。

  太子洗澡的時候要不要進去?

  太子出恭的時候要不要跟著進去?

  這問題很讓人頭疼!

  好在如今太子年歲尚幼,不存在臨幸宮女的問題,若是太子長大幾歲,而他還要在這個職位上多干幾年,太子在前面跟宮女胡天黑地,而他則要在后面記錄,這種差事可真是讓他覺得嗚呼哀哉。

  詹事府中,以吳寬居尊,吳寬今年六十四歲,是成化八年會試會元和殿試狀元,如今官居詹事府詹事,正三品的大員,在朝中地位基本僅次于七卿,連皇帝和皇后見到他都要客客氣氣。

  在吳寬之下,是少詹事二人,為正四品,翰林院侍讀學士王鏊就身兼詹事府少詹事。

  再往下,是左右春坊,各設大學士、左右庶子、左右諭德各一人,官秩為正五品。

  左右春坊的大學士、庶子和德諭,在順天府鄉試、禮部會試時,會充當主考官和同考官,地位不低,若充當太子講官,那地位更加尊崇,相當于太子的先生。

  再往下,就是左右中允各二人,也就是當前沈溪擔當的差事。

  沈溪所在的右春坊,他的直屬上司是右春坊右德諭王華。此人在歷史上不算有名,但卻是成化十七年狀元,他的長子沈溪可熟悉得緊,正是明朝著名的思想家、文學家、哲學家和軍事家,陸王心學之集大成者,精通儒家、道家、佛家的王守仁。

  跟王守仁的老爹共事,沈溪沒想到會這么巧。

  王華三十五歲中狀元,跟沈溪一樣授的是翰林修撰,到如今十八年過去,不過是正五品的右春坊右德諭,沈溪才上任兩個月,就遷到右春坊右中允的位子上。

  王華到底是讀書人,待人友善,平日他行的是督導太子學問之責,但因太子年少貪玩調皮,以王華這種老好人的狀態,最多是去跟太子講他該講的知識,至于太子聽不聽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沈溪交了自己從吏部領來的官牒,然后便正是履行職責。

  與他一同前去擷芳殿的是跟他屬于一班的左中允靳貴。

  要說靳貴這個人,精心研究過弘治朝政的沈溪并不陌生……靳貴是弘治三年進士,名列一甲第三名探花,授翰林編修,他在弘治朝一直在翰林院與詹事府做事,到朱厚照繼位后,他得升禮部侍郎,是少數與劉瑾交惡但能保全己身之人。到正德九年,靳貴以文淵閣大學士入閣,成為內閣輔政大學士。

  來日的閣老,如今跟沈溪同樣的官品,不過一個是右中允,一個是左中允。

  靳貴年歲不大,如今才三十五歲,想他年紀輕輕就考中進士,在翰林院和詹事府這兩個清水衙門混跡十年,其中的平淡無味是別人難以理解的。

  沈溪作為一個后輩,晚靳貴九年中進士,如今卻跟靳貴官秩相同,這多少讓靳貴覺得面子掛不住,不過此人倒也豁達,跟沈溪言笑間,教授了沈溪一些身為中允的經驗。

  靳貴在太子出閣后便為左中允,是一個經驗豐富的前輩,算是沈溪的入門師傅。

  “……最重要的是記錄太子日常所學所講,陛下會時常查閱,并以此來考察太子學問,你我記錄時切不可懈怠。”

  靳貴的意思,關于太子平常那些胡鬧事,能不記就不記,但學習的內容卻要做到事無巨細,還要有所側重……不能跟講官所講內容違背,至于太子是否背下或者背熟,尤其要記錄好,皇帝會根據左右允中的記錄抽查太子的學問,凡是涉及到皇帝的文案,那都是重中之重。

  靳貴很怕沈溪初來乍到,不懂得拿捏這種御覽文案的文字尺度,但他卻不知,由于前世的記憶,沈溪對于弘治皇帝喜好尺度的把握比起他更有經驗,之前幾篇上奏都恰到好處,否則斷不會才兩個月就官升一級。

  沈溪聽靳貴說了半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快到正午,不由問道:“時候不早,是否該過去了?”

  靳貴輕嘆:“不急,太子大病初愈,陛下特許他午后進學,太子有午睡的習慣,待太子睡醒后,你我再過去不遲。”

  這都病愈一個多月了,還沒好啊?

  沈溪算是看出來了,朱祐樘夫婦對太子的寵愛簡直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或許是朱祐樘年少沒得到父愛,令他想加倍用關愛回報自己妻兒,不但對張皇后從一而終,甚至對太子也是寵溺有加。

  不過站在工作的角度,太子睡完午覺才讀書,那沈溪的工作時間,一天便不到兩個時辰,而且是工作一天休息一天,只需將太子在學堂上學習的內容記錄下來,至于太子平日那些嬉鬧游玩之事,不用費心,皇帝和皇后也不想看。

  “那陛下是否會時常過來走動?”沈溪追問。

  靳貴微笑著搖頭:“除太子病重外,陛下少有往東宮來,平日陛下對太子學問督導,皆在文華殿內,屆時你我將要同往。”

  沈溪點頭表示明白,太子平時在東宮居所內上課,不過遇上皇帝考察,太子就要到文華殿,那兒畢竟是太子出閣后的講學之所。

  “那太子學業如何?”沈溪繼續問道。

  靳貴滿臉苦笑,從這笑容中,沈溪便知道太子的學問馬馬虎虎。

  朱厚照從小就有天下名師教導,他的先生,個個都是飽學的鴻儒,全都是進士、翰林出身,而且是一對一地開小灶,不用跟平常讀書人自幼去學塾那般學不學全靠自覺。

  顯然朱厚照對于學習沒什么興趣,他才出生四個月就被立為太子,至今沒人跟他搶皇位,而這兩年張皇后除了生下個公主早夭之外,肚子沒什么動靜,而弘治皇帝的身體卻已是大不如前。

  從古至今歷代王朝,朱厚照可以說是皇子之中最幸福和得寵的,老爹吏治清明,給他留下一個穩穩當當的江山,朝中盡是鞏固之臣,即便不理朝政江山也無憂。而且他自小就沒兄弟姐妹爭寵,到少年時就能繼承皇位,偏偏因成長條件太過優越,養成一身壞毛病,不然以他的聰明、機智、做事有擔當,絕對會成為一代明君,名留青史。

  不過太子如今尚且年少,弘治四年出生,到現在不過八歲,未來的可塑性很強。

  沈溪知道,跟正常歷史最大的不同,是自己的出現,若想讓朱厚照回歸正道,做一個發奮圖強的有為明君,只能由他來加以引導,否則朱厚照還是會按照歷史既定的方向發展下去。

  可是要將一個任性妄為的太子拉回來,真的那么容易嗎?

  “太子身邊,所信任都有何人?”沈溪思索良久,再次問道。

  靳貴不由啞然失笑。

  新來的右中允問題多,是他早就料到的,太子是稚子,其實沈溪也沒大到哪兒去,在他看來,或者少年都有足夠的好奇心吧。換做別人斷然不會這么問,就算問了,他也不會詳細解答。

  “太子身邊最得寵之人,乃是老太監劉瑾,你我平日還是少與此人接近,其人不好相與啊!”

  提到劉瑾,靳貴臉上帶著幾分嫌棄,顯然太子平日胡鬧,便有劉瑾的縱容在內。

  沈溪繼續追問:“那太子身邊可有沈姓的太監?”

  這問題讓靳貴一愣,最后他搖搖頭,表示并未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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