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混元宮廢墟前,曾有遺字,季世之后,得赤霄者,得天下!”
聽得此言,九觀的瞳孔微縮,定定看著自己的師兄:“得赤霄者,得天下?果有此事?此言又是何人所遺?”
所謂的混元宮,乃昔年一劫之前一位大能者的道宮,也是如今天下道脈的源頭之一。
盡管昔年那次劫之后,這位大能者已銷聲匿跡,可至今仍有許多人認為其依舊在世。傳聞中的大羅混元金仙,已至超脫之境,可以不死不滅。
便是西方那些所謂的神明,都能避開劫數。這位圣人,自然不會隕滅在那兩次天地浩劫之中。
至于季世,如今公認的說法,是在東周之后,禮樂崩壞之世。
“多半是圣人手筆——”
玄光語氣猜測著道:“那字位于混元宮的某處所在,只有當世修為最強之人才能入內,有緣觀睹。吾亦有幸觀其字跡,只覺那一筆一劃,皆可謂是道之留痕,幾乎就沖動了吾之道基。吾不知這言語是何人所遺,又是什么樣的目的,可圣人出口成憲,想必也非是無的放矢。”
九觀震撼莫名,心想能沖動玄光道基的字,那又該是什么樣的形態?
需知他師兄,雖是不如師尊當年,可如今亦是當世之中的頂尖人物。在稷下學宮的真仙榜中,位列第十。能夠讓玄光都守不住道心的那十一字,必定是圣人遺跡無遺。
這真使人好奇,也令人向往。
“——斬龍劍,乃天子劍。要令殿下他得斬龍與始龍認可,鎮壓武安王府氣運。那一半的赤霄劍心,無疑是最佳選擇。”
九觀回過了神,靜靜聽著玄光的言語,而后若有所思道:“此時武安郡王如揮兵入咸陽,秦之基業,怕是唾手可得。”
那位武安王以皇太孫身份入繼皇嗣,必使天下沸騰。可如是直接舉起反旗,奪得‘始龍甲’為己用,那又是另外一種情形。
“師弟是想說,如有武安王府與白云觀合力,哪怕大秦全境皆反,又能怎樣么?”
玄光說到此處,不禁又一搖頭:“此言頗有道理,可還是小覷了天下英雄。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殿下根基不穩,即便最后成功了,還是會留下諸多隱患。大秦國力疲敝,哪里再經得起一場大亂?且武安王乃重情重義之人,對天圣帝忠心耿耿,感情甚篤,即便要激殿下舉旗,也不該是由白云觀,來當這惡人。”
此時要逼迫那位武安王殿下反叛,也不是不能辦到。可如此一來,即便那位奪得了天下,也會將白云觀恨之入骨,這又何必 在他看來,此事還是順其自然的好。身擁部分‘赤霄劍心’的武安王,又豈可能一直龍居淺灘?
“此外——”
話音微頓,玄光冷目看著遠方:“爭龍之戰已然開局,武安王殿下勢力獨大于秦境。吾料那四大圣宗,必定要提前開山不可,那些隱世宗門的傳承者,也即將入世。這個時候,最好是鎮之以靜!”
“四圣宗么?”
九觀瞇起了眼,他知那四圣宗自秦始帝之后三千載,都是處于半隱世的狀態。
而今的稷下諸榜,雖也將這四家包括在內,卻只能觸及表面。
此時此刻,誰都不知這四圣宗,在這數千年時光之內,到底積蘊了何等實力。
這只從靜池劍齋,正準備的盤古劍神經載體,就可見一斑。一旦被其完成,那么哪怕是始龍甲,亦未必是其對手。
除此之外,還有那些由傳說中圣人遺下的道門隱脈,也確實不能小覷——
幾乎同一時間,距離七百里外的一處山丘之上,昊天上帝驚魂稍定,按下了遁光。
盡管明知嬴沖,不能追及此間,他卻仍是忌憚交加的往東河郡方向,看了一眼。
“看那那豎子,應當是已接近油枯燈盡,何需如此畏首畏尾?”
瑤池金母亦同樣停住了腳步,可她嘴里雖然是這么說,心念卻絕無半點回頭之意。
此時她只似笑非笑的,看著昊天上帝。
“可本宮這次真沒能想到,你會這般舍得!”
心知對方說的正是‘九天玄女’,昊天上帝面色鐵青:“無奈而已!有封神榜在,日后朕遲早可令紫由死而復生,可如朕死在那里,那日后就什么都沒有。”
“無奈么?你昊天果然是一如既往的薄情寡義。也真虧了她林紫由,會對你昊天這種人傾心相戀,矢志不渝。”
瑤池金母不禁滿含哂意的一挑唇:“從此元神困于封神榜,對她而言,可不是什么幸事。夫君難道真以為,她落在那嬴沖之手,真有——”
“少說這些!”
昊天上帝一聲悶哼,目光森冷:“即便紫由真的亡于那嬴沖之手,朕亦將替其報仇雪恨!且以娘子看來,那豎子蘇醒之后,可會否忍氣吞聲?如今可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瑤池金母容顏微肅,武安王府的報復,正是她最擔心的事情。且今日的奇恥大辱,打神鞭的損傷,亦使她痛徹心肺。
“此子已得始龍,馭甲而戰,便是強如夫差,亦未必是其對手。而武安王府亦獨大于秦境,昊天你有何想法?”
“首先是盡快恢復勢力,再聚十二位掌旗使,那都天鎮元大陣也需再強化不可。”
昊天上帝目光微凝:“除此之外,朕還需借你宮中的紫靈玉髓一用,”
“紫靈玉髓?”
瑤池金母略一思忖,就已知因果:“是嬴天命?”
她剛才就注意到,在嬴沖之前,昊天上帝就已將西方大帝的尸身收起了。
果然下一刻,當昊天上帝微一拂袖,嬴天命那無頭尸身與頭顱,都出現在而人眼前。
而昊天上帝,則似笑非笑的在旁打量著,
“這具尸骨不錯,又有嬴氏龍脈隱伏。雖說元神被那嬴沖的劍意毀了,可其真靈還在封神榜內。精心煉制一番,不難成就出一具權天級尸將,戰力不會輸于玄女多少,比之那些別有用心之輩可靠得多——”
瑤池金母卻仍是神色凝重,心想在那始龍甲面前,像他們這樣的偽開國,除非是十位以上聯手,否則再多又有何用?
至于那都天鎮元大陣,也不是一時半刻能夠完成的。而如要將之繼續強化,那么數萬萬金都未必夠用。
昊天上帝卻似知她心意,自負的一笑:“放心,只需這位對天圣帝忠心不改。朕就料那嬴沖,絕不會再使用始龍——”
當話至此處,他二人的心念內,卻都齊齊生出了警兆。昊天上帝不假思索,就遁身離開了原地,而瑤池金母的動作之速,亦不遜于前者。可這位的瞳孔,隨即就驟然凝縮。發現那股針一般刺來的意念,揮之不去,甩之不脫,無論她使用何等遁法,左右上下前后的騰挪,都無法將那三道危險之至的氣機甩開。且越來越近,刺得她肌膚生疼。
最終瑤池金母徹底放棄了逃避,眼含怒恨的回望身后,隨后就見有三道五色斑斕的光針陸續飛射而至,直指她的眉心元神。
第一針洞穿了她下意識用來抵擋的‘玄元水色旗’,在她的胸部處炸出了一個血洞;第二針則崩飛了她手中的打神鞭,即便是這件神器,似也抗不住這五色光針的酷烈神威。
“大五行元磁滅絕神針——”
腦海之內,剛閃過這念頭,瑤池金母的眉心,就已被這最后一針洞穿了腦髓。
昊天上帝亦神色鐵青,看向了那五色光針的來處。卻見那個方向,都被一片厚重的云霧遮蔽,無論是目視,還是意念感應,都是一無所得。
他頓知這必是今日那位,讓他也頗覺棘手的陰陽師無疑,此人的幻術,幾有造假成真之力。清晨之前那一戰,此人就曾完美的遮蔽了那左天蒼與張承業等人的形跡。
有心深入其中,追襲出手那人,可當想及那三枚將瑤池金母擊殺的‘大五行元磁滅絕神針’,他又覺心中忌憚。
——掌握大五行元磁滅絕神針者,必定身擁五色神光,可以克制世間所有的神器。他手中的封神榜,亦不例外。
再當那云霧之中,又有兩道箭影穿梭而出時,昊天上帝也就徹底打消了追襲之念。
那位鎮國神射的射術,他也見過。尤其那連環九箭,便是強如瑤池金母,亦需祭用打神鞭之后才能應對,甚至還被那最后一支箭突破,幾乎就一舉粉碎了都天鎮元大陣。這樣的對手,絕非是正處于重傷狀態的他所能壓制。
毫無猶豫,昊天身影爆退,又微一探手,向那飛空拋起的打神鞭強抓過去。
只是下一須臾,瑤池金母的另一尊化身也同時顯現,同樣一手抓向了打神鞭。同時一雙鳳目怒瞪,眼神寒洌的注視著旁邊的這位天庭大帝。
昊天的面上,亦毫無意外之色,出手堅決之至,未有半分猶疑。
可就在他的手,堪堪觸及到那打神鞭之時。內中卻有一股恢弘之力驟然爆發,將他的手臂強行彈開。
而瑤池金母的臉上,亦現出了冷笑之色。攝起了這件神器,身影化為一道金光,再次往東南方向飛遁。她此時既無出手報復之念,也不愿再與昊天,繼續呆在一處。只打算盡力逃離此間,離這秦境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