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眺著數里之外的那一幕,裴宏志牙關緊咬,目中滿布血絲,神情猙獰絕望,無止境的懊悔充斥在瞳孔深處!
‘始龍’神甲那一劍砸下,分明蓄勢已久。劍勢剛猛浩大,直指裴玄機。后者本就有傷在身,盡管在感應到始龍甲氣機之時,就已是全力應對。可依然無法避過‘始龍’神甲,這排山倒海的一劍,僅僅只是一擊,就已口中吐血,身軀亦被那無與倫比的浩瀚巨力強行轟飛。而那劍力震蕩的余波,也令在場十數權天級,都同時身形拋退,難以立足。
——此時所有人都在那半法域的鎮壓之下,一身氣機阻滯,又兼措手不及,只能本能的往外避讓。而唯一反應過來的裴元紹,又是在為眾人斷后,距離百丈。
可這位雖是拼了命的救援,亦難阻神甲始龍。后者劍光一旋,就已使那裴叔業身首兩斷。當那人頭拋飛而起時,裴叔業的臉上,滿含著難以置信之色。
然而緊隨其后,卻又是一陣水霧涌出,將那十余權天,都盡數籠罩在內,也將外界所有人的視線,都完全遮蔽。
裴宏志只覺手足冰冷,腦海內反復回放著自己孩兒頭顱斷落的那一幕。然后他似想到了什么,再次回望賈詡:“神甲始龍,你早猜到了?”
“有些猜測,不能確定。”
賈詡眼中略現愧色,卻又被很好的掩飾住了:“學生只猜到那位武安王另有布置,卻還是沒想到,天圣帝會將此甲,也交托給武安王。”
其實方才如能仔細謀劃,仍有些機會的。只需能誘使對手強攻,未必就不能使裴宏志與裴叔業二人趁亂逃脫。
然而賈詡卻知對手極其謹慎,只從對方一直只以弓弩炮彈遠攻,就可知希望不大。在裴府的防護法陣崩潰之前,對手只怕無論如何,都不會有近戰攻襲之意,
且如此一來,裴氏父子或能逃出生天,他賈詡也是必死無疑。
他賈詡雖是領了裴家半年俸祿,也感東主厚遇,可說實話還遠沒到愿為裴家獻身的地步。
裴宏志聞言,卻也未有怨責之意。賈詡已盡到了食客之責,是他自己不能信其良言。
眼瞼微闔,裴宏志掩飾著目中淚光。可隨后他又想起了裴元紹與裴玄機,不由再次睜目,看向了那團水霧。
那玄機與元紹二人,沒有了裴叔業拖累,按說是有更多的機會,從咸陽城內逃脫。
可裴宏志的心內深處,卻又升起了一個讓他不寒而栗的念頭。對方處心積慮,只怕不會讓他二人,輕易生離此地——
而此時那團水霧中,到底發生了什么?玄機元紹,還有那一眾權天級供奉,又是否無恙?
當水霧生成之時,裴玄機就發現自己,來到一片陌生的空間內。周圍的裴元紹,與裴府一眾人等,都不見了蹤影。而四面望去,可見一片空曠。
裴玄機目現戒備之色,警惕萬分的游移掃望著。他只一眼就可辨出,這里不是剛才的所在,也非是幻術的效果。而是由陰陽師或者龍脈士,以特殊道法,臨時制造出的一處虛空。
可不管這里是何處,總之有一點可確證,那就是他裴玄機,仍舊身處險境。對方大費周章,總不可能是放他逃生。
此時就不知對手,是欲將他暫時封印于此,針對裴元紹等人下手?還是先把目標,鎖住他裴玄機。
一身悶哼,裴玄機存神感應,準備全力以赴,破解這方虛空世界。可也在這時,他身后百丈處,傳來一位男子的清朗語聲:“武安王府孔殤,在此等候多時!”
裴玄機不禁愕然,他剛才掃視周圍之時,并未發覺身后有人。這位到底是剛至這方世界?還是真如其所言,等候多時?
默然回望,裴玄機只見一尊光彩絢爛的五色墨甲,正浮空在百丈之外。
只是裴玄機的目中,卻又再次顯出了驚意;“你是,孔殤?”
在他得知的情報中,武安王府的孔殤,只是一位玄天境強者,墨甲也只是乾元階位。
可此時在他眼前,那孔殤一身氣機,分明已至權天層次,而那墨甲,階位亦已至仙元等級!且這一人一甲,給人以無比的和諧之感。人與甲的契合度,有玄甲五象之說。而他眼前這位,與這一身墨甲,分明已至聯血同脈的層次!這在供奉客卿中相當少見,很少有人愿為客卿,量身打造仙元神甲。
——眼前之景,意味著孔殤的一身戰力,可以借助這甲,得到百分之百的發揮,
而據他所知,這位武安王府的供奉,在玄天境之時,就已縷縷斬殺權天強者。五色幻刀殺人,似如探囊取物。
“有意思,看來閣下,只怕又是一位偽開國?武安王麾下,果然藏龍臥虎!”
心中這般轉念,裴玄機卻無絲毫懼意,一面防備著對手,一面仍是極力準備打破這方虛空。
只是下一刻,裴玄機就已心生警兆,兩道無形的勁氣,正從左右兩個方向交剪而至。犀利無匹,他身外的墨甲,竟也難以抵御。
“無形剪?”
裴玄機一聲驚咦,隨后胸中一枚舍利子瞬時激發,在裴玄機及其隨身墨甲的周圍,形成了一層鐘形氣罩。硬抗那雙刀刃斬,僵持不下。
這乃是大金剛須彌護體舍利,出自西南身毒佛門,由一位得道佛修所遺。裴家在三百年前,花了三千四百萬金,將此物購下,一直保存至今。原本是欲以此物,打造出一件圣器,可在三百年來,裴家始終沒有尋到合適的煉器師,將其煉制成形。好在只這舍利本身,就已有這不錯的防身之能。
裴玄機既知那魏無忌的‘無形剪’,已落入嬴沖之手,自然不會沒有防備。而之前在宮內,他也正是依仗這件價值甚至超越他本身仙元甲的至寶,才從那始龍甲的劍下,險險逃脫。
而此時裴玄機,仍不敢大意,依舊警惕萬分的看那孔殤,更始終分出著幾分心力,防范那一直未見蹤影的始龍神甲。盡管后者始終不曾現身,此間亦未被那始龍神甲的‘劍域’覆蓋。
——如只孔殤一人,他完全不懼。上位偽開國之間的戰斗,至少也需百五十個回合,才能決定勝負。這段時間,足可他堪破這方虛空構成,逃遁出這方虛空之外。讓他擔憂的就是始龍甲,與這孔殤聯手。
只是下一刻,裴玄機的眼內卻現出愕然之色,只見兩道五色光針,赫然急襲而至。也不知那孔殤,到底是何時打出的這二枚奇異光針,總之當裴玄機感應之時,那針就已近在咫尺。
感覺到那極致的危險,他的心臟徹底停止了跳動。驀然聲嘶力竭的大吼,裴玄機驀然提戟疾斬。
然而當戟影揮至之時,裴玄機才發現自己的視線與靈覺,都被欺騙。那兩枚五色光針,都不受影響的從他戟旁掠過。先是穿透進大金剛須彌護體氣罩之內,然后又洞穿了墨甲。在他的額頭處,打出兩個針眼大小的血洞!之后這裴玄機的身軀,就是一動不動,再無聲息。
——只這二針,便已湮滅元神!裴玄機甚至來不及做更多,只是雙眼中,現出了強烈的不甘之色。
也就在這兩枚大五行陰陽滅絕神針,洞穿裴玄機眉心之后不久,孔殤也一個閃身,來到了裴玄機的身前。
他已收起了無形剪,既然裴玄機已死,那就再無發動這件圣器的必要。
無論是這一身的仙元玄甲,還是那枚大金剛須彌護體舍利,都價值千萬金。尤其后者,雖非是圣器,卻有著比擬圣器之能。
這些東西,如能帶回給嬴沖。他那御主的心情,估計會好許多。
記得之前那位,好幾次向他埋怨。凡是死在他刀下的,都是墨甲關鍵部位損毀,全無回收價值。再這樣下去,他都不敢讓自己出戰。
如今有這兩件東西,也可堵住御主的嘴了。
再待孔殤將那尊仙元甲及舍利虛空袋之類器物收起時,又仔細觀察起了裴玄機的身體。而后微微搖頭,看來并非是這時代的武修不堪,而是這位身上的傷勢,實在太重。
早知如此,就只需一枚滅絕神針,便可將此人誅滅了。還可使自身,保存更多的五行元力。
其實孔殤更遺憾的是,這次沒能與這位上位偽開國正面交手,印證自己如今的戰力。
這是因嬴沖與那位郭先生,要求速戰速決之故。此時咸陽城內,依然魚龍混雜,不可不防。似那光明神教、彌勒教,甚至天庭等等,這次可都未露面,未曾有人出手。
而繡衣衛與玄修如今都未在咸陽偵緝到這幾家的動向,可沒查到卻并不表示這幾家,就真是全無插足之意。
一道火焰揮出,將那裴玄機的尸骸,完全燒為灰燼。孔殤就又一個踏步,準備走出這方由郭嘉法力構造出的虛空世界。
也在這時,孔殤的眉頭微挑,又恢復了平靜。
——看來已無需他援手了,另一處戰場,也同樣是勝負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