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兩個時辰之后,孫策面色灰敗的,坐于棋盤的左側。
而在他身前的沙盤之上,紅方仍持有高達三十四萬的雄厚兵力,損耗不到開戰前的三成。可旁邊那位擔任裁判的兵法師范,卻已判定他敗北。
這一場,他的確是輸了。孫策怎么也沒想到,項羽會在激戰正酣之時,還藏了一支奇兵。
這次他們共同選定的戰場,是齊吳二國的合肥之戰。盡管在正面戰場上,他孫策不落下風。可隨著齊軍三個師六萬余人偷入合肥,雙方的形勢徹底逆轉。吳軍丟失合肥,也就等于是在江北,再無立錐之地,
而隨著這一戰的勝負,徹底落定,左右兩旁,又響起了一陣嗡然之聲。
“這就輸了,好可惜——”
“果然不是那位項羽的對手,剛才其實已很不錯的。”
“棋差一著啊!只需稍稍注意一下左翼,可能結果就會不同,至少還能維持不勝不敗之局。”
“這項羽,真不愧是大楚武安王項燕之后,果然了得。年輕輩中兵法第一,當之無愧了。”
“好一個出其不意,這一戰防得出色,攻得卻更精彩。”
這些議論聲,一部分是在稱贊著項羽,一部分人則是代他惋惜,可孫策卻全不覺心慰,胸中依舊寂冷一片。
他孫策,到底還是輸了——
“容本世子收回前言!”
項羽從沙盤的右側立起,眼含欣賞的看著對手:“你的實力,還算不錯。只可惜,仍非本世子之敵。”
孫策一聲輕哼,并不領情。眼前的項羽說完這句,就已把那灼熱目光,投向了嬴沖。
這使孫策嗤笑出聲,果然此人,最在意的還是那位。
而此時嬴沖,則是神情凝重的看著那棋盤。說實話這一戰,結果雖在他意料之中,可過程卻與他想象中的不同。
這二人都展現出了以前從未有過的特質,孫策的用兵,明顯更增了幾分變化,每一步都深思熟慮,且百折不撓;而那項羽,則是多了幾分耐性,哪怕前期攻伐失禮,也依舊未魯莽行事,而是為對手,精心編織著陷阱。
嬴沖發現自己,有些小視這二位了。原以為此時的韓信對項羽,至少有著成的勝算,可如今看來,卻是連四成都沒有。
一聲嘆息,嬴沖收起了雜念。心想四成就四成,即便勝不過,可也不會太丟人。就只是他要讓項羽身敗名裂的念頭,需要打消了。
正著思索著,嬴沖就見那項羽,驀然行至這高臺的中央。目光如刀,向他遙望過來。
“武安郡王殿下!”
當這短短一語道出,整個高臺之上,頓時就是一片死寂。而項羽則是雙手抱拳,語聲慷慨激昂。
“之前殿下有言,說是我項羽今日能在兵法比試中奪冠,便可如我之愿,愿給本人一次機會。不知項某是否聽錯?”
這御臺上的諸人,數千道視線,瞬時都往嬴沖方向眺望了過去。
在場這些大秦權貴,以及那各大書院的學生,早已聽說了此事,此時倒不覺怎么意外。
可那御臺之外,那些來觀戰的秦民與寒門士子,卻都眼現出錯愕之色。
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天圣帝,聞言后亦是微微挑眉。他身為帝王,此事卻反倒是被蒙在鼓中。這刻聽聞后,卻是既驚又怒,不解之余又目現憂容。
登基之前,他亦曾統軍,兵法不俗。若說他之前,還有讓嬴沖代嵩陽書院出戰,挽回顏面的想法。那么在見到項羽、孫策、冉閔這些人的水準之后,卻是徹底打消了這念頭。
之前嬴沖全盛之時,亦不過如此。如今數年未接觸軍棋,水準較這幾人只怕還略有不如。
此時的武安郡王,已是大秦的門面,也是嵩陽書院的最后一塊遮羞布。他若是輸在項羽之手,大秦這次,就是真正的顏面無存!
即便只是平手,也只會令這些他國士子的聲名,扶搖直上!
也不獨天圣帝如此,那齊王嬴控鶴,葉元朗、陸正恩等人。亦是目光怪異的看了過來,那眼神就仿佛是在問。
你嬴沖,莫非真是蠢貨?
還有下方處的王籍,更是過份,口中直接驚呼出聲:“嬴沖,你腦門是被人夾了?”
嬴沖卻渾不在意,更懶得理會王籍,只沖那項羽微微一笑:“是有此事,本王說過,會如你所愿,給你一次機會。”
項羽精神一振,又再踏前一步,氣勢凜冽:“那么就請殿下入場,與項某一戰!”
嬴沖這次卻搖頭:“本王只說給你一次機會,卻未說過要下場。”
這御臺內外,瞬時又是一片竊竊私語聲。有人長舒了口氣,有人面現譏哂之色,有人為嬴沖之語羞愧。
“這武安郡王,果然是不敢下場——”
“不下場才正常吧?項羽的兵棋之術,強到了這地步,天下誰能勝他?”
“輸了丟人,嬴得不漂亮,也一樣臉面全無。”
“這嬴沖,多半是心怯了!”
“可他說那話是什么意思?既然不肯下場,就別說那樣的話。”
“可恥!嘿,所謂的大秦血狐,也不過如此。”
“煌煌大秦,今日臉面無存啦!”
在御臺中央,項羽同樣氣息略窒,隨即就神情錯愕的問:“那么武安王殿下,到底是何意——”
他語聲未落,那后方人群中,卻傳出了一句清朗之聲:“何需師兄下場不可?你項羽要戰,我韓信奉陪!”
他聲音并不洪朗,可此時大聲高喝后,卻也勉強壓住了這滿殿的議論聲。
眾人的視線,都好奇看了過去。想看看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敢出此狂言?
然而當他們,望見那身形如瘦竹竿似的韓信時,許多人當場就‘噗嗤’笑出了聲。發覺這個韓信,居然連書院學子都不是——
也有人注意到了韓信身旁的孫望,還有他語中所說的‘師兄’,都是神情微動,眼現出幾分興趣。
如只是一介毫無背景的寒門士子,自然引不起他們絲毫興趣。
可如是他口中說的這身份,情形又自不同。
項羽亦是微微蹙眉,往韓信回望過去:“你,憑何?”
“就憑在下,乃是孫師門徒,武安郡王殿下的師弟!”
韓信昂首揚眉,語聲不卑不亢:“近日以來,嵩山內外屢有傳言,有說師兄怯戰的,有說師尊誤人子弟,甚至有人說師尊他收取銀錢,因人施教。此外還有種種傳言,污穢不堪,極盡污蔑之能事。”
聽到此處,項羽已是面色陰沉。這韓信的言語,竟仿佛是要將這些事,全栽在他項羽的頭上!
可當他想要出言辯解之時,卻又吞入到了腹中。以他的高傲之性,這時也說不出為自己辯解之言。
此時的韓信的語聲,愈發的高昂:“所謂師有事,弟子服其勞!在下身份雖是卑賤,卻也容不得項世子,肆意羞辱孫師門楣!世子要挑戰師兄,這本無錯,卻不該為所欲為!今日斗膽挑戰項世子,就只為一洗師尊污名!”
此句擲地有聲,使得臺上諸人,都是無話可說。左右周圍,有人眼現佩服之色,有人則感同身受。尤其周圍那些大秦學子,都目光激憤,同仇敵愾。
而御臺之外的秦民,此時更是群情洶涌,對韓信則是同情有加。
甚至就連各大學宮的士子,看向項羽的時候,也是一副不以為然之色。
項羽倒吸了一口寒氣,只覺頭皮發麻,冷冷的注目嬴沖,感覺自己似又掉入了這位的陷阱內。
后方龍且的面色,亦是難看之極,大步走出道:“放肆!你是什么身份?膽敢污蔑世子!”
韓信卻未搭理,直接又踏前一步,氣勢咄咄逼人:“世子難道不敢戰么?你為挑戰在下師兄,便以流言蜚語,肆意污蔑我孫師一脈。可今日,難道就不敢與我韓信一戰?”
龍且冷笑,正欲說話。卻聽上方天圣帝,忽而一聲輕笑:“武安郡王,這是何人?”
嬴沖起身答道:“這是臣的師弟韓信,孫師在二十余日前收下的弟子。本為韓人,如今卻在臣帳下為幕臣。今日之舉,乃是出于義憤,又不懂御前禮節,還請陛下勿要見責。”
天圣帝倒是沒責怪,只是眼神悠悠。
嬴沖情知這位,是想問他到底有幾分勝算,可他卻未直接回答,而是轉頭朝項羽道:“你不是想問,本王之言是何意么?你的機會就是他,今日如能親自勝過此人,那么本王便可下場,與你一戰。”
周圍四方,早就是一片嘩然震響。嬴沖說的‘二十余日前’就已令人吃驚。而‘下場一戰’之語,更是將全場引爆。
那龍且下意識的就覺不妥,剛想開口。旁邊的項羽,卻猛然一揮袖,止住了龍且的言語。
他知龍且之意,是要代他接下此戰,可項羽卻已注意到嬴沖語中,那親自勝過這句,換成旁人,只怕這嬴沖又會推托。
冷然一哂,項羽回望著后方的韓信:“勝過他是么?本世子就如你所愿!”貓撲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