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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四章 一言定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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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嬴沖話落,裴宏志幾乎無言以對。

  嚴格說來,這的確是宰相之失。數月以來,他極力拖延王安石回國的時日,又為各地官員任免,與天圣帝針鋒相對。

  此舉固然是令王安石,數月難返秦境。可也因此,令許多政務,遷延難決,各地呈上的奏章,在政事堂積壓成山。

  故而北地之臣的指責,他無可推諉。此時否認,反而是落了下乘。

  嘆息了一聲,裴宏志也同樣從群臣之中走出,在陛前跪伏免冠:“武安郡王所問之罪,臣辨無可辨!然則臣為大秦鞠躬盡瘁,嘔心瀝血,絕無私意,還請陛下明辨!”

  其余政事堂謝靈等人,以及工部諸臣,亦不敢怠慢,緊隨其后。或道:“臣有罪,卻非有心之失,請陛下明察。”

  或道:“北境政務怠延,確是我等之失,雖臣萬死,何以塞責?”

  然而裴宏志雖是認罪,他的背后,卻自有其同志黨羽。刑部尚書烏云恒,首先就為裴宏志抱不平:“臣以為,武安郡王之言欠妥!近日以來,朝堂諸宰執皆宵衣旰食,朝乾夕惕,政事堂直至子時都尚未熄燈,這乃是有目共睹之事。尤其左尚書仆射,他已為北地政事形銷骨立,白發叢生。絕無可能有怠慢之心。”

  嬴沖依然是以手按劍,老神在在:“你的意思,莫非是說裴相他已老不中用了?”

  那烏云恒聞言,不禁啞然的張了張嘴,亦無話可說,

  嬴沖接著卻是毫不以為意的,拂了拂袖:“既未有怠政之意,為何朝中政務,會堆積至此等境地?若是因人力不足,不正該將安石公,早日召歸,回朝理政?你們這到底是什么道理,豈非胡攪蠻纏?”

  大理寺卿裴照面色陰沉,亦上前奏道:“然則此番秦魏邊境風波,也需重臣坐鎮處置調解。否則如那大魏生變,興師問罪,我朝該如何是好?”

  “興師問罪?他們敢?”

  嬴沖猛然駐劍于地,怒目瞪視:“魏國君臣如敢生事!本王愿提百萬軍,為陛下踏平魏都!”

  裴照瞳孔一縮,看向那弧形的劍鞘。想到這竟然是離別鉤——

  而殿中諸臣,則是寂靜無聲。甭管做不做得到,可這位武安郡王的氣勢,卻是讓人印象深刻。

  然后天圣帝眼神微亮,裴宏志則生出不妙的預感。

  真要是函谷再生戰事,難道他們還真要將大秦百萬精銳,再交付于這位武安王之手?便是李億先也不成。

  此時的函谷關,雖由洛州節度使李億先執掌。可這位如今管轄的,就只有函谷關三鎮邊軍,還有周圍的數郡府軍而已。

  可一旦戰事大興,必定是要調兵遣將的。可此時的他,卻沒有爭奪征魏軍主帥的把握。

  而這所謂的征魏軍,其實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固守函谷,就可使天圣帝的朝局,穩如泰山。

  那裴照也是果斷的出言駁斥:“殿下此言荒謬!豈不知友邦之間,當以和為貴?孫子有言,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再次伐兵,怎可輕啟戰事?我朝如今,為贖回朔方,賑濟北地,財力早已困窘。哪里還有余錢,支撐東面戰事?”

  “既是要攻入魏都,那自是要因糧于敵!”

  嬴沖毫不在意的胡扯,而后冷冷看著裴照:“秦乃上邦!魏乃下國!即便要和睦友邦,也不能卑躬屈膝!不過只一介小小邊境沖突,卻令我朝之上卿入魏都安撫。爾等將我大秦之國體,將陛下之臉面,置于何地?以本王之見,朝廷只需從鴻臚寺選一小臣,前往問罪便可,何需以安石公堂堂尚書仆射之尊,獻媚于魏國君臣?”

  這句話雖是稍嫌霸道,也有無理取鬧之嫌。可聽起來倒也有些道理,使朝中許多人都微微頷首,也覺得以宰相之尊,卻取悅于魏國,是有些丟人。

  尤其是左邊的一眾武將,大多數人都點頭認可,甚至有部分人,高聲響應,一片叫好之聲。

  裴照則心想好嘛,那王安石還未回來,你就已在他頭上,貫上了‘尚書仆射’的頭銜了。

  可他仔細尋思之后,卻已想不出反駁之言,感覺無論怎樣,都不合適。這位武安郡王既已擺明了不懼戰事,自是穩居上風。

  而此時嬴沖,更是手按著離別鉤踏前數步,怒聲質問:“且據臣所知,安石公離任之前,國庫中尚有庫銀一億三千萬金儲存,足以支付賑災贖金而綽綽有余。敢問這些錢,如今到了何處?”

  裴照被他氣勢洶洶的模樣嚇了一跳,踉蹌后退,幾乎站立不穩。

  裴宏志的臉色微青,武安郡王之言,又是在指責他為政之失。可此事,他卻是有苦說不出。

  王安石離任之后不久,就是一場大災,導致諸州民亂,然后整修函谷關,重建二鎮邊軍,撫恤神鹿原傷亡——這些哪一樣,不要銀錢?

  可當嬴沖這么說之后,卻只凸顯了他裴宏志無能。別人可不會管這些錢,究竟哪去了,只會以為他理政之才不如王安石。

  暗暗一嘆,心知今日,已難阻王安石回朝,裴宏志往身后,輕拂了拂袖。

  裴照會意,便又語氣一轉道:“召安石公回朝,如今看來,自是勢在必行。可安石公他離朝已久,久不知朝政。回國之后,驟任宰相,似有不妥,以臣之見,不妨先委以參知政事之職——”

  “嘖!想必廷尉大人未曾聽清,本王之前,說的是招安石公回朝,以肅朝綱,而非其他!”

  嬴沖唇角冷挑,微現哂意,而后竟拔出了離別鉤,遙指這御前諸臣:“在本王看來,今日北境變亂,爾等皆為罪臣!唯獨安石公,可負天下之望!”

  整個太政殿,頓時又寂靜了數息。大理寺卿裴照面色發紫,一切的言語,都被堵在了口中,再說不出話來。

  直到半晌之后,才有工部尚書鄒宜站了出來:“武安王殿下之語,讓我等慚愧無地,也無言可辨。然而廷尉大人之言,也頗有道理。”

  話才說到一半,鄒宜就聽嬴沖若有若無的‘嗯’了一聲,那離別鉤亦寒光閃爍。他不禁口里發干,勉強咽了一口唾沫:“臣以為,驟任左尚書仆射,確實不妥。陛下不如就以右尚書仆射之職,召安石公回朝輔政?”

  也就在這刻,那些禮部儀官才終于反應過來,紛紛怒聲大喝:“放肆!怎敢在御前拔劍?臣參武安郡王殿前失儀,有失臣體!”

  周圍那些侍衛,也紛紛拔出了兵器,神情緊張:“武安郡王,還不速速棄劍!”

  嬴沖見狀,不禁撇了撇唇角,暗自‘嘁’了一聲,以示不屑。可接著他還是乖乖的,將離別鉤回入鞘中。

  心想這大自在玄功果然麻煩,心緒一激動,就忍不住拔鉤相向了。

  不過目的既已達到了,那也就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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