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猜忌?”
葉凌雪先目光凜然,心想確實如此。夫君他現在,就已是郡王之尊,權傾一方。而那位對嬴沖無比倚重的天圣帝,勢必還要執政近二十載。
十數年后,她真不知這安國府的勢力,會雄厚到何等地步。
從嬴沖的只言片語中,其實就可知一二——
哪怕是被那位元祐帝算計,哪怕是一族精英,大半亡于咸陽。可安國嬴氏,依然能有余力舉兵反秦,且在不到三年的時間內,就全數占據秦土,代秦而立。
有這樣的實力在,任何一位帝皇都會忌憚有加,不獨只是那元祐帝。
可隨即她又覺疑惑:“原來如此,我剛才也覺奇怪,即便那元祐帝再怎么忌憚,還不足以讓他冒著玉石俱焚的風險,對我們安國嬴氏下手。可是此外還別有緣故?”
自夏朝立國以來,史載的權臣不知凡幾。可真正能以臣克上,篡奪王位的,卻是少而又少。
且自墨甲現世以來,七國皇室掌握著諸多墨甲的控制權,這就更增添了謀逆的難度。
有著這樣的底牌在,繼任的元祐帝,只需不是太蠢,就不難借助其他勛貴世閥之助,逐步消減安國府的權柄,恢復制衡。根本就沒必要,與安國府魚死網破——
難道說是這位元祐帝,與嬴沖有什么私仇?
思及此處,葉凌雪又驀然想起了一事。嬴沖說那位安王代秦而立之后,又只花了數年時間,覆滅了趙韓楚三國,據有近半天xià。
可這究jìng是怎么做到的?那時的大秦,明明已失去了諸多的仙元甲,該是國力大衰才是。
嬴沖他,又是如何將秦境內的世家勛貴們降服?
“是因我的血脈。”
見葉凌雪詫異的看過來,嬴沖淡淡的解釋:“我母親向葵兒,看似是出生商戶賤籍,可其實她的生父,正是當今陛下。我們安國嬴氏,本就是兩千多年前,從皇族分出的一脈分支,勉強可稱宗室,而如今——”
“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母親大人她,竟是皇室公主的身份”
葉凌雪瞬間就明白了過來,也就是說,如今嬴沖體內的血脈,可能比之天圣帝幾位皇子,還要更為純粹。
如此一來,嬴氏皇族掌控著諸多勛貴的墨甲,甚至皇室那些秘傳,嬴沖也同樣能夠繼承到手。
她的夫君,不但有著代秦而立的權勢,也能完整繼承大秦的國力。
這樣的人物,換成她是元祐帝,也一樣會忌憚萬分!
這血脈的事情不能妥當解決,換成任何人登上皇位,都會毫不猶豫,對安國府下手的。
略一凝思,葉凌雪就微一搖頭道:“我覺這件事,現在想太多也無用。如真有那么一日,夫君就干cuì反秦自立好了。”
嬴沖聞言,不禁愕然,眼神詫異的看向了葉凌雪,目光漸顯凌厲。
葉凌雪卻依舊坦然以對,心知她夫君之所以煩惱,多半是因放不下天圣帝的厚遇之恩與親情。
可她葉凌雪,對于秦室卻沒什么眷戀,亦無好感。她首先考lǜ的,是家人的安危,是她夫君的性命前程,而非是秦室的存亡斷續。
“凌雪想問夫君,你現在可能收手,放下手中這些權柄?或者從此韜光隱晦,收斂鋒芒,從這場朝爭中急流勇退?”
“絕無可能!”
嬴沖不假思索,就一口拒絕。
要想向天庭與太學主復仇,以他現在的力量,還遠遠不夠。他仍需索取到更多的權柄,使仇人得償苦果。
且安國府如今的權勢,也是天圣帝的的信任與寄重。他這時候退縮,與背叛何異?
葉凌雪笑了笑,她就知會是如此:“可以天圣帝對夫君的愛重,日后夫君您遲早將權傾朝野。夫君也大約是想著,待您把那些仇敵,都盡數殺絕之后,就可放下手中的這一切。可真到那時,夫君您真能安心將手中太阿,讓于他人?”
嬴沖瞳孔微凝,隨后又陷入了深思。
心想到那個時節,自己真能放下一切權柄么?絕不可能——
且不說其時安國府,必定是仇敵滿天xià。便是那石碑中的預言,也不能使他放心。不獨是那位元祐帝,便是其余諸皇子,也無法令他安心。
豈可能自剪羽翼,綁起手來任對方下刀?林中猛虎遇敵,只可能迎頭而上,不可能選zé隱忍,去委曲求全。
“辦不到么?那么夫君,又是否能瞞住母親大人的事情,不令外人知曉?”
嬴沖想到那位宗正嬴高,于是又微微搖頭。這件事,估計他也同樣做不到,自身的血脈,遲早會被世人得知。
“既是如此,那么夫君遲早是要引來新軍的忌憚。”
葉凌雪依舊目光平靜無波的,與嬴沖對視:“夫君總不能讓我們一家老小,任人宰割?”
嬴沖默然許久,才微一搖頭:“這件事,我其實仔細想過了。總而言之,秦不負我,我不負秦。”
“可事前總需做些準備吧?”
見嬴沖神色復雜,葉凌雪不由莞爾:“不過夫君說得也是,此事還沒到一定要造反不可的地步。陛下他若真心愛重夫君,就必會考lǜ他身后之事,為夫君您安排好后路的,不可能會縱容你與他諸子相殘。”
這句話,看起來像是順著嬴沖的意思說,可嬴沖卻聽出妻子的潛臺詞,
如果天圣帝在臨逝之前,依然給了滔天權柄,卻偏又沒給他安排退路,那又當如何?
這倒并非是意指陛下,只將他嬴沖當成工具,一直虛情假意,而是——
一個一直以來,都被他忽視的可能,忽然從思緒之內涌出,使嬴沖難看的面色,頓時再次變化。
天圣帝身逝之后,一旦他與繼任的新君爭斗起來,真正吃虧的,怎么都不可能是他嬴沖——
可思緒到最后,嬴沖還是將這荒唐的念頭打消:“此言不錯,不過那時可能另有緣故,也說不定。”
葉凌雪心中微嘆,不過她也未打算再繼續糾結此事。畢竟還有著十幾年的時光,說這些還是太早了。夫君他重情重義,逼迫太甚,反而不是好事。
于是她又轉過了話題,看向了石碑:“剛才夫君,似在為什么事情煩惱?是因這齊王嬴控鶴么?”
“確實有這位的緣故,我很早之前就知這位忘年交,并非是表面那般簡單。可如今看來,本王還是小瞧了他。不過這位,還并非是我們的當務之急,”
嬴沖說到此處,目中又微現冷厲之色:“夫人不知,二十余日前,有人在函谷關附近,看到了太學主的身影。而這位儒門大宗師,正是本王之大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