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三的清晨,武陽郡的郡衙前,郭嘉與王猛二人正肩并肩的立于臺階上,后方則是一眾武陽郡僚屬,總計有二十余人。(www.ybdu.cc全本)
而此時后者,正似笑非笑的調侃著他的師兄:“你這也算是迎候上官?未免也太寒酸了些?”
“師弟此言大謬!你師兄我現在是節度府長史,他則是宛州州牧,二者間不相統屬,何來上官之說?且大秦的州節度使,并掌軍政。就常理而言,他身為本地州牧,是要與節度府分庭抗禮的,太親近了不好,再者——”
郭嘉似笑非笑的看了前方一眼:“本長史若真把那本郡諸官,鄉老士紳都召集在此,只怕反而會使那位忌憚,這又何必?”
他二人說話時并未禁音,周圍幾十個郡衙官吏都能聽聞,此時都不禁面色古怪,眼神異樣。
“忌憚?”
王猛微一愣神,他卻是未想到此節:“原來如此!只是以如今的安國府,沒必要擔心這位吧?倒是他,日后許多事都需求到國公大人面前。”
本來安國府,也沒做什么違法犯忌之事,坦坦蕩蕩。反倒是那人,無論是治理宛州,還是宣撫冀州,又或是日后欲廷推進入政事堂,都需嬴沖的助力不可。
郭嘉卻笑,眼神中含著莫測之意:“這就需看那位是怎么想的了,此人可是有著寇老西的名頭,為人最是古板執拗不過了。”
他平生最反感的,就是寇準這樣的人。可在他那主公眼中,這寇老西沒準正對其胃口也說不定。
王猛想了想,就已明白了郭嘉之意。不禁發出‘嘖’的一聲嗤笑,可隨后又若有所思:“看這位州牧上任,不去蘭陵,而先至武陽,倒也還算是聰明。”
宛州的州治并不在武陽,而在七百外的蘭陵城。可如今的武陽郡,才是宛冀二州境內,實質的權力中心。
不但武南馬郡,懷郡等郡縣的賬冊文書,都在武陽城內,周圍的十幾個郡縣,也在聽從節度府的號令。此外還有高達六百萬石的糧草,各類物資聚于武陽與解縣等地。
只有前來武陽郡,那位才能真正接手冀宛二州政務。
而郭嘉亦微微頷首:“那位陛下,一向善于識人。故安國公,李億先,都是他簡拔于軍中。王安石,寇準與死去的管葉等人,也都是陛下從太學中發掘,都是極了不起的人才。”
就在二人說話時,前方街口已經現出了宛州牧的儀仗對旗。郭嘉與王猛頓時都齊齊閉上了口,再不發一言,背后議論別人,本就不甚禮貌。再要當面說這些,那就是打臉了。
那車隊來的極快,郭嘉一看那些護衛衙兵都風塵仆撲,狼狽疲倦的模樣,就知這位宛州牧,是不甚在意官威官儀的。這一路從咸陽趕來,估計都沒怎么休息過。
之前他聽聞這位,已到宛州境內的時候,還覺驚訝來著。按說這位該在城外驛站休整一夜,再由郡守府組織郊迎,可這位卻不管不顧,直接殺入了武陽城。
王猛嘲諷他這里的迎候太寒酸,可其實他也是無可奈何。
當寇準下車時,也是一派雷厲風行的勢頭,直趨衙前。郭嘉仔細看了此人一眼,只見這位雖已年近六十,可面貌卻只四十歲,精神矍鑠,氣勢不凡。
心知此人,必定修有儒門功法在身,且修為不俗,郭嘉不禁暗贊了一聲,然后主動走下了臺階:“寇公而今總算是到了!我等宛州之民,無不苦候寇公久矣,如盼甘霖。”
那寇準卻沒應話,而是先板著臉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才笑著一禮:“聞說國公大人出兵冀州之后,都是由長史在處理宛冀二州政務,安置災民?本官這里,先代州府謝過!”
郭嘉聞言笑了笑,聽出了寇準語中暗含的臺詞。可他本就準備將這二州政務歸還,此時倒也沒什么不滿。
這位的性情行事,他早猜到了幾分。故而此時既不覺意外,也無惱怒。只是心里稍稍有些不爽。反應到臉上,就是那笑意立時消減七分,眼神也更顯冷淡。
接下來的事情,乏善可陳。二人都無談話的興致,寇準一心要將所有的文書與府庫都完整接手,郭嘉則是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僅僅半個時辰之后,一切的交接就已完成,
待得郭嘉告辭遠去,寇準端坐于郡衙堂之上,先是眼現疑惑之色,而后就又一聲冷笑。
“封衙,查賬!”
在他公案前,立時有二十余位書生,紛紛躬身行禮,皆神情凝重。
寇準揮了揮手,自己先取了一本賬冊翻閱。而其余人等,也皆開始了忙碌。竟都是廢寢忘食,哪怕天色漸暗,也無人停下了歇息,堂中點起了牛油大燭,燈火通明。
直到第二日辰時,寇準案前那堆積如山的賬冊,也終于一掃而空。
先是舒了一個懶腰,寇準才又抬起頭,看向了堂內諸人:“如何了?爾等諸位,節是出身太學,或為吏多年,或在商海中沉浮歷練,都精擅術算之法,可有看出什么不對?”
他時隔十余日才至武陽,晚了王承恩等人十天,可并非是因腳程較慢而已。這眼前二十余位幕僚,他是耽誤至今的主因,無不都是昔年咸陽太學中,最出眾的人物。
而此時他左首一人,首先站起了身:“賬冊并無不妥,那位國公,不但未曾有任何貪墨,反倒是多有補貼.倒是武陽,南馬與懷郡的前幾位郡守,留下貓膩甚多。”
寇準默默無語,他自己也在查賬,所以知曉這位,并非是胡言亂語。可這世間,豈有不偷腥的貓兒 眉頭緊皺,寇準目光右移,于是那邊也有一人起身:“我等翻看過宛州諸郡田籍,統計這一月之內,那安國公名下,多出了上田五萬一千頃,中田四萬四千頃,還有大約六萬頃的荒地,”
寇準心道果然,而后又暗罵了一聲喪心病狂!十五萬頃田土,這已相當于整個武陽郡的五分之二!
哪怕三王九公中,也只有三位郡王家與襄陽王氏,才有這等規模的田土。
“那么可有強買強賣,巧取豪奪之事?”
“至少這賬上查不出來!”
那右側之人神情古怪:“一切契書都備份在案,那位國公大人開出的價格,不但高于市價,且都是當場付賬。至于那南馬郡與懷郡,安國府都是一畝未取,所有無主之田,都已分配流民。”
寇準不禁再一愣神,神情意外不已。他原本已定下心意,無論那位國公大人吞了多少,自己都需逼他把這些田畝吐出來不可,哪怕是拼著他這官位性命不要。
可這結果,卻是讓他不能置信。
這個世界,竟還真有不偷腥的貓兒!
正失神之際,寇準又被一股歡鬧聲驚醒。這使他略覺不適,定睛看了眼衙外:“外面何事?如此吵鬧?”
可話音未落,寇準就已隱隱聽得‘露布’,‘大勝’,‘飛捷’等語,陸續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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