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沖又再看了那岳飛的墨甲一眼,將此人深深記在了心內,這才轉過了視線,繼續看向了城門方向。
門口的山陵衛已被替了下來,此刻正沿著甕城往左側城墻移動。腳步不緊不慢,卻給人以山岳濤海般的壓力,威勢磅礴。
隨著這支七階道軍的加入,秦軍的攻勢,陡然增強了數倍。而那些城墻上的匈奴殘軍,大多都是從城內逃出之人,要么是受煙熏火燎,體能不支;要么是身有燒傷,戰力低弱。
于是山陵衛所至之處,更無人能擋。都是觸之即潰,一面倒的潰敗。
出乎嬴沖的意料,還沒等到他將那幾鎮還在休整中的破虜軍調上去,那左側墻頭就已徹底收復。
這使嬴沖大喜過望,心知匈奴已經力疲,他毫不猶豫,就又調集各部精兵往右側墻頭沖擊。
而對面那位匈奴主將,似也知事不可為,開始令部屬主動從城墻上撤離。此人能力不俗,以精兵殿后,嚴整有序,未顯半分亂象。
半刻之后,那五萬匈奴殘軍都已退離,而北城所有的墻段,都再一次落入秦軍之手,
當最后一段城墻收復之刻,整個蘇州城內,所有的邊軍府軍,都是歡聲雷動,一片沸騰。那‘節度使英明’,‘國公萬勝’的呼聲,似如海嘯般的席卷全城。便連那些入城的秦民奴工,亦是興奮雀躍不已,甚至不乏當場跪倒,向嬴沖磕頭的。
高飛不禁再次斜睨了嬴沖一眼,心知從今日起,這位少年國公,已盡得宿州軍心,更將使北地無數人感其恩德。
且這位的兵法與戰績,如今也已當得起‘名將’二字!
自安國府解縣起兵以來,嬴沖數戰全勝,兵鋒之銳烈,鋒芒之犀利,整個秦境之內,簡直不做第二人想。
想不到那嬴神通,居然能有如此佳兒!不但這大勢將傾的安國府,硬生生的扳轉回來,更使之重入當朝頂級世閥之列!這已無法用‘虎父虎子’四字來形容——
嬴沖卻沒多少時間去體會這勝利的喜悅,他現在還有很多的事要忙。但凡大軍征戰,事后才是最麻煩的。
似那統計戰功,計算損失,救治傷員,整理繳獲,安頓他救下的秦民奴工等等,這都需他勞心。
還有那北城的大火,此時各處的焰光,大多都已消散。不過在一些地方,還是有許多猛火油未曾燒盡,火勢依然兇猛。
嬴沖需遣人將之一一熄滅,在所有溝渠上覆蓋泥土。
——這才是最重要的,只因在宿州城的前方,那幾股巨大的龍卷風,已經交匯而來。
吳不悔與匈奴那位大薩滿,斗法近兩個時辰,終于不敵。使得這些大型龍卷。在北風催迫之下,逐漸南移。
嬴沖看那風暴的聲勢,已不是幾個權天位合力就能夠平息的。而一旦暴風入城,將燃燒中的猛火油卷向城南,說不定又會引發一場大火。
如今二十萬秦民奴工,還有宿州七萬戶百姓,都聚于此間,他不能不慎。
幸在戰事已提前結束,嬴沖手下也多有得力之人。大約一刻之后,所有的火焰都被盡數撲滅。而城內的所有人等,此時要么藏身于城墻塔樓與藏兵洞中,要么就是躲入地下室內。只有十幾個權天境,依舊浮于高空,準備隨時應變、
而之后僅僅半刻,那四股龐大的龍卷暴風,就已攜著毀天滅地般的氣勢,沖入到了宿州城內。
當宿州城正被暴風肆虐摧殘的時候,城外的左谷蠡王須卜口中,驀然一口鮮血咳出。
此時的他面容扭曲猙獰,緊握的雙拳中都有血絲溢出。目光則定定的看著那宿州城,胸中滿含著憤恨與不甘。
“安國公嬴沖——”
須卜深深記下了這個名字,只因那消失在城中的二十余萬部屬,還有這刻他胸中刻骨銘心的痛。
其實這刻他最想做的,就是質問身邊的呼韓邪,他那二十余萬大軍何在?十三萬騎士,十一萬奴兵,你該怎么還我?
可理智卻在告訴他,左大都尉呼韓邪是他在左翼諸部中最重要的支柱,絕不能動搖。
且今日之敗,呼韓邪固然有些責任,可主因卻是他須卜。只因自己太輕視了秦軍,急于求成,才有了今日之敗!
再往那城墻方向看了片刻,呼韓邪終于收回了視線:“百里先生,除了這宿州之外,可還有其他道路,可以攻入冀南?”
此時的他,已無信心攻下這宿州堅城,也再承受不起攻城的損失。
百里長息亦是失魂落魄,他原以為今日此戰,匈奴軍必可全勝。本來他也是打定了主意,要傾舉族之力,助呼韓邪拿下那嬴沖。要讓那豎子悔不當初,為之前的不留余地而痛悔!
可結果卻是迎來了一場慘敗!二十三萬人或葬身火場,或死于墻頭,又有萬余騎士被龍卷暴風卷走,而對面秦軍的損失,卻是微乎其微,小而又小。
他們這些人,也是狼狽萬分的被再次驅逐出城外。
“殿下!”
呼韓邪的眉頭大皺,神情凝重:“以臣之見,殿下或可考慮回軍草原!此時再繼續南下,可能會使我等置身險境。”
需知他們今日戰亡的,可不止是這二十余萬大軍。天位強者的損失,也是慘重之至!
入城的大天位境幾乎死絕,玄天位亦戰死兩位,而大天位以下隕落者則足達二十四人!
而他們一方的戰果,卻是乏善可陳。一場大戰,數倍于對方的實力,卻只斬殺了區區六名天位。不但數量完全不成比例,修為實力的差距,也使人觸目驚心。
此外還有瀚朵離重傷而回,一個月內,這位因罕達魯赤都無法提供助力。
也就意味著,對面的兩位鎮國神射,這一個月內都再無人克制。
至于天山圣軍與血狼天騎,就更不用提。前者雖還有七千余人,可其中重傷者占據六成。一個月后,天山圣軍能有一半人回歸戰場,他門就該慶幸日月天庇佑。
如今形勢已此消彼長,那位安國公并非易與之輩,且已聚集大軍四十萬于冀南,兵力與他們相差無幾。
一旦決戰,雙方勝負難料——
呼韓邪估計己方的勝算,只有六成。可一旦這一個月內,再有大的兵力折損,雙方的勝負之勢就將逆轉。
“回軍做什么?”
須卜冷冷瞪了呼韓邪一眼,目含警告之意:“你呼韓邪一向瞧不起秦人,自命不凡。可如今只是一場小挫而已,竟就膽怯至此?”
呼韓邪的面色漲紅,羞怒難抑,他下意識的就欲抗辯,可隨即就察覺須卜的神情不對。略一思忖之后,終是強忍了下來。
他已猜到了須卜的心思,這位左谷蠡王之前不肯退,現在就更退不得。
之前他二人打破云中與冀中二城,大軍進入冀州腹地是大功,可今日的這場慘敗,卻也使得這位顏面大失。
今日總計有二十四萬人死傷,加上三日前的那一戰,戰死于宿州城下的,已近二十八萬。其中十四萬西域奴軍不論,可另還有四萬人,乃是冒頓單于調遣來的王帳軍。
須卜他若這么灰溜溜的遁回草原,該如何向冒頓單于他交代?又憑什么去謀那左賢王大位?
可正因知道了須卜的想法,他才覺情形不妙。左谷蠡王他如還抱著這樣的心態,與城中那位安國公交手,只怕會輸到慘不忍睹——
百里長息此時卻終于振奮起了精神,眼現異芒:“殿下,冀南除宿州之外,還有界牌與慶陽二城,可以通行大軍。然而嬴沖已令其姐嬴宣娘聚兵八萬人駐守慶陽,又有其部屬李廣率九萬人守界牌。可如今殿下,想必是不愿再強攻堅城,折損兵力?”
須卜微微頷首,料來那界牌與慶陽二城的實力,要比宿州弱上一些。可他現在手底里的軍力,每一分都極其寶貴,已經再容不得損耗。
而一場攻城戰,必定要付出大量的死傷,否則很難拿下。尤其是此刻,他麾下的步卒已死傷殆盡,雙方權天一級的強者又實力相當之時。
“那么殿下,就只能等候了。”
百里長息微一俯身:“那位安國公堅壁清野,如今冀州除這三城之外,其余各處水井都已填埋,水源則堵塞投毒,難以從他處繞道。不過只需一月時間,殿下不難再開辟出一道路,直通河陽郡與樓峰口,逼迫秦軍決戰于野地!”
須卜皺了皺眉,心想這一月時間,還是太慢了些。不過他卻知,這是他現在唯一的選擇。
而百里長息緊接著又把目光,轉向了呼韓邪:“左大都尉也無需憂心,如今秦境之內,不知多少人想要那豎子倒霉甚至身死。他如今勝的雖是暢快,也就越遭人忌諱。長息不才,愿代殿下聯絡,或可重演當年神鹿原故事!”
呼韓邪初時不解,可隨即就想到,神鹿原乃是嬴沖之父嬴神通敗亡之地。也不知為何,當他的目光與百里長息與對視之時,只覺一股陰氣從腳底直沖心竅。
ps:二更求推薦求訂閱!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