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嬴沖入城之時,那嬴鼎天就已自發的隨在了他的身后。此人雖是一身白衣,與嬴沖身邊那嬴雙城郭嘉等人一身甲胄齊全的模樣差異分明,卻是神色坦然,行動再自然不過。就好似他本身,本就是這其中的一員。
此時這位的眉心,已經多出了一點仿佛朱砂痣般的紅痕,這正是‘神傀化心丹’已經發揮藥效的征兆。
按照九月的說法,‘神傀化心丹’確為上古奇丹,不過說此物能控人心神,卻有些夸張了。
首先此物,只能對小天位及小天位以下之人起到功效。其次則是服用此丹之人,必須自己愿意才可.這嬴鼎天必須有為他效力的意愿之后,這‘神傀化心丹’才能起到作用。
否則服丹之人,但凡有半點抗拒的心思,這丹藥之力就會與服丹之人的自身意念發生沖突,最終失效。
可又如何辨明這丹藥,是否起了效果?這就需看嬴鼎天眉心的這點痕跡變化了。
‘神傀化心丹’的藥效,需要三日時間,才能完全被人體吸收。而那時這道紅痕,也會繼續拉長,直至兩寸左右,仿佛刀刻。
而此丹優于其他類似煉傀之法的地方,就在于那丹藥的效果,既不損傷人的身體,也不會影響靈智,甚至還能大幅度的提高服丹之人的元神強度,助其晉階。乃是中古時代,一些高明仙修,專為自家道童與奴仆煉出的丹藥。
那時代的玄門修士,哪怕靈仙天仙,亦壽達一兩千載歲月。不過為了長壽,練氣士動不動就需閉關修煉,沉眠修養。許多時候動彈不能,自身的安全,全靠自家的道童奴仆。所以忠誠方面,尤其緊要。
按說此丹的好處諸多,真正的用處,其實只是為人辨明‘忠堅’,讓人保持忠誠,而非是真將活人煉為傀儡。可嬴沖一樣不爽,在他看來,這種能操縱人心意念的丹丸,是徹頭徹尾的邪丹,
嬴公勝確實了解他,先讓自家弟子服用了再說,完全不給他拒絕的余地。
正常的情形下,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正常人使用這樣的邪丹。哪怕是他的夜狐,暫時還尋不到合適的接替者。
可如今木已成舟,他就只能看三日之后,這嬴鼎天是否能夠真正在眉心中化出兩寸紅痕,成為只聽命于他的‘神傀’,再做決斷。
這丹最不人道的地方就在于此,那時他如若棄此人不用,那么嬴鼎天的人生將毫無意義,等同廢人。
而此刻在嬴沖后方,郭嘉則是似笑非笑的看著這一幕,尤其那嬴公勝,讓他注目了許久。
方才他竟從這老人眼中,看出了幾分欣慰之意。
直到耳旁,傳來了他在安國府結交的好友云真子的笑聲:“這個嬴公勝,可真是位狠人。”
“確實是位能人。”
郭嘉微微頷首:“他如真心助嬴棄疾,武陽嬴氏未必會慘敗至此。”
不得不說,那位玄雀首領的手段雖狠毒,可也是對癥下藥,最簡單有效不過。
原本那所謂的‘玄雀’,他那主君是無論如何都要除去不可的。
此時嬴氏雖滅,可這個歷代嬴氏族人經營出的暗探網絡卻還存在,不但毫發無損,甚至還能自給自足。
故而只需這‘玄雀’還存世一日,就等如是武陽嬴氏的無形幽魂一般,為嬴氏維持一線生機。且如落在有心之人的手里,必定會麻煩無數,使人難以安枕。
可有絕對‘忠誠’的嬴鼎天在,安國府卻可以吸收‘玄雀’的成員,嘗試接受這股勢力,填充重創后的夜狐。
‘玄雀’中何人可用,何人可棄,盡得嬴公勝衣缽的嬴鼎天,應當最清楚不過。
在郭嘉看來,嬴沖對武陽嬴氏的怨恨其實毫無必要。而嬴定嬴雙城的堅持,也很白癡。
武陽嬴氏與安國嬴,難道有什么不同?無非就是換了一個名號,一塊牌子而已。本就是一樣的人,也是一樣的根基。不同的只是安國嬴甩脫了包袱,將污穢鏟除后,使這顆大樹更顯年輕健康,朝氣蓬勃。
甚至嬴沖本身,就是嬴氏長房的嫡孫。錯非嬴定將族長之位拱手讓人,嬴沖就本當是這一族的繼承人。
真不知這些人,到底在糾結些什么。
而他眼前這個嬴公勝,說不定也是如此感想——
這位雖不贊同嬴沖屠戮嬴氏嫡支的所作所為,可多半也是認識到了,武陽嬴氏必須有變化不可,也確需清掃嬴元度與嬴棄疾二人之余毒。否則日后的武陽嬴,終難在頂尖世閥中,站穩腳跟,
否則以這位今日展露出的手段,很難想象嬴氏會敗到如此之慘。
且那嬴鼎天,可能從一開始,就是他為嬴沖培養之人也說不定。想想就可知,一個普通的嬴氏旁支,要這么高的能力何用以他的旁支身份,終其一生,都難執掌住‘玄雀’權柄。
可惜主公他一葉障目,看不到此點,也不會信任嬴公勝。
嬴沖果然是全無所覺,他入城之后,先是檢查了府庫。然后就騎著高頭大馬,帶著一群衣甲鮮明的近衛,在城東嬴氏一族的聚居地,耀武揚威。
——其中后者,才是最主要的目的,不然他早就回煉神壺內去煉含象甲了。
所謂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而嬴沖的執念之一,就是有一日風風光光的回到族中,屠絕五年前的那些仇人,再使其余那些涼薄之人后悔一生,
如今他卻做到了更多,不但徹底毀掉了武陽嬴,更將所有嬴氏嫡支都踩在了腳下,令其顫栗發抖,生死由心。
而此刻街道兩旁,沿途都是些或敬畏或驚懼,或不甘或憤恨的視線。而無論血脈高貴與否,都不得不跪在他的馬前。此情此景,也確實讓他異常的滿足。
如今偏偏是他這個眾人口中的紈绔子,聲勢如日中天,又是是他這個作惡多端,注定要‘敗家’的惡少,不但毀了武陽嬴氏,更使安國府蒸蒸日上,問鼎大秦一等世閥。
而滿足歸滿足,可他卻并無手下留情之意。該除去的人還是得除去,尤其在獲得嬴公勝的賬本之后,他又少了許多顧忌。
最后到了祖祠門口,嬴沖本欲吐上一口唾沫。可想想之后,還是老老實實的下馬,往祠堂之內遙遙一拜。
——畢竟這里面敬的一些祖宗,在安國府內也同樣有著牌位。
可當嬴沖起身之后,就聽郭嘉在后面不陰不陽的笑著:“結果,還是得敬同樣的先祖呢!”
嬴沖心中微惱,回頭狠狠的瞪了郭嘉一眼。可后者卻不在意,只是若有所思的看著這武陽嬴府的祠廟:“這里面的許多牌位,還是得搬回安國府里吧?總不能真讓他們絕了四時祭祀。”
嬴沖氣息微窒,對郭嘉之言萬分不爽,卻又無可奈何。他還指望自己入煉神壺煉化含象時,由郭嘉來替他代掌大軍,此時可得罪不起。
后面的嬴定,倒是精神微振,面上總算是恢復了幾分紅潤。盡管還是傷心于嬴沖的狠毒,心疼嬴世繼。可至少嬴氏一族的先人,還是能得到他孫兒的善待。
拜禮之后,嬴沖就大步入內,輕車熟路的走向了這祠廟的一間左偏房。到了此處,他就轉望嬴定:“老頭你是自己來?還是我讓人動手?”
嬴定一聲悶哼,走到了一面墻壁前,用手在上面規律不定的敲了十幾次,那下方石板立時轟然變化,部分地面下沉,顯出了一個階梯。嬴沖直接跳了進入,往內大約走了不到三十步,就覺眼前一亮。
此處是一間方圓二十丈的密室,而左右兩旁,則是擺滿了各種樣的奇珍靈寶。
這正是嬴沖一定要將這位祖父帶來的原因,并不是要故意刺激這位。而是武陽嬴氏的秘庫機關,只有身為嬴氏長房獨子的嬴定與此時的族長嬴元度才能得知。便是嬴沖,也只知位置,而不知打開的方法。盡管他能讓人強行破解挖開,可終究不如嬴定這般方便。
這次破城,可謂變起肘腋,嬴智率鐵龍騎入城之后,便聽他之命,及時分出了一部看守住了祖祠。
那嬴元度與嬴氏族人,應該是來不及取走這里的東西。而此時室內各種樣的奇珍,也確實是讓嬴沖驚喜萬分。
而隨后他的視線,就被這密室正廳,由香案供奉著的一件寶物吸引。
“那是什么?”
嬴沖目光所及處,赫然是一面繪制著玄鳥圖案的血色旗幟,圖案竟與他的金冠玄鳥頗有些相似。玄鳥的頭頂,也有著金冠,可在其腳下,還踩著一日。
“那是玄鳥赤元旗。”
嬴定木著臉解釋著:“那是我們祖先起家之寶,曾經名列三十六圣器之一。”
嬴沖眉頭一挑,探手就將那物取在手里。心想這東西被擺在這里不用,應該不止是因玄鳥圖案犯忌之故,否則那嬴棄疾等人,不至于棄之不用。
而當他以神念仔細探看此物時,發現內中的器陣,果已損壞。然后當他接觸此物之時,邪櫻槍卻在微微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