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什么?”
王籍一聲輕哼,臉色發青:“本公只是暫時奈何不得他而已,最多四年之內,本公必要他好看!”
可一當想及四年之后,葉凌雪估計孩子都已生下一堆了,他又覺喪氣,心如死灰。
這場癡戀,看來注定是沒有結果。他知道葉四小姐的性情,哪怕是他殺了嬴沖,葉凌雪也不會選擇再嫁。
不過他倒不會以為,四年之后嬴沖就會喪命。只看這次鼓風山那家伙應對就可知,此子對于元機丹,根本就毫不在意。
衛菱紗見狀,倒也沒再出言嘲諷打擊這位了,只是眼珠微轉,想到嬴沖那樣的人物,無論如何,她都要見一見不可。
——那必是一位不遜色于她丈夫,甚至更勝一籌的英杰!
王籍卻渾然不覺自己妾室心思有異,神情有氣無力的問著:“行李都準備的如何了?”
這是想要岔開話題,他不打算說葉四了,這是他心中的瘡疤。
“聽管家說已經差不多了,最多還有兩天。”
那邊衛菱紗,也是魂不在舍的隨口答著:“話說回來,你真準備回襄陽了?就這么灰溜溜的回去?這咸陽可比襄陽好玩得多。”
“不灰溜溜的回去,難道還要留在朝中,被人嘲笑圍觀?”
王籍依然未發覺又異,神情依然頹唐消沉:“與其站在明里,被他防備針對,倒不如先隱到暗中,等待時機,”
他算是看透了,只要他還在襄陽一日,那個家伙就絕不會放棄算計自己與襄陽王家。
而此時王籍的眸中,又閃過一絲精芒。心想師弟啊師弟,這次我二人的過節,可沒這么容易就了結。
退回襄陽,可并不就意味著他王籍,承認失敗。
現在的嬴沖幾無破綻,安國府則小而強悍,難以真正撼動。雖也不是沒處下手,可卻難以動搖嬴沖的根基,所以如今時機未至。
真正出色的獵手,都會有足夠的耐心等待,等待能對獵物一擊致命之時到來。
同一時間,城東李副都御史府。夜色漸深,可城內依然是大雨磅礴。
當李哲春心情愉悅的從馬車之上走下時,卻發現門口處,有一個他熟悉之極的富態人影,正在那五級臺階之上矗立著。
那人穿著一身金黃袍服,身份尊貴不可言。可這刻竟不入府躲避,就這么外罩著蓑衣,站在門外淋雨。直到他到來之后,才目光略有不善的往下方看來。
這位周圍也沒幾個隨從,只有寥寥四名帶刀護衛,大雨之中身軀卻都如精鐵鑄成,一動不動。
“王爺?”
李哲春微覺吃驚,忙疾步上前大禮拜見,然后又目透怒火的掃向周圍:“你們這些人,到底是怎么當奴才的?怎就不知將殿下接入府?”
周圍的管家與門房等諸多奴仆,聞言都是啞然無言,有幾位意欲解釋,卻被李哲春兇橫的目光逼迫,不敢說話,
“也不關他們事,是寡人執意要在此處等你。”
福王的聲音,略顯冷淡:“今日本王來你這里,是只問一事。是何人讓你自作主張,拘拿嬴放鶴下獄?又無故施以酷刑?”
李哲春聞言,卻覺一陣懵懂。
此事他在大朝會的數日之前,就曾特意向福王請示過。那時福王一言不發,不置可否,而他按照以往的經驗得出結論,則以為是這位已經默認——
心中暗覺古怪不妙,李哲春略略籌措了一番言辭,才小心翼翼的回道:“那日下官請示過殿下,并未得殿下答復,便自作主張了。”
可就在李哲春話音落下的下一刻,他的臉上就是‘啪’的一聲清脆重響.當那火辣辣的痛楚傳來,李哲春就徹底驚呆。可這僅僅只是開始,緊隨其后,福王就又是第二掌扇過來。
這時李哲春已能反應,卻不敢抵抗,只能任由福王狠狠抽打。而后者身體雖肥胖,動作卻有力而敏捷,連續四十個耳光,都用不到小半刻,也未喘過氣。
直到李哲春的面上發腫,唇角處地溢出了血絲,這才止住。
停下之后,福王又冷冷的看了這位一眼,就拿出了一面錦帕擦著手。剛才他用力極大,手上也沾了不少鮮血。語聲則慢條斯理:“可知為我今日為何打你?且在這大庭廣眾之下。”
李哲春被門前眾多奴仆所注視,只覺顏面無存,恨不得鉆入到地里。好在現在已入夜,接近宵禁之時,街上行人并不多。
不過想必到第二日,這事必定傳遍咸陽。
“殿下這些巴掌,是打給安國公看的?”
李哲春深吸了一口氣,難得的聰明了一回。其實他如今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這個:“殿下是責下官下手太重,私報公仇?”
“嗯!還不算是太蠢,需記得本王,這是在救你的命。”
福王一聲冷哂,卻又略含無奈:“是不是很好奇,本王為何如此?說與你也無妨。今次鼓風山之戰,嬴沖大勝,武陽嬴氏二十余名天位全滅,嬴唯我隕亡。且另有一家江湖勢力,損失更勝于嬴氏。而安國府上下,則幾乎毫發無傷。”
李哲春幾乎驚呆,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福王。他心中感覺這簡直是在做做噩夢,可臉上的痛苦卻不能作假,也知從對面這位口中吐出來的消息,決然是真,不容他懷疑。
“可是殿下,可——”
“可什么可?你是想問,即便如此,也無需對你當眾責打是么?”
福王將染血的手帕,丟到了一邊:“就在這兩日,咸陽城里的糧價,已經上漲了一成。而這還僅僅只是咸陽附近。”
李哲春一時不解其意,皺起了眉頭。他想不明白,咸陽城糧價上漲,與自己被揍又什么關聯?
“不明白?也對,若不是本王無人可用,怎么會用你這蠢貨!”
福王哂笑出聲,接著是再無停留之意,徑自往他停在不遠處的王府座駕行去:“那百里家的事情,以后不要再插手了,盡早脫身為妙。雖說是現在還沒法確定,不過他們家賄賂你的銀子,都要盡快拋開干系!無論是退回也好,還是捐獻也罷,哪怕丟到大理寺門前都成。否則便是本王,也救不得你性命!此外再準備準備,你這次染上一身騷,無論如何都難脫身。若然運氣不佳,北方陽江沿岸真到了那地步。那么以嬴沖那小子的性情,不在你身上出夠氣,是絕不會罷休的,你如今怎么對嬴放鶴,他日后就會怎么待你,少不得有頓苦頭吃。右都察院也趁這段時間盡早安排,你這位置,那時怕是保不住。只看最后能否使他消氣,容你左遷他職——
說到這里時,福王已在車里安坐,隔著窗戶再冷冷看李哲春:“如今你我最好是祈禱!祈禱這北方大雨能夠停下。陽江那些堤壩是什么模樣,你身為右副憲,比我更清楚。如今之所以都安然無事,是因前任河道總督李春遺澤。百里長息那廝太放肆,手也伸得太多,哪怕這次有驚無險,也必遭眾怒。”
這位來的突兀,去的時候也是干脆利落,根本就不顧李哲春的挽留。
而當這位的車隊離去,李哲春也顧不得被扇青腫了的臉,孤身立在雨中,只覺渾身發寒,額頭則冷汗涔涔。
他已經明白了幾分,心想這雨要是不停,只怕這絕不是自己,再向嬴沖跪一次,就能夠解決。
——北方大水,難道會是真的?前十幾年不都沒事么?怎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