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沖簡直不敢相信,到底是何人如此膽大包天,敢于襲擊一座法陣森嚴,護衛成群的國公府邸?那些人又到底是何圖謀?
可如今但凡石碑中預言之事,都無一例外的全數應驗,嬴沖已是不能不防。
且從這預言的結果看,當夜的戰況可謂慘烈!
祖父贏定重傷,福德如意戰死四人,只余贏德一位;而府中的侍衛,更戰死大半——這幾乎就是被人屠滅了滿門!
此案必定轟動京城,天圣帝也必會雷霆震怒,命繡衣衛傾盡所有力量追查此案,將兇手懲之以法。
可在這之前,嬴沖卻需先保護自己的性命再說——安王能活到三十年后,那夜必然是有驚無險的,可要是有什么意外呢?
且這一戰他自己雖是沒事,可福德如意四人,卻是沒了三位,這對于嬴沖而言,無疑是一記重創。
四人武道天資雖不及張義,可也不弱,且從小陪伴著嬴沖長大,由父親贏神通延請明師教導他們武藝戰策。不但忠心耿耿,能力也是不俗。
這樣的心腹,哪怕只損失一位,嬴沖都會心痛不已。就更何況經歷十年相伴,他早將這四人,看得如親人一般。所以哪怕只有一線可能,嬴沖也會想盡辦法,挽回他們的性命。
可他如今人脈淺薄,財力低弱,現在唯一能有可能借力的,就是這康繼元了。
且這人在宮中藏身數十年,身具玄天位修為卻至今都未有人察覺。那身收氣斂息的法門,也確讓人眼饞。
“私窺文淵閣典籍?真沒想到,這文淵閣內的奴婢,還有這樣的上進心思?”
童貫先是一聲冷笑,接著卻又皺起了眉頭:“有些重了,杖刑懲前毖后即可,用得著下這樣的狠手?”
周圍那些太監面面相覷,都啞然無言。而此時那位文淵閣監令,也已發現童貫與嬴沖身影,連忙走下臺階,迎了過來:“少監您是不知,這馬三寶乃是慣犯,今日已經是第六次被人逮住,卻仍屢教不改。不施以重懲,如何能夠服眾?”
童貫聞言,這才面色稍霽。這刑罰是重,可既然是慣犯,那么這位文淵閣監令的所為,就沒什么可指摘之處。
嬴沖則是遠遠看著那康繼元,只見此人已是牙關緊咬,額角處青筋暴起,分明已是忍耐不住。
馬三寶與他應該關系不淺,否則這位文淵閣監丞不至于如此在意,甚至要為這小太監,鬧到反出皇宮的地步。
可惜嬴沖手底的‘夜狐’太過沒用,只查出康繼元對馬三寶極其觀照,卻不能查到具體的緣由。
果然下一刻,那康繼元就已斷然喝到:“住手!”
那兩位執杖的繡衣衛卻未立時停下,而是目含詢問的看向了文淵閣監令。后者則是冷笑,腳下依然是內八字形狀站著。這兩位繡衣衛立時會意,不但未曾停住,下手反而更重了幾分。僅僅再兩杖下去,那馬三寶就已經完全昏迷,口鼻間也是出氣多進氣少兩位了。
“我說了給我住手!”
康繼元怒不可遏,猛一揮袖,頓時一道氣勁拂出。使那位兩位繡衣衛身形騰空飛起,拋落到了數丈開外。
而這番變故,不但使得這文淵閣前的眾人為之一寂,童貫與那文淵閣監令的神情,也是變了顏色。
那康繼元分明也知道后果,面色蒼白的走上前來,朝著童貫深深一禮:“馬三寶雖有過錯,卻罪不至死。還請少監大人與黃監令看來老奴的面上,開恩饒他一命!”
那姓黃的文淵閣監令卻瞇起了眼,面現出意味不明的笑:“康監令會武?可我記得你,并非是內書堂出身?”
童貫亦是臉色陰沉,正想說什么,旁邊嬴沖忽然笑著開口;“有趣得很!童少監,這二人我想要了。”
童貫頓時愣住,疑惑的回望嬴沖:“世子這是何意?什么有趣?”
“這兩個太監,一個私習武學,一個私窺文淵閣典籍。雖是傷殘之人,卻都能立志圖強,豈非有趣?可憐,按宮律這二人一個要被打死,一個要被廢去修為,打入繡衣衛打牢處置,事后多半也要沒命,未免些可惜了。”
嬴沖笑著道:“本世子依稀記得,我安國公府當有內侍三十六人,可敬事堂那邊,至今都未將安國公府的內侍配齊。今日剛好撞見,想著這兩個與其折在宮中,不如就歸我了?就不知童少監,肯否賣我嬴沖一個顏面?”
“這個——”
童貫遲疑之余,又覺奇怪。這位世子說的道理倒是不錯的,他也有些同情這兩人。只因他自身就是底層出身,幼時好學,卻無門路,若非機緣巧合,又有貴人看重。如今的處境,只怕也同那馬三寶一般。
還有那康繼元的修為,也是不俗。能夠內元外放,多半已到了九階武尊境。
可他同情歸同情,按規矩就該如此處置。
且童貫記得一日之后,就是摘星神甲擇主之期。那安國公府的內侍,也確實不曾配齊,可這位世子失爵在即,把這兩人要去又能有什么用?
搖了搖頭,童貫苦笑著拒絕:“不是童貫不給世子顏面,可這與律不合。換在一個時辰前,內臣只需一句話,就可將這二人調撥給安國公府,可如今此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展露武學,就必須得入繡衣衛過審,查明究竟不可。內臣初任御用少監,不敢妄為,實在抱歉——”
嬴沖聽出了童貫的推托之意,卻也不覺惱。這其實是理所當然,他一個即將失爵,未來無權無勢的紈绔子弟,這童貫能看得入眼才怪!
此人看在圣上與米朝天的面上,對他親近有加,可在其心內,對他又能有幾分敬重?
“何需致歉?是本世子強人所難了。”
大度的一笑,嬴沖徑自往那文淵閣內行去:“只是這兩人,我要定了。你既然做不了主,那就去問米公公如何?我就在這閣內敬候佳音。”
童貫一陣發愣,定定的看著嬴沖的身影,知道后者走入到那閣門之內。接著他在原地深思了片刻,就又吩咐那位文淵閣監令;“這二人暫時看押,不得行刑。”
道完這句,童貫便轉身就走,直往那宮中司禮監的方向行去。他雖有些看不上這嬴沖,可不知為何,他那義父米公公,對嬴沖卻是另眼相看,待他與眾不同。
童貫不看好嬴沖未來的前程,可卻又清楚知道,此子他可以不去巴結,卻也不必得罪。
那黃監令只能躬身應身,此事從頭至尾,都再無說話的余地。而那康繼元則是疑惑不已,也同樣眼神復雜的,看著那嬴沖的背影。即不解這位世子,為何要出面借助他們二人,又心生感激。
嬴沖都未理會,走入文淵閣之后,就開始專心查閱起了典籍,他這可非是裝模作樣,而是真有許多問題,想要在文淵閣內尋找答案。
比如邪櫻槍,比如公輸般,還有那玄宙天珠等等——
不過他才忙了半個時辰不到,那童貫就又匆匆趕了回來。而這位帶來的消息,讓他頗為意外。
“陛下召見?這是為何?我不是只讓你去米公公那里問上一句?”
童貫也同樣不解,不過他的言語神色,卻是更顯熱情:“內臣這里也是一頭霧水呢!方才司禮監去見米公公,然后沒過多久,就有旨意說陛下要召見世子。”
由此可知,他眼前這位安國世子,確實圣眷未衰。
嬴沖挑了挑眉,凝思片刻,還是合上了書本,整了整衣冠,準備去那御花園陛見,又不容置疑道:“讓那康繼元也跟過來!”
既然要見天圣帝,那就順便把這位的事情,也一并解決了,免得日后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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