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詳情,州牧大人盡皆不知。”
李絕神情平靜,語氣依然強硬如故:“世子可知,似你這般做法,只會使親者痛,仇者快。不但于那人分毫無損,反倒會為你們武陽贏氏結下大敵?”
贏沖微微頷首,這句話倒似不假。他遇襲之事,那幕后之人只需將所有罪責,推到這次的游騎軍主將身上,就可脫身。可身為事發之地的主官,這雍州州牧與滎陽府郡守,卻是難免罪責。
不過他卻仍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摸樣,哂然道:“那么長史以為,我贏沖可會在意?”
看著對面那雙眼中暗藏的瘋狂,李絕不由目光閃動,已知對面闕非是他可輕易應付的對手。也確如其言,對這個破罐子破摔的家伙而言,他這幾句威脅,根本就沒可能使其動搖。
暗暗一嘆,李絕果斷的放軟了語氣:“那么世子之意,是一定要上報咸陽?”
“那也未必。”
贏沖搖著,神情似笑非笑:“這就需看你們雍州與滎陽郡,能開出什么樣的價碼了。”
他在雍州境內遇襲,差點死掉,又平白折損了好幾位護衛。這兩家總不可能一點表示都沒有,就想著讓他主動平息此事。
那李絕聞言,心情更是惡劣,知曉今日怕是定要被這豎子狠狠宰上一刀不可。
不過這件事只需還能談,就仍有商量的余地,最終能夠平息壓下,那就是最好的結果。
長吸了一口氣,李絕又定定注視了這位安國公府世子一眼。傳聞中的咸陽四惡之首,荒唐且沖動易怒,在許多人的描述中,這就是個廢物蠢貨,無腦紈绔。
可從今日這短短幾句交鋒看來,只怕對面這位,并非是外人所說的那般無能。
一位能驅策部曲,也八十人之弱旅,擊破邊軍千人精銳的世子,又豈會與‘愚蠢’,‘無能’二詞劃上等號?
即便這一戰,是出自其部屬的手筆。可嬴沖既然能籠絡到這樣的人才,又能使八十護衛為其效死,那么這位的識人用人之道,也一樣是超越了普通世家子弟。
除此之外,聽說這次襲殺安國公府的對手中,還有一位小天位強者,竟也戰死在安國公府的這些護衛手中。這也就意味著這位世子的手下,必定有著能夠抗衡的小天位的實力。
以安國公世子的處境而言,就更不同凡響——
贏沖并不知這位雍州長史腦子里轉的念頭,只專心與這二位討價還價。足足爭論了半日之后,贏沖才心滿意足的將這二人送出了門。
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其中包括一具與寒武齊名的七星墨甲‘飛雷神’,以及整整三十套五星‘撼山’甲,七千兩黃金,還有一座位于陽淵縣附近,共有中等良田二百頃的田莊。
而其中最重要的,還是贏沖之前就在圖謀的,那具由上古傳下,材質等級階比擬人元階墨甲的機關人偶,
只需十日,這些東西就會陸續送到他手上。也確足以使嬴沖,再供養一營之軍而綽綽有余。
除此之外,這一部游騎軍的幾位上司,連同陽淵縣的縣令及縣尉,也將被免職查辦。他嬴沖可薦人一位,擔任陽淵縣或者雍州境內任意一縣的縣令。且至少在那位雍州州牧任期之內,這縣守之職都可穩如泰山。
不過后者嬴沖并不放在心上,只因嬴沖手里,根本就沒合適的人。難道要舉薦武陽嬴氏之人,去擔任這一縣之守?嬴沖反正是極不情愿,讓他那些所謂的‘族人’們,去占這個便宜。
不過這條件,既然是那李絕主動提出來,嬴沖也就笑納了。他想的是自己日后若遇到有合適的人可以使用,那就再提此事不遲。要是這幾年內沒有,那就當沒這回事。
而就當嬴沖笑瞇瞇的,看著那二人馬車離去時。那位白衣少女卻是悄無聲息的,再次來到他的身側:“這件事,你難道就要這么算了?就任由你那幾位部下枉死,不做任何追究?”
嬴沖轉過頭,皺眉看著這馬邑郡丞家的女兒,下意識的想說關你何事。不過隨即就想及到這位,對他那些部下的救命之恩,當下只能按著性子解釋道:“追究不到元兇,本世子哪怕掀翻了天又有何用?只是為我嬴沖平添大敵而已,有何必要?我的部下絕不會枉死,日后我自要那元兇本人付出代價,不急在一時。話說回來,李小姐你不覺自己管得太寬?”
他已經打聽過了,那馬邑郡丞姓李,名叫李靖。雖不知這位少女,到底是哪家的女孩。不過喚她李小姐應該沒錯。
說來此女,倒甚是聰明,只從他親自送李絕二人離開,就能猜知他準備平息此事。
“你這人,還真是功利。”
白衣少女搖了搖頭,有那層面紗攔著,也看不出她臉上喜怒,只語聲清冷道:“欺上瞞下,枉顧國法,姑息養奸,只為取一家之利。”
“說我功利也不算錯。”
嬴沖笑了笑,滿不在乎:“李小姐你若要我繼續追究下去,我嬴沖也樂于從命。不過,一旦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些出自游騎軍的俘虜,都將被軍法處置,小姐你該知會是何刑罰?還有這一任的雍州州牧,是我大秦近百年來,風評最好的一位。公正廉明,自其兩年前上任一來,壓抑豪強,振興商事,扶持小農,更使民間稅賦,降低了整整一成。若是換了人,未必就不會是另一個梁冀。”
白衣少女不禁啞然,嬴沖口中的梁冀,乃是二十年前的雍州州牧,任職期間是出了名的橫征暴斂。后來被天圣帝誅殺。據說光是他的家產,就抄出了整整一千二百萬兩黃金。相當于大秦每年近半的田賦收入,足可組建出一個軍鎮的精銳邊軍。要知哪怕六千套制式五星甲,也才不過一百八十萬兩黃金而已。
至于那些游騎軍的軍人,私出駐地,又襲殺功臣之后,按軍法處置都是斬刑。不但一個都別想活命,這些軍人的家人,也都將被連坐,需服至少十年苦役。
而啞然之后,少女則又苦笑。她方才其實也只是說說而已,心里同樣不贊同把事情繼續鬧大。不過這番對話之后,她卻已知自己這未婚夫的部分性情。
這就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家伙,而且能夠審時度勢,把握利害,從中攫取符合自己身份的利益。這分明是個絕頂的聰明人,而不是傳言中那個常有瘋狂之舉的所謂‘瘋子’,‘蠢貨’。
此外嬴沖對國法規矩,似也不甚在乎,膽大妄為到了極點。不過他為自己找的借口倒是不錯,旁人聽了,只怕還真當這位是為了國朝大勢,為百姓疾苦,為那二百游騎軍的俘虜而隱忍讓步,做出犧牲。
葉凌雪心中不禁悲涼,就她這些日子觀察的結果,只覺這位未婚夫,就是一個與她父親葉宏博同類的梟雄人物。都才華出眾,野心勃勃,也是一樣的做事不擇手段。
此誠非良配!母親她嫁入葉家的這二十年中,那些日子到底是怎么過來的,葉凌雪是最清楚不過。
嬴沖卻已沒有了與這女子閑聊的興趣,他看見前方贏福正立在那廊角處躬身等候,分明是有事要尋他談。
徑自前行,到了一個僻靜之地停下,當嬴沖轉過身時,果見贏福已經跟了上來。
“是為何事?”
“是夜狐,他們已經找來了。”
贏福左右看了一眼,見四下無人,這才小聲出言:“他們說那高沖與游騎軍的第四十三衛,可能都與四皇子有關。所以想問,此事可需繼續深查”
游騎軍的第四十三衛,正是這次不遠千里趕來,半途襲殺嬴沖的兵馬。
“四皇子?”
嬴沖頗是意外,想起了幼年時,那個冷峻到不近人情,性格嚴謹古板的小皇子。
會是他么?
想起了小時候自己栽贓嫁禍這位小皇子的舊事,嬴沖不禁‘噗嗤’一笑。
那時自己很是得意,不過現在想想,圣上估計早就對他這個真兇心中有數。
知子莫若父,陛下他又豈不知自家孩兒的性情?只是剛好要借他嬴沖之手,給自己兒子一個教訓而已。
“查什么查?一開始就被人算計引偏了,還能查出什么樣的結果出來?那四皇子贏仇萬,絕不至于連一點墨石都出不起。這件事我心中有數,無需他們再廢心了。”
搖了搖頭,嬴沖又若有所思的,看著遠處那個白衣女子:“倒是那女子,真要人幫我查查她的真實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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