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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8、桌子和爛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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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馬塔中。

  “不知道葉侯爺想要一個什么樣的交代呢?”張三斜倚在石椅上,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和譏誚,似笑非笑地看著葉青羽。

  在他的身后,筆直如標槍一般站立的趙如云,嘴角也微微地翹起。

  作為輜重部調撥官之中的少壯派,趙如云也頗得張三這個頂頭上司的欣賞,因此也對張三的一些脾性極為了解,趙如云心中非常清楚,當頂頭上司的臉上,出現那種表情的時候,就意味著,有人要倒霉了。

  他冷眼看著葉青羽。

  他在等待著葉青羽倒霉的那一刻到來。

  對面。

  葉青羽淡然地笑了笑。

  仿佛是絲毫沒有察覺到張三口氣之中的調侃,少年認真地道:“我要的交代,很簡單,誰在背后耍花槍設計陷害白馬塔的人,誰就主動站出來接受軍法制裁,以軍餉為圈套設計陷害他人,這是非常嚴重的觸犯軍法行徑,不可饒恕。”

  張三聞言,裂開嘴笑了笑。

  他身后,趙如云更是譏誚地笑著,像是看白癡一樣看著葉青羽。

  “如果你口中那個背后耍花槍的人,就是我呢?”張三的腳搭在桌子上,恣意囂張地晃動著,帶動著整張桌子都咯噔噔地晃動了起來,他仰頭看著葉青羽,口吻之中有一種淡淡的戲謔。

  葉青羽目光筆直,盯著張三的眼睛,沒有絲毫的畏懼,道:“有什么區別嗎?”

  張三微微一怔,旋即呵呵笑了起來,道:“你的意思,如果那個人是我,你也要我去接受軍法的制裁?”

  “有什么不對嗎?”葉青羽也淡淡地笑了起來:“就連幽燕戰神陸朝歌大人,觸犯了軍法,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張部首為什么不可以呢?難道張部首覺得,自己已經到了可以無視軍法的地步?”

  “放肆,你找死。”趙如云適時地怒喝。

  葉青羽抬頭看了他一眼。

  目光之中,充滿了鄙夷和不屑。

  趙如云在這一瞬間,有一種又驚又怒的挫敗感。

  葉青羽的目光在那一瞬間表達了太多的寒意,而其中最直接也最刺痛趙如云自尊心的一種含義,就是你算是什么東西,也配在這兒說話?

  氣氛有一點點的沉默。

  張三仔細地看著葉青羽的表情,確認眼前這個年輕人并不是在嘩眾取寵的開玩笑之后,他笑著點了點頭。

  “年輕真好,心中有熱血,做事無顧忌,這種愣頭青一般的無謂,很多時候,也會讓人羨慕呢,不過……年輕人,有些事情并不是一腔熱血能夠解決的,像是你這樣固執的小家伙,我見得多了,但最后不是成為了戰場上的尸體,就是變得沉默頹廢,才華迅速黯然,夾著尾巴廝混。”

  說到這里,張三的腳從桌子上撤回來。

  “就像是這張桌子,材質太硬,如果不能柔軟一點,一旦遇到壓力,就容易碎掉。”隨著他的聲音落下,石桌微微一顫,無聲無息之中突然化作了一堆如同面粉一般的白色粉末,竟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張三以卓絕的內元震碎了。

  這一手功夫,的確是高明到了極點。

  傳說之中的鬼見愁張三,不僅僅是輜重部的部首,更是一位武道實力卓絕的強者,據說他早在十年之前,就已經跨入了苦海境。

  趙如云臉上,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笑意。

  他差點兒笑出聲來。

  看見了吧,這桌子的下場。

  呵呵,你葉青羽憑什么和張部首斗?

  論官職地位和在幽燕大軍中的資歷,張部首是軍中元勛,立功無數,光是各種勛章,串起來都可以組成一件鎖子甲,而你葉青羽不過到幽燕軍中兩三個月,有什么資格?你遠遠不如。

  論武道實力,張部首十數年之前,就是苦海境強者,而你葉青羽,不過是一個區區靈泉境,更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這最重要的兩項實力標準,你都差得遠,若不是因為你走了狗屎運,竟然被軍部立為英雄軍人的典型,一再造勢大肆宣傳,在政治上具有一點特殊意義,張部首今天還哪里有時間有心情和你在這里廢話,早就直接叫人綁了你,掛在輜重部大門口的宣告刑柱上,掛你個十天十夜,到時候看你服不服。

  葉青羽看著地面上的白色巖石粉末,沉默了片刻。

  正當趙如云覺得這個倒霉的巡營執劍使要屈服的時候,葉青羽突然說話了。

  “你賠。”他說道。

  “什么?”張三一怔。

  葉青羽很認真地道:“你打碎了我的桌子,賠錢。”

  張三一呆。

  他已經預想過在自己的威逼利誘之下,這個年輕的巡營執劍使會有什么樣的反應——大致有兩種,或者沉默屈服或者硬撐到底,但是卻萬萬沒有想到,葉青羽的口中會冒出這樣一句話。

  賠桌子?

  瘋了嗎?

  這是一張桌子的問題嗎?

  話題的重點,是配不配桌子嗎?

  張三覺得自己被調戲了。

  他微微帶著一絲惱意,看著葉青羽。

  這一刻,張三突然有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他覺得這個年輕的巡營執劍使之所以一直都表現的這么強硬,即便是明知道自己護短成性也要出手對付趙如云,或許并非是因為他真的正義感爆棚之類的,而僅僅是因為,這小子神經有問題。

  這個葉青羽,根本就是一個神經病。

  他的腦子有問題,所以才拎不清輕重。

  一個神經正常的人,絕對不會權衡不清楚其中的利弊,非要來招惹自己。

  張三從儲物戒指之中,取出一錠赤金,丟到葉青羽的腳下,笑道:“一張石桌只值一兩銀子,這錠赤金價值百兩足銀,都給了,不用找了,剩下的你預備著,萬一那天你出門磕著碰著,或者被人打了悶棍,可以買點兒湯藥喝喝。”

  這可就是裸的威脅了。

  葉青羽看著腳下的赤金,再看看對面一臉冷笑的張三,也突然有一種錯覺,坐在自己對面的,并非是一位手握重權的幽燕軍團資深大佬,而是一個在街頭敲詐勒索的小混混。

  這樣的一個人,能夠坐到輜重部部首的位置上,也真的是一件奇事。

  想了想,葉青羽伸手,內元催動,掌心一吸。

  赤金飛到了他手中。

  入手的瞬間,葉青羽正要說什么,突然異變驟生——突然一道熾熱無比的氣息,從這赤金之中爆發出來,仿佛是掌心里握住了一顆小太陽一般,恐怖的熱力,瞬間要將他的半條手臂都融化。

  好一個張三,竟然在這赤金之中,留下了暗勁。

  葉青羽吃驚之下,表面上不動聲色,卻暗中第一時間調動了無上冰炎。

  只見他五指之間,有微弱的銀色毫光一閃。

  赤金之中的炎熱暗勁,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多謝張部首。”葉青羽笑了笑,指甲輕輕在金錠上一劃,如同切豆腐一般切下來一角,將這小小一點赤金手下,剩下的大半塊,都丟了回去,道:“我只拿自己應該得到的,不敢額外多拿,要不然又會被人說是偷了軍餉,這樣的罪名,我可背不起。”

  金錠化作一道弧光,丟向了張三的臉。

  “放肆,小雜碎你找死!”

  趙如云又驚又怒,這個葉青羽真的是作死,竟敢將如此無禮,用東西丟張部首的臉,這樣的舉動,就算是四大主戰營的統帥,都不敢這么做吧。

  他一步踏出,伸手就去抓那金錠。

  隨手一爪,金錠入手。

  “小雜碎,你簡直該死一萬次……”趙如云怒斥,有張三在身邊,他根本不將葉青羽放在眼里。

  但是,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他猛然覺得掌心之中,一股寒意爆發出來。

  低頭一看,頓時臉上一片難以遏制的驚駭。

  只見一層淡銀色的寒霜,順著他的掌心,爆發彌漫開來,只是一瞬間,就將他的半只手臂冰封住,這銀霜無比可怕,所過之處,手臂完全喪失了知覺,想要爆發內元抵御寒意,卻發現自己的內元,竟然無法在手臂中催動了。

  “啊……”

  趙如云驚駭地大叫了起來。

  轉眼,銀色寒霜就蔓延到了他的肩部。

  張三見狀,輕哼了一聲,一掌拍出,輕輕地印在了趙如云的肩膀上。

  一股暖流注入趙如云的身體之中,抵御那銀霜寒氣。

  眼見張三出手,趙如云徹底松了一口氣。

  但很快,身后突然傳來一個驚訝的聲音——

  “咦?”

  張三原本輕蔑而又輕松的臉上,突然閃過一絲驚訝之色,隨意拍在趙如云肩膀上的手掌,微微一震,然后猛地綻放出刺目的橙色,一股恐怖的熱力爆發。

  下一瞬間,趙如云肩膀上的銀色寒霜,終于緩緩地消失。

  趙如云表情終于輕松了下來。

  “小雜碎,班門弄斧嗎?真是跳梁小丑不自量力。”他罵了一句,在他看來,有張三出手,葉青羽的那點兒修為,根本就不值一提。

  但是他卻沒有看到,張三五指之間,那還沒有散去的淡淡銀霜。

  趙如云恭敬地轉身,將手中的那半塊赤金,雙手呈給了身后的張三。

  張三接過了赤金。

  他的神色之中,蘊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震驚,將赤金捏在手中把玩,半晌,才點了點頭,道:“有點兒意思,我倒是看輕你了,怪不得敢這么狂。”

  葉青羽淡淡一笑。

  “看來今天我們談不攏了?”張三很快又變回了之前那種盛氣凌人且倨傲的神色,直勾勾地盯著葉青羽,道:“這么說來,葉侯爺是真的要和我輜重部作對了?”

  “我只是要一個交代而已。”葉青羽一字一句地道:“就這么簡單,也是我白馬塔應該得的。”

  張三道:“想要交代,就得付出代價。”

  “代價嗎?”葉青羽指了指地上那團白色粉末,道:“我一張桌子,如果不夠硬,那它的上面,還能盛放東西嗎?一碰就軟,那不是桌子的本性,那樣的東西,也不應該叫做桌子,所以它才在張部首的腳下,化作了粉末,而不是彎曲成一灘爛泥。”

  說道這里,葉青羽看了一眼趙如云,大有深意地道:“有人選擇做一灘隨意揉捏的爛泥,而我卻更愿意做一張寧碎不彎的桌子。”

  趙如云頓時臉色潮紅如涂了豬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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