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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九十三章 黑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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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承疇又道:“其也真是狗急跳墻,這般臨時授兵組成的軍隊,如何能與我大軍相抗衡?其白白唆使人前來送命,仁者不取,智者不為也。”

  眾人無不在臉上做出贊同的表示,洪承疇最后道:“我軍分步騎兩陣,以步為右,騎為左,步兵左中右三哨,以耿參將為中哨,李游擊,陸游擊為左右哨,各部要奮勇接敵,戮力奮戰,上不負皇恩,下不負本官和宣大百姓的期望。”

  眾將無不畢恭畢敬的答應著,這時盧象升又道:“推沖車和馬車于左側陣前,置各部火炮于后,騎兵再置于車陣左側防備,似較為妥當。”

  洪承疇看了一眼,左翼前方里許是兩個較為殘破的村落,其余均是田野荒原,還有兩條蜿蜒如蛇的道路,看起來已經相當的殘敗破落,荒草長的很高。

  左翼連接的是陽和,天成衛城等處,相對右翼多山的地形,左翼更易于騎兵展開。

  洪承疇知道盧象升的意思,一旦左翼被敵人兜過來迂回穿插,包抄到官兵主陣,將士會們擔心被敵人擠壓至不利地形而被全殲,士氣會面臨驟然崩潰的危險。

  了然之后,洪承疇點頭道:“敵軍雖以百姓授兵成伍,畢竟兵器精良,人多勢眾。左翼要緊,本官擬請盧大人率部至左翼守備,相機而動,如何?”

  盧象升抱拳道:“下官在,則必不至有失,若有失,下官必不茍活。”

  洪承疇心中隱隱不安,不過轉念一想,這場戰事真的是關系到生死存亡的大事,不提個人安危榮辱,這仗打敗了朝廷定不會輕饒。就以國家氣運來說,這一仗真的是相當的關鍵,若勝,則朝廷針對和記之事有了一個相當不錯的開頭,他洪某人和盧象升都居功甚偉,將來與和記的爭斗,各人位到總督都不是難事。

  若負,不僅他們項上首級難保,就算國運來說也是受到重挫。

  張瀚一旦回到草原,如游龍入海,大勢已成,無可再制。

  經過諸多事情,還有時間的發酵,加上在新平堡的養望,連洪承疇等大明的高級文官心里也是隱隱承認張瀚誠為英主,也是潛龍,如果大明國運不佳,這人確實有望問鼎九五。而現在陜西流賊大起,幾十股流賊攻破了好幾個縣城,如果壓不住這股勢頭,流賊會如洪水泛濫,不僅陜北,陜西關中和甘肅晉南到河南都很危險。

  眼下的這一戰,看似不起眼,但往大了說就是關系到大明的生死存亡,豈可等閑視之?

  明軍將領全部歸隊,率領自己或多或少的部下開始擺開陣列,準備迎敵。

  眾多的盞口炮,虎蹲炮,大小樣佛郎機被從城堡下方撤下來,原本今天明軍打算把這些質量粗劣的火器用來壓制城頭,現在就擺放在左翼車陣之后,以策應和掩護騎兵。

  在礦兵主力進入到里許距離時,最后又停下來整了一次隊。

  一萬人形成中陣,左右翼各放了五千人,三股部隊形成了完整的品字形陣列,只是在行軍之時,中間的陣列和右翼越來越突前,而左翼被慢慢拖了下去。

  從地形上來看,左翼更利于騎兵沖擊,所以在對面的明軍將帥看來,礦兵的反應相當正常,左翼應該是小心謹慎前行,以防備明軍的騎兵突擊。

  在最后一次整隊完畢后,明軍發覺對面的敵軍并沒有把縱隊展開變成橫隊。

  在確定和記為強敵之后,很多將帥都或多或少了解過和記的戰法。

  以陣列之法,堂堂正正對敵,講究陣列和后勤保障,用火炮和火銃破敵,這是和記給很多人的印象。

  和記給人印象最深刻的毫無疑問是行軍變陣的能力,縱隊行軍,在抵近敵前時轉而變為橫隊,在旗手,鼓手,中隊長,軍士長等軍官和軍士的指揮下,如山巒一般壓向敵人,這才是和記克敵致勝的法寶。

  至于騎兵配合,應該也是和記的強項,否則無法解釋和記以純粹的步兵能在草原上降服了那么多蒙古部落。

  不過人們最為看重的還是和記的方陣,一長列百余人為正面,幾百人為縱深,營團連到中隊級的方陣擺開,一次擊發就是幾百上千支火銃,其步兵銃的威力不在強弓之上,明軍的弓力射程肯定不及火銃,這也成了很多將領最為憂心之事。

  而眼前突過來的敵人,卻不似傳說中的和記商團軍那樣擺開橫陣,這令得很多明軍將領都松了口氣,感覺更有信心了一些。

  當然如果這一仗能不打還是不打的好,以萬余兵力對兩倍與已的敵人,特別是距離越近,就越能看到對面來敵武器精良,行動快速,雖不似傳說中的和記戰兵那樣給人如山一般的壓迫感,但也能感覺得到這并非是洪承疇等人論斷的田莊農戶臨時組成的軍隊。

  這也叫所有明軍高層感覺困惑,如果來的不是農兵,和記是怎么藏起來的這支強兵?如果是和記戰兵,似乎又與傳說的大不相同,這真是令人迷惑不解。

  不管怎樣,雙方的鼓手都開始擊鼓了。

  明軍正處于士氣的巔峰,除了少量步騎看守新平堡城門,以防堡中的人沖出來內應外合外,大半的明軍被從堡墻下征調回來,這反而叫他們松了口氣,攻城戰和守城戰一樣的殘酷,眼看著伙伴從半空摔下來,自己還得戰戰兢兢的從云梯往上爬,這種感覺也實在是相當的可怕。能從攻城序列里退下來,哪怕是和強敵野戰,這也是叫明軍將士松了口氣。

  這些從宣府大同榆林甘肅陜西太原各鎮征調來的軍人,原本就是各鎮的精華。

  洪承疇等人初上任時得到了天啟皇帝的大力支持,在皇帝的壓力下,閹黨也是相當的配合,要人給人,要錢糧給錢糧,在充足的糧餉和皇權的大力支持下,一年多時間也足夠洪承疇等人從各鎮中調集來相當精銳的部下并將其捏合起來了。

  可以說,眼前這一萬多人就是宣大各鎮的精銳,朝廷多次往遼鎮調兵,各鎮出兵都很難出動這樣的精兵,再加上被洪承疇等人調教訓練過,也堪稱足兵足餉,這支一萬余人的軍隊,相比大明極盛時的九邊將士,恐怕也不遑多讓了。

  一萬多人的明軍也明顯分成了三部,分為左中右三翼。

  冷兵器時期的交戰,不存在真正的遠程火力,也不存在壕溝戰或決定戰場勝負的重武器,更不存在空襲等后世戰爭的手段。

  以陣列交戰,不管是拋射的弓箭還是火銃,一般的攻擊范圍都在百步之內,火炮的出現使軍隊的陣列更加縱深,也發展出了胸甲騎兵戰術,但本質上還是一樣的,陣列,對自己部下的調度,對火力舒出的利用和理解,在明末一直到清末都是差不多的戰術和打法。

  拿破侖就是善長利用地形和火炮輸出,擅長在適當的時候出動他的老近衛師團,同時擅長使用騎兵突襲敵人的側翼,突擊敵方的火炮陣地,因此獲得了一次又一次的勝利。

  在眼前的這一場戰事中,戰場是隨機選擇,雙方都只能在這里展開會戰。

  地形是平原為主,右側大片山地和一條官道,北方是橫亙的邊墻,有少量的林地和大片的田地,幾條蜿蜒曲折的小道,一條主干道,還有一些村落為主。

  在大地上,北方是一大片的紅色,象是一群集結在一起的紅螞蟻,這是明軍一方,他們的陣列更加的緊密一些,中間的營盤和左側的車陣給明軍不小的屏障,他們顯然是決定先采用守勢的一方。

  攻過來的礦兵隊伍拉的很開,一個個縱隊象是一個個突擊向前的箭頭,在最后調整過陣列之后,象是一根根筆直的箭頭,震顫著射向遠方,無比堅決,又無比快捷。

  原本激烈震蕩的鼓聲逐漸變的輕捷快速,明軍不知道,但礦兵們知道這是要調整腳步,將原本的小幅度的步速調整為大步前進。

  到了二百步左右的范圍時,鼓聲又轉為凝重,所有人都知道,這是臨陣前叫大伙再注意自己的左右手,跟緊自己的前隊,并且準備進入交戰。

  礦兵當然是要進攻,不僅是人數上的倍于明軍,在戰意上,訓練上,兵器上,還有指揮上,孫耀都有相當強烈的自信。

  正午的陽光還是有些熾熱,現在處于秋和冬的轉換季節,有時候中午的陽光象是夏末時一樣炙熱,這種熱度很快就會退去,到下午兩點過后就算在太陽底下人們也不會覺得炎熱,只要一起風,就會叫人感覺有些寒意逼人。

  地面上滿是枯敗的沒有收獲也沒有燒掉的作物,和記撤離了相當多的人手,留下來的人沒有辦法照顧這么大的農田,不可避免的把一些田畝給荒蕪掉了。

  落葉和農作物匍匐在地上,被人們的靴子踩踏進松軟的泥地里頭,路過的靴子主人沒有半步停留,仍然大步向前。

  地面上完全成了黑灰色的海洋,大片大片的田間地頭和幾條道路都被穿著灰黑色短袍的人群給填滿了。

  正如洪承疇判斷的一樣,礦兵們沒有整齊劃一的軍服,他們畢竟是礦工,他們穿著的衣袍以灰色黑色藍色為主,因為長久的在礦區工作,身上不停的落著煤灰,哪怕經常洗衣服,時間久了,頭發,耳后,臉部,包括衣袍和手都成了黑灰色。

  這群人象是形成了灰黑色的洪流,不停的奔涌向前,他們眼光熱切而堅定,充滿著信念,在對面的明軍已經亮出刀槍和弓箭,象是紅蟻群前的無盡的枝椏,冷芒森森,令人感覺到死亡的恐怖和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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