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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塵籠罩,天色昏暗。
三道人影,御空而行。
為首的年輕男子,也就是某位先生,還是二十多歲的模樣,卻少了往日的隨意不羈,而多了幾分淡定沉穩的氣度。
與他隨行的兩位銀發老者,一個佝僂著腰背,滿臉皺紋,像是山野老翁,看不出絲毫的修為;另外一個臉色蒼白,形容枯槁,陰氣環繞,仿若鬼魅。如此兩位老伙伴,自然便是萬圣子與鬼赤。
兩日前,三人在海邊歇息了半宿之后,所在的礁石便被暴漲的海水所吞沒。無奈之下,只得匆匆啟程。而唯恐途中錯失,或避免疏漏,便舍棄了搬運術,各自施展遁法趕路。
不過,一路尋覓而來,沒有發現異常,倒是曾經的荒原與山谷,已變成了沼澤與湖泊。
萬圣子低頭觀望,好奇道:“眼前所見,與數年前迥異啊。”
鬼赤分說道:“天象大變,災禍不斷,看來此地亦未能幸免,卻是上昆洲無疑。”
“嗯,此地大有來歷。”
“上昆洲,乃上古之地,沉沒于浩劫之中,許是星石撞擊所致,于數年前再次問世,已是殘破不全。唯有昆侖虛為陣法籠罩,倒是完好無損。”
“依鬼兄所言,也許玉虛子的通天陣法便位于昆侖虛。至于究竟如何,唯有親臨實地方見分曉。”
“嗯,上昆洲的四周,已被海水吞沒,如今尋覓了兩日,或已抵達昆侖虛。”
“咦……”
萬圣子似有發現,抬手一指。
無咎與鬼赤會意,跟著他往下飛去。
前方的沼澤之間,堆積著折斷的石柱,倒塌的房舍。就此望去,萬里方圓,盡為廢墟,一片破敗荒涼的景象。
“昆侖虛?”
萬圣子樂道:“哈哈,豈不正是昆侖虛啊,只因結界崩潰,星宮墜毀,故而如此這般……”
須臾,大片的廢墟就在腳下。
三人放緩去勢。
離地十余丈,遠近盡收眼底。
那殘垣斷壁,正是星宮墜毀所留;折斷的石柱,來自星宮的法陣;浸泡在污水中的玉石,為星宮神殿的穹頂。而曾經的昆侖秘境,高聳云端的天梯,以及莫測的陣法,早已不復存在。唯余滿地的廢墟,見證著數年前的一切。
又聽萬圣子驚訝道——
“此地空無一人?”
正如所說,此地乃是昆侖秘境的廢墟無疑,而萬里方圓所在,竟然見不到一個人影。
鬼赤也是頗感意外,嘶啞出聲——
“玉虛子,他不在此地。”
而某人猶自打量著腳下的廢墟,默不作聲,雙眉淺鎖,臉色陰沉。
萬圣子大失所望,喪氣道——
“不出所料,白跑了一趟……”
鬼赤似有不甘,提議道——
“此地方圓甚廣,不如分頭尋覓,或有發現也未可知,無咎……”
無咎點了點頭。
倆不作耽擱,一個往左,一個往右,各自尋覓而去。
無咎獨自往前。
兩個時辰后,他收住去勢,稍作盤旋,落在一堆亂石之上。
大塊的白色玉石堆積如山,其中有折斷的石柱、石階、墻壁,還有破碎的龍紋石刻與殘存的符文。而亂石堆的四周,環繞著大大小小的水澤,散發著氤氳的霧氣,使得荒涼的景象更添幾分神秘莫測。
嗯,這便是曾經的昆侖仙境,雖然墜毀成了廢墟,卻還是能夠分辨一二。
眼前的所在,應該便是二十八星宿的日宮。玉虛子曾經在此占卜天運劫數,并斷定元會量劫的存在。誰料關鍵的時刻,占卜爻辭缺少一字,使得浩劫的具體時日,成了一個難解之謎。
不過,猶還記得,玉虛子以精血施法,使得日晷、月晷呈現出歲月更替與浩劫降臨的幻象。其中有陌生的城鎮、街道,陌生的高樓與人群,陌生的戰車,以及怪異的飛行法器,等等,無不令人眼花繚亂、心馳神往。而繁華的一切,相繼毀滅,死寂過后,荒蕪的歲月煥發生機,卻伴隨著滅世浩劫的再一次降臨,使得莫測的天運輪回不息……
無咎禁不住打了個寒戰,慢慢抬起頭來,他的眼光深處,閃過一抹惶恐之色。
他雖然不信天命,而面對煌煌的天威,他便如同螻蟻般的弱小,無力抗爭、也無從逃脫。
烏云翻涌的天穹之上,有雪花飄落而下?
無咎收起護體法力,伸出手掌。幾片黑色塵屑,落入掌心,隨著手指輕拈,盡成飛灰。
并非雪花,而是地火爆發的煙塵,在天上匯聚形成烏云,又化作塵屑飄落。
無咎拍了拍手,抬眼四望。
難道此前的推測有誤,玉虛子不在此地?
若真如此,再想找到那個老兒,難如登天啊。玉神殿之行,亦將前功盡棄,
如今應為庚午年的正月,自戊午歲末離開盧洲本土,如今已過去了十二個年頭,最終竟然一無所獲?
無咎只覺得心緒煩亂,郁悶難耐,他搖了搖頭,禁不住翻手拿出一塊玉片。
玉片有著巴掌大小,略有殘缺,而神識浸入其中,可見幾個古體字符:玄天經緯圖。
這塊玉片為龍鵲所有,被他強行奪取之后,雖然無暇探查究竟,卻始終記在心頭。因為他在不同的地方,見過不同的星圖,奈何機緣未至,難以據為己有。而玉片中的玄天經緯圖,拓印著漫天的星辰。只要按圖尋覓,便能識別星域,探明路徑,避免星空迷途。
沒錯,他無咎不僅想要找到末日的真相,打破神洲結界,挽救無辜的生靈,也想著暢游九霄,探索浩瀚的星空,尋找仙道與天地之源。
否則的話,來日如何與兒孫分說那段童謠的來歷:遠古有彩虹,仙從天上來,撒下一粒粟,桑田與滄海……
無咎想到此處,星眸閃爍,嘴角微翹,陰沉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
“鬼兄……”
“無咎……”
隨著呼喚聲傳來,萬圣子與鬼赤由遠而近。
無咎踏空飛起,舉手相迎。
“如何?”
“莫說人影,便是只鳥兒也未尋見。”
“你我之外,此地再無他 人。”
轉瞬之間,萬圣子與鬼赤來到近前,繼續出聲說道——
“你我已耽擱數日,理當前往盧洲……”
“也唯有如此……”
兩人尋遍了昆侖虛的萬里方圓,沒有任何發現,只想著返回盧洲,返回萬圣島與極地雪域。
無咎臉上的笑意已漸漸消失,他看向遠方,說道:“再有一日,便可走遍整個上昆洲,倘若就此放棄,豈不是半途而廢……”
萬圣子打斷道:“玉虛子不在此地,你又何必固執己見呢!”
鬼赤跟著說道:“你我已尋遍了大半個上昆洲……”
便于此時,遠處傳來一聲悶響。
“轟——”
循聲看去,數千里外,有烈焰、濃煙沖天而起,緊接著廢墟震動、山野回聲,水澤泛起漣漪,陣陣狂風橫卷而來。
與此同時,烏云籠罩的天穹之上,幾道火光俯沖而下,使得整個上昆洲再次震動起來。神識可見,有山峰從中扯斷撕裂,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一時響徹不絕……
萬圣子急道:“哎呀,速速返回盧洲,我還想最后看上一眼萬圣島!”
鬼赤也失去了往日的鎮定,勸說道:“無咎,或許盧洲的狀況更糟,與其這般耽擱,不如及早返回!”
無咎眺望遠方,神色掙扎,他遲疑片刻,艱難道:“也罷……”
月仙子與眾多好友,尚在盧洲等他的消息,遙遠之外的神洲故土,也在等他歸去,他如何不想著早日返回呢。
而離開,便意味著徹底的放棄。他卻不敢一意孤行,否則連累了萬圣子與鬼赤,也辜負月仙子的期待。而五十多年的風風雨雨、生死堅守,就此成空……
萬圣子催促道:“哎呀,你倒是施展搬運術啊,但愿途中順利,兩日內或能趕到瀘州!”
此時,偌大的上昆洲,烏云籠罩、火光沖天、山石崩塌、狂風呼嘯。還有暴漲的海水漫卷翻騰,不斷吞噬著這片萬古荒涼之地。
無咎暗暗嘆了口氣,揮手擲出一把晶石。
晶石炸開的瞬間,他又忍不住回頭一瞥。
萬圣子早已是迫不及待,與鬼赤飛身往前,便在兩人即將傳送離去的瞬間,只聽某人喝道——
“且慢……”
萬圣子不予理會,怎奈陣法的光芒已憑空散去。他猛甩袍袖,嚷嚷道:“哎呦、我的無先生,你磨磨蹭蹭像個女人……”
卻見某位先生抬手示意,肯定道:“嗯,是有女人!”
萬圣子與鬼赤扭頭看去,疑惑道——
“何來的女人……”
“兩萬里之外,似有人影出沒。”
萬圣子與鬼赤面面相覷,難以置信道:“他的神識可達兩萬里?而你我看不了那么遠,他果然又在騙人……”
“兩位,告辭!”
無咎不再多說,飛遁往前。
“哼,告辭便告辭,老萬怕你不成!”
萬圣子很是不以為然,忽又想起什么,大聲喊道:“你倒是還我弟子啊——”
鬼赤更是不敢怠慢,與其奮起追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