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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浩劫將至,依然有人放不下過去的恩怨。
而只要人活著,心便不死。哪怕是天地將崩,也總有執念不熄不滅。
月仙子試圖召集各方應對浩劫,以此響應無咎的壯舉。她的想法雖好,威望足夠,而如愿以償,卻并不容易。因為星云宗的苦云子前來歸順,要她幫著對付星海宗的觀海子。而月仙子如何平息紛爭,暫且無從知曉。卻由此可見,某位先生能夠走到今日,又是多么的艱難。
而他也有執念,從未改變。不過,他執著的并非個人得失,而是故土家園,凡俗紅塵,曾經的夢想,以及與那莫測的天運。
玉神界。
夏鼎城。
靜室。
魔劍中。
無咎的元神之體,靜靜佇立。
在他的不遠處,坐著一位老者的身影,雖然罩著護體法力,卻神情慌亂而猶自強行苦撐。
那是斗牛郡的厲囚長老。
意外失手遭擒,陷入魔劍桎梏,找尋出路無望,他唯有憑借修為,對抗著陰煞之氣與禁制的雙重吞噬。
而近處的陣法,遠處的獸魂,皆陣法安然無恙。唯有十余里外,多了一層厚厚的銀色之物。看上去像是積雪,卻與積雪無關。竟是數以兆億計的玉螻,處于休眠狀態,成堆成片的堆積在昏暗的天地之間。
此前的危急關頭,他祭出魔劍,強行收取玉螻,純屬迫不得已,根本沒有計較后果。
若能拯救夏鼎城內的修士,即便毀了魔劍又能怎樣呢。
卻不料魔劍天地并未毀壞,而是完好無損。
為什么呢?
或許是寒冷的陰煞之氣,克制了玉螻的天性,從而使得那一個個兇殘的小東西陷入休眠之中。
當他察覺之時,很是意外,便嘗試著用來對付刑天,奈何玉螻不聽使喚而只能作罷。
數以兆億計的玉螻呢,若能加以祭煉,收為己用,倒是對付強敵的一大助力。
“啊……”
呻吟聲傳來。
只見厲囚握緊手中的竹杖,周身光芒閃爍,而持續不斷的消耗法力,已讓他到了難以為繼的境地。
“厲囚,何必苦撐呢?”
無咎勸說道:“你我往日……”他想說彼此往日無怨,何不放開胸襟,握手言和,等等,卻又搖了搖頭,改口道:“只要你回我幾句話,我便放你一條生路。”
不管是他無咎,還是原界家族,與玉神界的仇怨,早已到了難以化解的地步。數萬條人命呢,血恨深仇也不過如此。
厲囚的兩眼緊閉,一言不發。
無咎自顧說道:“你與刑天,施展過相同的法術,竟然能夠死里逃生,能否指教一二?”
他與刑天、厲囚交手的時候,對方施展的法術,與他的陰木符相仿,卻更為的高明。他察覺其中的玄妙,不免有所留意。
而厲囚還是不予理會。
無咎撇著嘴角,繼續又道:“斗牛、天獬、狻猊、天獅、天馬五郡,已集結了三萬之眾,連番強攻之下,依然大敗而回。而支邪等四位長老并未遠去,莫非另有所圖?”
空曠昏暗而又死寂的所在,只有他一個人的話語聲在回蕩。
無咎抬手撓著下巴,自顧說道:“據我所知,元會量劫降臨之際,不管是玉神界,或原界、本土、賀洲、部洲、神洲,均將毀于一旦,兆億的生靈,亦將隨之灰飛煙滅。你我卻在此處打生打死,又為哪般呢?”
厲囚的身子微微顫抖,護體法力的光芒漸趨暗弱。淺而易見,即使他修為強大,而苦苦強撐之下,如今也是強弩之末。
無咎的眼光閃爍,幽幽又道:“玉虛子呢,五郡傷亡慘重,他卻遲遲沒有現身,莫非他有意放縱殺戮,而要毀掉整個玉神九郡?”
“一派胡言!”
厲囚猛然睜眼,顯得頗為憤怒。
無咎聳聳肩頭,很是不以為然。
而既然出聲,厲囚再無顧忌,厲聲道:“天道刑罰之下,唯我神族得以豁免,爾等不過是螻蟻之輩,注定接受天道毀滅。”
“嘿!”
無咎笑了笑,神色嘲諷。
而他愈是如此,厲囚反而滔滔不絕——
“尊者有言在先,元會量劫到來之際,便是末日終結之時。只有開啟通天法陣,方能重啟天地輪回。而法陣固然有通天之奇,卻如獨木之橋,如何容得天下眾生,屆時他將帶領神族擺脫困厄而重返生天。既然如此,尊者他又怎會毀掉玉神九郡呢?”
無咎收起笑容,微微一怔。
所謂的通天大陣的用處,曾經困擾他數十年,今日突然揭曉,竟是逃脫元會量劫的一條捷徑?
便如所說,唯有神族能夠幸存,兆億生靈注定毀滅?
也難怪玉神九郡不肯罷休,卻無關仇怨,而是生存之戰。玉虛子之所以沒有現身,乃是有意為之,他要假手九郡,滅掉原界家族?
而記得那張獸皮圖繪,有五元通天之說,該有五座通天陣法啊,緣何又稱之為獨木之橋?
“呵呵!”
看著無咎困惑無解的模樣,厲囚禁不住冷笑起來。
“我神族九郡,不下百萬之眾。你與原界家族,難逃覆滅的下場。且待天地重啟之時,便由我神族開創世紀而傳承萬載!”
“唉……”
無咎禁不住嘆息一聲,道:“你神族能夠逃脫天劫,傳承萬載,而天下眾生卻如草芥、螻蟻,唯死一途……”
“我神族乃天選神族,自有天道恩寵!”
厲囚的話語中,透著與生俱來的高傲。
“我勸你放了我,否則悔之晚矣!”
無咎默然片刻,點了點頭。
“你與四位長老,又能否放過夏鼎城?”
“不能!”
厲囚堅決道:“原界唯有放棄抵抗,束手就擒,聽候發落,或能留下一條性命。如若不然,闔城盡滅!”
無咎攤開雙手,很是無奈的樣子。
一個神族的長老,如今身陷囹圄,竟依然盛氣凌人,沖著他威脅恫嚇。縱然他能言善辯,此時也無話可說。
還能說什么呢,厲囚乃是神族的高人,他的所言所行,便是神族的意志所在。而他牖中窺日般的固執偏見,著實難以理喻。
“聽見沒有,放我出去——”
厲囚突然沒了耐心,大吼一聲,飛身而起,瘋狂揮動竹杖。強橫的氣勢,猛如雷霆。他見無咎是元神之體,又是赤手空拳,他要借機發難,就此最后一搏。
無咎不躲不避,抬手一指。
“奪!”
法力所致,氣機停滯。
厲囚離地的剎那,身形一頓,動彈不得,急忙掙扎。而已到了強弩之末的他,再也支撐不住,護體法力“砰”的崩潰,堪堪掙脫了束縛,搖搖晃晃往后退去。
無咎趁機往前,伸手道:“你的法杖很是不錯,借我把玩一二……”
“休想……”
厲囚驚恐大喊,神色絕望。
而護體法力崩潰的瞬間,無邊的陰寒噬體而來,竟無從抵擋,也逃脫不能。而某人卻要奪取法杖,隨后的手段更加難以想象。
“砰——”
無咎正要趁機出手,徹底制服厲囚,卻聽一聲沉悶的巨響,狂猛的威力遂即橫掃而來。他驀然一驚,閃身而去。直至片刻過后,他再次現出身形。
只見昏暗的天地間,與其中的陣法,依然回蕩著隱隱的轟鳴聲。且堆積的玉螻,如同雪花飛揚。遠處的獸魂,猶自騷動不安。而厲囚連同他的竹杖,則是無影無蹤。
那個老家伙,自爆元神?
真是頑固啊!
寧肯魂飛魄散,也不愿講和。或許在他看來,原界注定滅亡。有十數萬家族修士為他陪葬,于是他不惜自爆元神而拼個同歸于盡。
也幸虧是在魔劍之中,否則后果難料。
卻又何苦呢,真的不能和睦共處?難道只有神族高貴,為天選神族,而玉神界之外的修士均為螻蟻之輩,都改死無葬身之地?
放屁!
夫道子說的不錯,這就是一場滅族之爭。
在神族的高人看來,是原界家族阻礙了通天之途,唯有殺光所有擅闖玉神界的賊人,神族方能得以生存而傳承萬載。
講道義、擺道理、以誠求和、拯救蒼生的那一套,在玉神界行不通。原界的十余萬家族修士想要活著,無處茍且,下跪磕頭也沒用,唯有舉起刀劍抗爭而浴血求生!
既然如此,倒也簡單。拼就是了,不死便活。
而五郡若是能夠召集百萬之眾,又如何應對?
無咎一邊默然忖思,一邊在原地來回尋覓。
滿地的血腥狼藉之外,什么都沒有。莫說竹杖,納物戒子也不見一個……
靜室中,無咎睜開雙眼。
他看著手中的魔劍,猶自皺著眉頭而神色郁悶。
此前的大戰,雖然保住了夏鼎城,原界家族也傷亡慘重,只能說是一場慘勝。所幸抓住了厲囚,指望著有所收獲,結果老家伙又自爆元神,致使他兩手空空……
“砰、砰——”
便于此時,頭頂傳來叩擊聲與冰靈兒的話語聲——
“無咎,神族長老已抵達城外……”
大戰不過三日,神族再次來犯?
無咎拂袖起身。
踏上幾丈高的石梯,打開禁制,穿過洞口,便是房舍。
只見屋內站著萬圣子、鬼赤、冰靈兒、韋尚,以及豐亨子、玉真人。
“來了多少人手?”
“僅有四位長老!”
“豐家主與玉兄足以應付,何必找我?”
“四位長老,指名見你……”
“哦?”
“逼你交出厲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