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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角落里,陰氣環繞中,那嬌小的人兒,依然盤膝而坐,緊緊閉著雙眼。對于焦急的呼喚聲,她沒有絲毫的察覺。
“靈兒……”
無咎沖到近前,身形一頓,更添幾分急切,他猛然揮動魔劍。
“喀——”
禁制破碎,陰氣消散。
卻有反噬的法力突如其來,隨即“砰”的一聲悶響。
無咎慌忙收起魔劍,后退一步。
卻見冰靈兒的周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光芒,分明是護體法寶顯威,卻已是強弩之末,而猶自苦苦支撐。她終于慢慢睜開雙眼,虛弱的神情中透著錯愕,而愕然中又帶著驚喜——
“是你……”
“是我……”
無咎急忙趨近蹲下,亟待撫慰,又怕禁制反噬,忙舉起雙手,昂起臉龐,只想讓對方看清他的模樣。
“臭小子……”
冰靈兒依然女扮男裝,使得恢復真容的她,更添幾分俏麗,只是她蒼白的小臉與虛弱的神情,讓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傻丫頭……”
無咎連連點頭,口氣中有驚喜、有埋怨,也有莫名的僥幸。
兩人便這么近在咫尺,面面相對,你一句“臭小子”,我一句“傻丫頭”。而各自的眼光卻在脈脈對映,彷如又一切盡在不言中。
不消片刻,冰靈兒掐動法訣,周身光芒消失,旋即也伸出雙手。
無咎沒作遲疑,俯下身子。
冰靈兒的雙臂繞過他的脖頸,話語聲低柔而又無力——
“容我歇息片刻……”
“嗯……”
無咎將嬌小的人兒抱在懷中,慢慢站起身來,轉而穿過依然混亂的人群,徑自飛遁而去。
便在他離去的瞬間,萬圣子也失去身影。
陰暗的洞穴中,成群的鬼巫愣在原地,卻神情慌亂,一個個忐忑不安。
唯有鬼赤,背著雙手,神態威嚴……
夕羽島。
海邊的沙灘上。
無咎盤膝而坐,懷里抱著嬌小的人兒。
冰靈兒蜷縮在他的懷里,掌心多了兩塊晶石,卻兀自閉著雙眼,神態安詳而又恬靜。她像是在酣睡,又或是借機吐納調息。她的模樣便如疲倦的候鳥,終于找到棲息的枝頭,又像是漂泊的小舟,尋到了期待中的港灣。便這么依偎在溫暖的懷抱中,此生此世不愿離開。
而無咎則是低頭端詳著懷里的人兒,眼光中充滿憐愛之情。他轉而又看向那夜色籠罩的大海,欣慰的神色顯得淡定而又寧遠。
久經磨難的兩人,再一次重逢,不必暢談別情,也沒有多余的話語,僅僅一個眼神、一個擁抱,足矣!
“我記得這女子極為精明,怎會上當受騙呢?而她遭到偷襲之后,倚仗護體法寶,竟也苦苦支撐十多日,幸虧你我及時趕來,否則后果難料……”
萬圣子搖搖晃晃走到近前,如此自言自語。
沒人理會。
“此行倒也圓滿,接下來如何?”
還是不得理會。
“哎呀,好大的人了,這般纏纏綿綿,豈不耽擱正事!”
萬圣子自討沒趣,抱怨一句,搖了搖頭,轉身走開。
十余丈外,有礁石、樹木。
他跳上礁石,倚著老樹而坐。看著不遠處那依偎的人影,他暗哼一聲扭過頭去。人世間的男歡女愛,他弄不明白。而觸景生情之下,讓他又想起了磐石城的攬月閣,還有那旖旎的月光……
長夜過后,又是清晨。
波濤翻涌,海風陣陣。
而海灘上的無咎,依然抱著冰靈兒,一整夜動也不動,唯恐驚醒了懷中的人兒。不知不覺間,一只輕柔的小手在撫摸他的臉頰,繼而又抓著他的耳朵,隨即低柔的話語聲響起——
“我知道你會尋來……”
“哦……”
無咎低下頭來。
“我去過你家的后花園啊,那是紅塵注定的緣分。不管遭遇多少苦難,你我都不會分開……”
“嗯……”
眸光如水,柔情如風。
一雙手臂擁來,無咎俯身回應。他緊緊抱著懷中的人兒,輕聲道:“改日重返神洲,你便是我家花園的主人……”
“不,那年的深秋,靈兒已是花園的主人。有詩為證哦,寒池殘荷人傷悲,縱情千古買一醉:睡臥云霄花影斜,夢里落日蝶雙飛……”
“嗯、嗯……”
無咎抱著靈兒,不愿撒手。
他恍然發覺,正是這個當年闖入他家后花園的女子,竟然在風風雨雨中,陪伴著他一路走到了今日。不僅見證了他的苦難,也給了他無窮的慰藉。而彼此相守的美好,萬物的和諧,豈非就是那無情天道之下所追尋的逍遙,以及修煉的意義所在……
“行啦……”
冰靈兒突然神情羞澀,掙扎起身。
“我歇息一宿,已無大礙,莫讓諸位道友久候……”
無咎回頭看去。
只見萬圣子依然坐在礁石上,似乎有些不耐煩。
鬼赤與鬼諾、鬼夜等成群的鬼巫,出現在十余丈外,雖然沒有靠近,卻也陰氣彌漫而令人難以自在。
“干什么呢?”
無咎頓作不滿。
難得找到靈兒,也難得兩人獨處。而閑話未能說上幾句,便遭到如此圍觀。
“諸位,有沒有憐憫之心,有沒有愧疚之意,有沒有人情味啊?靈兒她僅僅恢復了三成修為,便這般陣勢,要干什么呢,一個個反了不成……”
無咎站起身來,大聲叫嚷。
鬼赤有些尷尬,抬手一揮。
他身后的鬼諾、鬼夜上前一步,躬身行禮——
“先生息怒!”
“靈兒仙子遭到囚禁,雖說與我等無關,卻也難辭其咎,特此過來賠罪!”
“哼!”
無咎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卻聽冰靈兒道:“諸位在鬼丘的蠱惑、脅迫之下,身不由己。如今鬼丘道隕,本人不再計較!”
“多謝靈兒仙子的寬宏大度!”
“此乃原界家族的丹藥,恢復修為,頗有奇效……”
鬼諾舉手致謝。而鬼夜則是拿出幾個玉瓶扔了過來。
無咎抓住玉瓶稍加查看,轉手交給了冰靈兒。
鬼諾與鬼夜,又躬身行禮。
而鬼赤則是點了點頭,神情凝重道:“無咎,是你挽救了鬼族。我今日誠心誠意,讓出巫老之位……”
“不!”
無咎擺了擺手,堅決道:“我從來沒想成為鬼族的巫老,此事不必再提。諸位是走是留,悉聽尊便!”
“這個……”
鬼赤的臉色稍緩,看向左右。
萬圣子跳下礁石,勸說道——
“鬼兄,你我合則兩利、分則兩害,不如跟著無先生,齊心協力對付玉神殿!”
“便依萬兄所言!”
鬼赤緩了口氣,深以為然道:“我門下尚有六十二位弟子,尚可一用,無咎……”
“跟著我也成,卻有言在先!”
無咎神色冷峻,沉聲道:“過往的恩怨拋開不論,我今日已仁至義盡,倘若鬼族再敢陽奉陰違而不聽號令,莫怪我到時候翻臉無情!”
鬼赤默然。
眾多鬼巫,同樣是尷尬不已。
便于此時,又聽萬圣子道:“咦,必是喬家走漏了風聲……”
循聲看去,晨色朦朧的海面上,突然多了兩道虹光。不過瞬間,虹光消失,千丈之外,冒出兩位老者的身影,同為飛仙的高人,且相貌并不陌生。
眾人凝神張望。
而遠近四方,除了兩位老者之外,再無他人出現。
萬圣子與鬼赤,已是殺心大起。島上的鬼巫,更是神情戒備而嚴陣以待。
唯獨無咎,淡定自若。
果不其然,那兩位老者,并未靠近,而是遠遠出聲——
“無先生,能否借步說話?”
眾人齊齊回頭。
卻見無咎隨聲答應——
“便如所愿……”
鬼赤與萬圣子面面相覷,急忙提醒——
“無咎,萬萬不可……”
“切莫上當,那二人乃是玉神殿弟子……”
而無咎已是拿定主意,吩咐道:“諸位返回西界島,等我歸來。老萬,照看靈兒……”話音未落,他的手掌已被抓住。竟是靈兒依偎在他身旁,神情堅決道:“靈兒與你同行!”
萬圣子很是意外,道:“俗話不假,人若動情,便是傻子。他此去兇險,你跟著他作甚……”
無咎竟然有些心虛,暗暗搖了搖頭,卻又無從分說,索性抓著冰靈兒的小手而并肩飛起。
兩位老者也不耽擱,轉身便走。
無咎與冰靈兒,隨后追了過去。
四道人影,漸去漸遠……
萬圣子依然滿臉的費解之色,詫異道:“那不僅是玉神殿的高人,還是月仙子的屬下……”
鬼赤點了點頭,道:“兩位高人,一個叫墨規,一個叫子車,乃是無咎的仇家!”
“既為仇家,而雙方怎會如此的默契?哦,難道他投靠了玉神殿……”
“萬兄,你說他投靠玉神殿,你信嗎?”
“我當然不信啊,而方才親眼所見,又該如何解釋?”
“這個……莫非他要出賣你我?”
“哼,他敢出賣你我?且返回西界島,等他歸來再說不遲!”
“也罷,鬼諾、鬼夜,與弟子們即刻動身!”
無咎乃是玉神殿的死對頭,而他今日突然跟著兩個玉神殿的高人走了。他不僅走的莫名其妙,也讓鬼赤與萬圣子猜疑不已。而兩人最終還是弄不清其中的原委,只得帶著眾多鬼巫,離開夕羽島,直奔西界島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