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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舞谷。
  龍舞山莊。
  湖中的天心島。
  臨水的回廊邊,坐著兩人。
  萬圣子,斜倚身子,面向湖水,臉色陰沉;鬼丘盤膝而坐,手拈長須,耷拉眼皮,沉吟不語。
  另有一位先生,坐在不遠處的石頭上。
  只見無咎架著只腳,雙手抱著膝頭,欣賞著湖光山色,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
  恰是天高云淡,湖面泛波,涼風送爽,一派深秋的怡人景象。
  許是沉默良久,有人忍耐不住。
  萬圣子轉過身來,怨聲道:“無咎,你讓我妖族歸順,純屬恃強凌弱,很沒道理。不過呢,為了化解恩怨,老夫甘愿受你支配,卻有言在先……”
  “話不講不明,理不辯不透!萬祖師,請說”
  無咎含笑點頭,從善如流的樣子。
  “此番幸存的弟子,尚有三十六位,盡數返回萬圣島,留下老夫受你支配十年。而老夫潔身自好,信奉賢能之道。無端送死,不從;遇事兇險,不從;吉兇未卜,不從;且有臨機決斷之權,事后不得追究……”
  “嗯,還有么?”
  “有啊!”
  萬圣子的精神頭一振,挺直腰身。
  “老夫受你驅使,縱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卻不知十年之后,你有何補償呢?”
  “嘿,本先生也有恃強凌弱的時候!”
  無咎猶自看著湖面的景色,輕聲笑道:“而便如萬祖師所說,是你歸順我啊,還是要我養著你、伺候著你呀?哦,我非但要顧及你的安危,還要照看你的喜怒哀樂?而稍有不慎,你便揚長而去?”
  他連番質問,不容分說道:“萬祖師,你留在我身邊,聽候差遣,期限并非十年,而是酌情待定。三十六位妖族高手,一個也不能走。當然……”
話到此處,他扭頭看向萬圣子  “當然,你可以不答應。至于后果,你該心里有數!”
  話語聲如舊,笑容也如舊,唯獨淡定的眼光中,多了一絲莫名的寒意。
  萬圣子微微一怔,腰背愈發佝僂,斟酌沉吟片刻,無奈嘆道:“且罷,愿你善待妖族!”
  這位妖族的祖師,極為的精明,事已至此,他依然不甘心。而試探過后,他不得不收起僥幸的念頭。他本人倒是無妨,他是怕三十六位弟子遭殃。
  “而接下來,又該如何行事?”
萬圣子嘆了口氣,又疑惑重重  “真的要挑戰玉神殿,總覺著不妥……”
  鬼丘點了點頭,擔憂道:“你我三家聯手,勢必驚動天下。還請無先生早做謀斷,以免陷入不利境地。我鬼族元氣大傷,再也折騰不起!”
萬圣子深以為然,隨聲附和  “最怕招來兩位神殿使,后果難料呢。試想,誰是玉真人、月仙子的對手?無咎,你是成心要害我妖族啊……”
  正如所說,無咎與鬼妖二族聯手,勢必震驚天下,引來玉神殿的關注。而他的兩位新伙伴,并未全力相助,反而唱衰士氣,并逼他拿出決策。或者說,在故意的為難他。
  “行啦!”
  無咎擺了擺手,站起身來。
  “明日清晨,前往盧洲本土。待我找到靈兒與韋尚之后,再行計較不遲!”
  他丟下一句吩咐,揚長而去。
  萬圣子與鬼丘,相視無語……
  龍舞閣中。
  閣內甚是寬敞,且窗明幾亮,一塵不染。廣山與兄弟們,放松了戒備,圍坐一起,飲酒說笑。
  無咎、無先生,則是獨自坐在墻角的木榻上。他一手扶膝,一手托腮,兩眼微閉,彷如午后小憩,悠然打著瞌睡。
  而他看似悠閑,心頭卻輕松不起來。
  一不小心,有了十二銀甲衛,三十六妖人,七十二鬼巫。如此龐大的勢力,足以橫掃一方啊。而他無先生,不僅沒有得意,反而有些擔憂,有些不安。
  鬼族與妖族,那是什么東西?
  沒有一個好人,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家伙,表面上老實乖巧,歸順聽話,而只要他稍有不慎,必將遭到反噬。
  卻也不怕,對付這幫家伙,他無先生,有的是手段!
  而收服鬼妖二族所帶來的后患,遠非于此。玉神殿絕不會看著他無咎為所欲為,雙方的正面較量不可避免。不過,凡事有利有弊……
  無咎的手中,多了一把黑色的短劍。
  少頃,神識中景物變化。
  許是吸納了太多的陰氣的緣故,魔劍天地變得更加朦朧昏暗。而成群的獸魂,也似乎強壯了幾分。
  角落里,鐘玄子與鐘尺,猶在修煉不輟。也不知那祖孫倆,最終又將如何。
  空曠間,坐著另外兩道人影。
  鬼赤,黑氣纏身,神態漠然;
  龍鵲,垂頭喪氣,咬牙切齒,滿臉的怨恨之色。似有察覺,他猛然跳起身來,怒吼道:“無咎,我與你拼了……”
  一道金色的人影,憑空閃現,正是無咎的元神之體,卻沒有忙著落地,而是好奇道:“為了幾塊五色石,便要拼死拼活?”
  “那是自然……”
  龍鵲摩拳擦掌,瞪著雙眼。
  “哎呀,錢財乃身外之物,何必看得太重呢。只要人活著,一切都將失而復得!”
  無咎的兩腳落地,繼續說道:“我將你囚禁的百年期限,減去十年如何?”
  “再減去五十年……”
  “五年……”
  “十年……”
  “算我吃虧……”
  “記住了,一共二十年!”
  “嗯、嗯!”
  寶物落入某人的手中,便如肥肉落入狼嘴里,除了心疼之外,根本休想討回。
  龍鵲對此心知肚明,之所以叫嚷,無非討價還價,稍稍彌補虧欠。而剛剛如愿的他,依舊是唉聲嘆氣的模樣。
  無咎不予理會,徑自走向鬼赤。
  三丈之外,停下腳步。他凝神打量,微微愕然。
  “巫老的修為,非同凡響啊!”
  他記得清楚,連遭重擊之后,鬼赤的修為并未暴跌,依然有著七命鬼巫的境界。而如今囚禁了多日,曾經跌落的境界竟然略有回升。
  “我雖然失去肉身,陰神受損,卻并未真正喪命,故而修為尚在。”
  鬼赤端坐如舊,淡淡道:“而此地陰氣濃重,且不乏罕見的煞氣,倒是適宜陰魂,或陰神的修煉!”
  他并未隱瞞,道出陰神之體的由來。
  而不管是陰神,或元神,均為煉胖澹浠勻紓識芄喚肽Ыl斕亍/p
  “哦,怪不得!”
無咎恍然點頭,又咧嘴一笑  “妖族的萬圣子,與他的徒子徒孫,已歸順了本先生,特來告知一聲!”
  鬼赤卻置若罔聞,漠然道:“愿你言而有信,百年后放我出去!”
  這位鬼族的巫老,雖然不比萬圣子的奸詐,卻性情陰冷,難以相處。
  無咎討個沒趣,只得轉身走開。
  龍鵲猶在不遠處晃蕩,郁郁寡歡的模樣。
  “龍鵲祭司,緣何心神不定?”
  無咎走了過去。
  “沒有啊!”
  龍鵲矢口否認,卻又忍耐不住道:“你竊走了五色石,倒也罷了,我的三件玩物,能否歸還?”
  “有云:不告而取者,為竊!”
  無咎凜然正色,叱道:“而我已告知詳情,你怎能血口噴人呢?”
  “虛偽!”
  龍鵲嘀咕一聲,卻不敢爭執,繼續懇求道:“將那三件玩物還我吧,也算你積善行德!”
  “什么玩物?”
  “便是……便是我丟在藏寶閣中的半截玉簡,一塊玉佩,還有一塊玉片啊!”
  “哦,玄天經緯圖,昆侖令,與天地遁術?”
  “呵呵,名稱唬人,并無用處!”
  “并無用處?”
  “是啊,否則我也不會隨手丟棄,奈何三樣物品與幾位紅顏知己有關,故而難以忘懷。你也知曉,我這人重情重義……”
  “情人信物?”
  “嗯……”
  “嘿!”
  無咎停下腳步,笑道:“明人不說暗話,讓你龍鵲深藏地下的絕非尋常之物。于是我現身討教,還請直言不諱!”
  “唉……”
  龍鵲被道破心思,嘆息一聲,搖晃腦袋,不情不愿道:“我如實告知三樣寶物的來歷,倒也不難,卻要減去八十年的期限,否則……”
  “你倒是精明!”
  無咎打斷道:“照你說來,我豈不是要即刻放你出去?”
  龍鵲竟是寸步不讓,咬牙切齒道:“否則你休想聽到半個字!”
  “嘖嘖,氣節孤傲,高人風范!”
無咎伸出手指,贊了一句,卻聳聳肩頭,踏空而起  “你不說也罷,我倒未必愿聽呢。告辭!”
  “哎,期限好商量,減去四十年也成……”
  龍鵲還想著討價還價,人影已消失無蹤。他怔了怔,氣急敗壞吼道:“該死的無咎,你欺人太甚”
有人出聲勸說  “稍安勿躁!”
  “鬼赤,你少管閑事……”
  龍鵲是滿肚子的怨氣無從發泄,轉身大吼大叫起來。
  而鬼赤端坐如舊,漠然道:“你我患難與共,理當相互扶持,設法應變……”
  “如何扶持,又如何應變?”
  龍鵲沖了過去,怒氣沖沖道:“你打得過那群獸魂,還是能夠跳出此地?”
  “不能……”
  “是啊,既然如此,還不許我暴躁一回?”
龍鵲逼得鬼赤無言以對,繼續昂首怒吼  “無咎,你這個卑鄙小人,搶我女人,奪我寶物,必遭報應、必遭報應……”
  龍舞閣的木榻上,無咎緩緩睜開雙眼。
  他現身于魔劍之中,本想與鬼赤交談幾句,緩和敵意,再詢問龍鵲,有關那三樣物品的來歷。結果一個是話不投機,一個干脆大聲叫罵。
  罵得難聽。
  必遭報應?
  本先生早已吃盡了苦頭,什么沒見過呀,最不信邪,也最不怕報應。
  而想到此處,無咎的心頭莫名一緊……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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