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礁石上,無咎負手而立。
遠處的半空中,廣山等十二位月族的兄弟,踏空盤旋,戒備的陣勢依然。
十余丈外,另有一塊礁石,卻陰氣彌漫,擁擠著成群的人影。其多半臉色蒼白,身形消瘦,正是青山島之戰幸存的鬼巫,足有七十多位,卻無不神情忐忑。
而為首之人,鬼丘之外,另有兩位老者,鬼諾、鬼夜。
“鬼達、鬼宿,再修肉身,境界不穩,被你的分身所斬殺。十余位傷重者,業已返回極地雪域。如今加上本人,我鬼族的高手,盡在此處,共有七十三位——”
鬼丘抬手示意,恰好一陣浪濤砸在礁石上,濺起好大的浪花,也將他的話語聲湮沒其中。他暗暗嘆息,轉而又道:“謹遵巫老法令,即日起,我鬼族聽從無先生的吩咐,奉他為鬼族至尊。而他也答應,百年后,放出巫老,解除盟約,恩怨兩消!”
已眾所周知,鬼赤巫老,失去了肉身,被某人囚禁在法寶之中。鬼丘大巫確認之后,為了救出巫老,斟酌再三,帶領族中子弟投降效命,并與對方達成百年盟約。也就是說,從即日起,鬼族的至尊,不再是巫老,也不是鬼丘,而是無先生。
效命于仇人,奇恥大辱啊!
不然又能如何?
仇家有人質在手,獲悉鬼族的隱秘,一旦借機發難,鬼族必遭覆頂之災。
既然鬼赤巫老,已經屈服,或有深意,也未可知。
且忍耐百年,從長計議……
無咎的眼光掠過一個個引起纏繞的身影,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
竟然收服了鬼族,真的難以想象。
由此可見,想法瘋狂一點,不要緊的,關鍵在于敢想、敢為,說不定就成了,便如眼前的情景……
“約法三章!”
無咎默然片刻,笑容消失,臉色一沉,伸出手指道:“諸位跟著我,不得濫殺無辜、煉制鬼煞,不得陽奉陰違、以下犯上,不得擅自行事、心懷異志。否則神魂俱滅,永世不得輪回!”
凡事無規不立,且定下規矩。
鬼丘的臉色發苦,不敢怠慢,左右示意,與眾人拱手稱是。
無咎的神色一緩,又道:“當然嘍,只要諸位悔過從新,勤勉有為,本先生也不吝賞賜!”
鬼丘又暗暗嘆息一聲,試探道:“無先生,本人能否面見巫老……”
“行啊,舍去你的肉身,我即刻讓你二人相會!”
“這個……還是免了!”
黑光一閃,無咎的身旁多了一位黑臉的年輕人。
“以后便由本先生的分身,照看諸位。兩個時辰后,趕往金盧島——”
無咎不再多說,踏空而起。廣山等十二位兄弟,跟著他呼嘯遠去。
卻見黑臉的年輕人,周身陰氣彌漫,儼然便是一位鬼族大巫般的存在。他神態睥睨,帶著陰狠的勁頭而嘿嘿一樂——
“嘿嘿,我乃無三先生,誰敢不聽話,我便拆了他的骨頭,吞了他的陰魂,都聽見沒有啊?”
鬼丘急忙帶著眾人舉手施禮,而心頭卻是更加的苦澀。才有的一絲僥幸,已蕩然無存……
丁巳年。
九月中旬。
一行十三人,跳下云舟,踏空盤旋,凝神觀望。
前方的海面上,乃是一座占地千里的海島。遠遠看去,叢林茂盛,山水錯落,秀美的景色一如從前。
便是那海邊的鎮子,也彷如昨日,卻少了曾經的繁華,也少了停泊的海船,更是見不到幾個修仙者。
“金盧島,上回來的時候,還是十三年前——”
十三年前的情形,與今日不同。可見妖族之亂過后,金盧島尚未恢復元氣。
無咎與左右的廣山、顏理抬手示意,然后帶頭往前,吩咐道:“兄弟們,找萬圣子算賬去——”
越過集鎮,往北而行。
百余里外,有道峽谷。
穿過峽谷,四周霍然開闊。但見群山環抱,陣法籠罩。只是曾經的山莊,消失在濃重的霧氣之中。
廣山與兄弟們,落在山谷一側的山峰上。
無咎則是獨自踏空,低頭俯瞰。
“想不到啊,還有陣法呢?”
他腳下的山谷,便是龍舞谷。而曾經的龍舞山莊,竟然籠罩著陣法。卻也表明了山莊之中,有人結陣以待。而此地剛剛經歷過一場劫難,誰敢在此盤踞?
“萬圣子,出來——”
無咎運轉法力,揚聲叱呵。
非常時刻,膽敢盤踞在龍舞谷的唯有妖族。也由此可見,萬圣子與他的徒子徒孫的有恃無恐。
加持法力的叱呵聲,在山谷中回蕩。而陣法籠罩的山莊,卻沒有絲毫回應。
“老妖物,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無咎踏風而起,騰空數百丈,抬手扯出一張白骨大弓,旋即又是微微訝異。
記得龍舞谷的四周,有石塔高聳,乃是陣腳所在,如今竟然不見了。而偌大的陣法,反倒顯得更加的堅固。
無咎抓緊大弓,扯動弓弦,“嘣”的炸響,一道烈焰箭矢直奔山谷中的大陣射去。
“轟——”
勢不可擋的烈焰箭矢,快如閃電而去,瞬間失去了蹤影,旋即轟鳴震蕩而霧氣翻騰。與之剎那,整個山谷都在搖晃。而龍舞山莊,并未呈現端倪。封山大陣,亦依然沒有崩潰。
“咦?”
無咎詫異道:“龍鵲,你莊院的陣法,緣何變得如此之強?”
神識之中,有話語聲從氣海的魔劍中傳來——
“哼,上回被你鬧騰一回,我花費重金,改造了陣法,如今莫說是你,便是玉真人也休想破陣而入……”
“如你所言,妖族怎會輕易攻取你的龍舞山莊?”
“唉,誰讓我不在家呢。許是被人混入莊內,里應外合,縱使陣法強大,亦無用也……”
“眼下如何破陣?”
“沒有陣法禁牌,休想打開陣法。你的神弓呢,射個數十箭,或能奏效,哈哈……”
笑聲中,透著幸災樂禍。
無咎還想從龍鵲的口中,獲悉破陣的法門,結果不僅耽誤工夫,還惹來那家伙的嘲笑。他不再詢問,舉起撼天神弓,拉動弓弦,又一道烈焰箭矢呼嘯而去。
以他如今的飛仙境界,施展神弓,曾經射出七箭,修為并無大礙。倘若七箭之內,破不了山莊的大陣,他也只能另行打算。
“轟——”
烈焰箭矢,拖曳著長長的火光,再次消失在霧氣之中,發出地動山搖的巨響。
無咎不作停歇,繼續拉動弓弦。卻聽“咯喇”一聲,許是支撐不住,山莊的大陣,竟然傳來撕裂的動靜。
撼天神弓之威,不容小覷。只要連番怒射,足以撕開天下任何一座強大的陣法!
無咎暗暗振作,便要射出撼天神弓的第三箭。
下方的霧氣之中,突然沖出一道人影。
“無咎道友——”
白須飄飄,駝背蒼老,衣著簡樸,卻威勢莫測,正是妖族的祖師,萬圣子。
無咎依舊是作勢欲射,冷然道:“老東西,你還是現身了,吃我一箭——”
萬圣子踏空而起,相距百丈,連連擺手,委屈道:“無咎道友,你我早已握手言和,緣何今日來犯,很沒道理呀!”
“既然握手言和,為何出爾反爾,引來鬼族,暗中害我,背后一刀?”
“我怕你不肯放人啊,不得不留有后手,所幸你回心轉意,我即刻遵守諾言離去……”
“你遵守諾言?”
“難道不是嗎?那日過后,我便依照約定,返回龍舞谷,不再與你為敵,也不再侵擾凡俗。你與鬼族的恩怨,與我沒有關系啊。今日上門威逼,欺人太甚……”
萬圣子振振有詞。
“呸!”
無咎翻著雙眼,啐道:“你以為我陷入重圍,必死無疑。即使我幸存下來,找你算賬,你便如此的敷衍,是也不是?”
“你血口噴人!”
萬圣子很是憤怒的樣子,叱道:“我活了上萬年之久,只講信用二字。你卻肆意玷污,仗勢欺人。也罷,我便與你血拼到底!我倒是要看看,這世間還有沒有正義……”
話音未落,他轉身便走。
淺而易見,他要借助陣法,繼續周旋下去。至于背后一刀的罪名,反正是無人對質,他死也不認。
“嘿,信用,正義?”
無咎笑了笑,譏諷道:“你這個老妖物,果然沒有白活,也學得道貌岸然的嘴臉,奈何遇到了本先生——”
萬圣子的身子,已隱入陣法的霧氣之中,卻又稍稍一頓,慢慢回過頭來。
只見龍舞谷四周的山頂上,涌出一道道人影,無不飄忽莫測而陰氣環繞。更有一個黑臉的年輕人,森然邪笑道:“嘿,諸位聽著,妖族膽敢作亂,格殺勿論——”
“鬼族——”
萬圣子驚詫失聲。
黑臉的年輕男子,乃是某人的分身,余下的七十多人,均為鬼族的高手。鬼丘、鬼諾、鬼夜,也在其中,竟然是恭敬順從的架勢。
他與鬼族,不是死對頭嗎,怎會……
“老妖物,鬼丘大巫在此,你與鬼族如何勾結,又是如何害我,他最為清楚不過!”
無咎依然是張弓在手,凜然道:“既然你罔顧信用,我不妨以正義之名,滅了你這個老妖物,再踏平萬圣島——”
“哎呀,此乃誤會!”
萬圣子見到無咎,已是大為意外,如今又見鬼族現身,僥幸的心思頓時蕩然無存。他連忙擺手,喊道:“我這便撤去陣法,與諸位賠罪……”
“哼,你以為認輸求饒,此事便能罷了?”
“還能怎樣?”
“歸順本先生,前途遠大。敢說半個不字,死罪難逃——”
“你……”
“十二銀甲衛,七十三鬼巫,與我攻打山莊,將萬圣子與他的徒子徒孫斬盡殺絕——”
“這又何必呢,且容我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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